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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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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繁星寂静。

山中的风吹不到城内,孤坟谷的魂飘不到鹤京,一切深埋的秘密都被人一点点从故土中挖出来。

梁恒将自己的遭遇一一说给梁逸,父子二人对坐庭院,相看无言。

梁逸喝了口烈酒,冰凉的液体滑过滚烫的喉咙,浇灭陈年燃起的烽烟。

他说起往事:“当年太子与太子妃死于落秋湖战事,你被接回鹤京,一路遭到数十起追杀。那时候我就知道,太子的死,不是意外。”

“回到鹤京,圣君怜你年幼不知事,亲养你在膝下。只是圣君对你越好,你越危险。你儿时表现的聪慧已经成为各位皇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当时朝中就有传言,圣君要越过一众皇子,将皇位传与皇太孙。”

“我作为太子旧部,本就不得新人待见,那年刚好被调到鹤京城外守防,你身边纵有文臣相护,又岂能无忧?”

“所以,在二皇子逼宫那一夜,在一干大臣的掩护下,我就将你从皇宫中带走,领了燕州令,到了这里来。后来求尾虹宗主宣饮竹为你改头换面,养在身边。”

短短的一段话,将数十年光阴掀过,梁恒纵然对往事再如何模糊,也不免心中动容。

他面色如常,修眉凤眼中无有半点憾意,只垂目看着手中盛满星光的酒碗,淡声说:“所以,这便是父亲为我请太师教学缘由。”

“正是,但这也是太子的意思。他在生前便为你择好三师,只可惜最后只有太师吴老还在世。他一辈子只教了两位学生,一位是太子,一位是你。”

梁恒想起师父,自嘲:“师父一生光风霁月,却偏偏留了我这么一个败笔。”

“你如何能这么说?”梁逸闻言怒道:“若不是鹤京那位怕我功高盖主,强意要你回去,吴老又怎会含恨而终?!你走得匆忙,不知道吴老临终前是如何说的!”

“师父,说了什么?”

先生说什么?

他说:“事不求满,但求心明。我为皇太孙取字久熙,因见前路长夜,恐有来者无途,需有人常常引灯,照世间一片光明。”

梁逸揭穿道:“你受先生之教,为君子之道。多年来你暗中护清臣,举才子,资寒门,以为我们这些老狐狸看不见吗?那些被流浪千里的良臣,哪一位不找你托付家人?地方上的糊涂案,哪一件不是你借着寻花问柳的幌子去查明?”

“久熙,你不要因为蒙骗了自己,就以为骗了所有人?你说自己是先生败笔,又为何做那么多事?”说到这,梁逸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心里的傲气,比谁都高。”

是了,纵然梁恒被改过容貌,那俊美非常的眉眼,依旧是照着太子妃的模样画出来的。

同样,梁恒身为天潢贵胄的傲气,并未随苦难与藏拙而消失。

更深处的,凭那一双冷眼,梁恒看透太多,五陵少年的做派不过是衣襟上的点缀,良臣的忠心苦胆也未尝不可是一己私欲。

一切的缘由都可以是假的,棋子在成为棋子时已看清他的处境。

梁恒闻言,终于放下酒水,目色清醒,朗然一笑:“所以,朝中诸位虽有旧臣,但只愿明哲保身,我是他们制衡圣君的棋子,只是少了一点东西,不是吗?”

“···圣君雷霆手段,他们各有家室,岂能随意?”

梁逸叹了口气:“东西什么的,不重要了,再者,你也还活着。”

也算对太子尽忠了。

“是啊,”梁恒轻声道:“我还活着,太子遗孤竟然还活着。”

他终于将一切看透,只留余半分困惑,宋婉不肯告诉他的,他终究是要彻底弄明白的。

哪怕一切是水月镜花。

下马一壶酒,千里披弧光。

酒话后,梁恒在燕州城外作揖,与梁逸辞别:“父亲,我走了。”

梁逸这么五大三粗的人,听到梁恒的话,也难免酸了鼻子,旧主的孩子也是亲眼看着长大的,跟亲儿子没区别。

“好,回去告诉安儿和你娘亲,我这里一切都好,切勿挂念。”

梁恒骑在马上,闻言逆光侧目,神色不明地看了眼梁逸,微微点头。

看着前路黑夜,马蹄声犹如战场鼓声,一下一下地斥退恐惧,梁恒身裹着剧痛,却比任何人都要清醒,他如今才明白先生赐字的含义。

引灯照路者,续以身入夜。

梁恒要做一场真相大白的棋局,重启荒唐一梦。

三日清晨,鹤京守城的官兵正要出城换令,在一片寂静中,突然腾起“哒哒”“哒哒”的声音。

为首的铺兵警惕:“何人敢进城骑马?”

待看清晨雾中显出的玄衣身影,为首的立即喊道:“拦住那人!”

一干人不敢耽搁,纷纷拔剑将那人逼退在城门外。

来人人稳稳勒停疾驰的好马,居高临下道:“孙大人,好久不见。”

他鬓发被晨雾浸湿,更显眉眼乌黑,唇色淡红,下看的眼神有几丝漫不经心,对着拦他的人一扫而视,便又收回目光。

孙明理定睛一看,立刻回头让底下人收回剑,他向前一步赔罪:“不知是世子,还请世子息怒。”

“无妨无妨,”梁恒语气宽和:“本世子便先回府了,不叨扰孙大人行公事。”

孙明理侧身让路:“世子请。”

梁恒纵马而去,孙明理手下惊了半晌方才回神:“这哪位世子啊?行事如此猖狂?”

“宁王世子,”孙明理道:“若不是这位帮咱们领下城外烧人案,顶上这乌纱帽早丢了。”

“那这世子真是为人宽厚,这么一大桩案子都能抗下来。”

梁恒并未回宁王府,而是去了他的私宅。

下马第一件事,便是要底下人给他备好水和一身干净衣裳。

待彻底把自己洗干净后,梁恒才舒坦下来。

底下人问要不要去宁王府告知王妃和二公子,也让他们放宽心。

梁恒闻言,淡漠看去:“在这府上发生的事情,如若有一件露出去,勿要怪我无情。”

来人被梁恒的冷色吓的跪倒在地,他连忙道:“是!奴婢保管什么也不说!”

梁恒问他:“如若宁王府来人,你可知怎么说?”

那人立马摇头回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下去吧。”

梁恒待人走后,暗叹一气,他回来这事瞒不了一天,恐怕宫里马上就会知道了。

想到这,梁恒对窗外唤道:“呈风。”

暗卫从小院现身,他负剑半跪在梁恒面前。

“你领三位去大理寺后阁探出德正十年的案卷,再派二位去找漯州战事后被贬的段大人。”

“呈风领命。”

梁恒吩咐完后,又命人备马。

马夫问:“世子这是要去?”

“进宫。”

寻常贵人,不得召见不允进宫,偏梁恒无法无天,旁人都知道这位的嚣张跋扈少不得是圣君宽容出来的,乃至东宫那位遇到梁恒,都避其锋芒。

过了三宫门,梁恒须下车步行去内殿,他刚下了马凳,身后便传来儒和的声音。

“世子,久不在宫中见你。”

梁恒转身看去,见到来人,扫了一眼后不咸不淡地回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你我无须多礼,”赵青酌上前一步将梁恒扶起,“前几天父皇还问我宁王府的那位怎么这几日没来,想必是念着你了。”

梁恒不与赵青酌走近,他恭敬作答:“得圣君厚爱,臣惶恐。”

见梁恒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赵青酌也不恼,他收回手走在前面:“走吧,父皇在文德殿。”

梁恒落太子半步,随在其后。

二人来到文德殿外,毛公公先出来迎道:“太子殿下,梁世子,眼下圣君正与林执笔谈事,还请稍等片刻。”

赵青酌温和一笑:“无事,劳烦毛公公了。”

毛公公连忙说:“哪里哪里,都是奴婢该做的。”

说完,他偏头讪讪地看着梁恒。

宫里哪位不知道,比之儒雅随和的太子殿下,这个梁世子真是个难对付的主子。

梁恒凭着身量,居高临下地给了毛公公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毛公公也与这位打交道快十年了,他看出梁恒不欲多言的意思,便讪笑一声,回了文德殿。

他们等了尚无一刻钟,殿门便被婢女推开,从内走出一位身着鲜红蟒服的官人。

毛公公在一旁说了什么,那人侧目向梁恒这边看过来。

五官平淡,神色平静,脚步平稳地停在他们面前,拱手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梁世子。”

“林执笔多礼,”赵青酌点头,“执笔今日倒出来的快。”

林扶微听出赵青酌的话里有话,神色恭敬,言语有方:“圣君治理有方,天下安宁,臣不过尽心侍奉而已。”

一侧的梁恒懒得听这两人你来我往,他直接问不远处的毛公公:“公公,圣君可否召见?”

毛公公连忙道:“圣君召太子殿下,梁世子觐见。”

梁恒不等赵青酌反应,便先一步走了,路过林扶微时,二人不经意地对视一眼。

林扶微轻扯嘴角,对梁恒幽深的眼神回以从容。

眼下虽已过盛暑,鹤京却仍然炎热,文德殿内寒冰四布,一踏入便觉得凉气袭面。

毛公公引他们到后殿,梁恒知道后殿是圣君放松心情的地方。

过一座石桥花池,便见前殿四门大开,殿内数十宣纸高挂垂落于地,纸上丹青山河倾泻而下,亦有美人掩面,文人相醉,剑客独舞。

置身其中,仿若行于娑婆地,见一切如我。

平缓的声音从重重丹青后响起:“怎么今日,都来了?”

梁恒绕过画卷,看清了圣君的模样。

男人鬓发苍白,碧带束发,白衣松垮,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握笔的手是沾了不少乌墨,行笔间姿态潇洒,听见脚步声,他挽袖搁笔,抬起略显浑浊的眼睛看着来人。

日光明亮,穿堂风吹动万千画卷,梁恒迎光玉立,深邃乌黑的眉眼压住那一片白。

圣君看了梁恒一眼,又把目光放回自己的画上,随意道:“要是无事禀报,就自己找地方坐吧。”

梁恒寻了一处坐下,赵青酌则坐在圣君对侧。

赵青酌道:“父皇,儿臣进宫见您,刚好遇见久熙,便一同来了。”

“嗯,”圣君点点头,把手中的画递给赵青酌,问:“看看,朕这几日仿淮衍居士的山菊图,如何?”

赵青酌接过,看了几眼,说道:“儿臣觉得,父皇这副山菊图要比淮衍居士多一分洒脱之意。”

圣君闻言,向梁恒招招手,“梁恒,你过来看看。”

梁恒过去接了山菊图,仔仔细细看了一会,然后才放到案上。

圣君看他:“如何?”

“臣不懂书画,只觉得圣君这画,与淮衍居士的山菊图并无不同。”

“哈哈哈哈,”圣君大笑起来,摇摇头:“梁恒,朕真不知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他又叫毛公公进来,把这副山菊花挂起。

赵青酌坐在一侧,见父皇与梁恒讲画,他眸色冷下去。

圣君讲累了,他命人呈上丹药,就着茶水服下去,方觉得胸中闷滞少了几分。

许是今日心情不错,他还记得太子还没走,便问:“青酌,你还有什么事?”

“儿臣这几日帮父皇协理朝政,发现了几处疑惑。”

听着赵青酌一一说完,圣君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都是你能做主的事,不必再多问。若有哪里困惑,可向林执笔求问一二,她掌朝中百官升降,想必事事比你清楚些。”

“···是,儿臣知晓。”

赵青酌恭敬应下,他又做出一副迟疑的模样,说道:“但儿臣这儿还有一件事困惑非常,还是与梁世子有关。”

圣君看着坐在底下,面色如常的梁恒,才问:“梁恒,你近日又在何处惹祸了?朕可管不得你了。”

梁恒装做不知,他说:“臣并未做什么,最出格的,嗯,不过是与马博实跑去平江游玩几日,如此圣君也要罚臣吗?”

“只是游玩?”圣君对梁恒闯祸的能力表示怀疑,他问赵青酌:“青酌,你来说罢。”

“这,儿臣也只是听闻而已。”

赵青酌略显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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