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原则的执行者，疯狂残忍的杀人魔

少年睁开眼睛，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自己回到了最初的仓库中。他缓缓坐起身子，转头便对上了纳西莎略带担心的眼神。

“桐先生？你还好吗？”她的语气中难得地带了些许关切，她先前将昏迷的少年抬到了沙发上，现在在少年身旁坐下，递上了一杯温水。

“我没事，多谢了。”纪桐温和地笑着，重新打起精神站直了身子。“可能是有点低血糖，不必担心。”他摇了摇头，心中仍然记得自己此行的最初目的。

“您可以将‘它’交给我了吗？”他明白自己不能再待太长时间了，身体因长时间在幻境中高强度地运作而出现了眩晕和疲软，他必须趁着自己还能正常行动的时间离开。

“呵，当然。”纳西莎将一只耳环摘下递给少年，“这里就是你想要的东西，不过，如果要将它给予别人，请务必先看清对方的心脏。”带着笑意的提醒声传入少年的耳朵，他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最后向纳西莎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女人的视线。而身后的人也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用嘴型无声地送别。

“前路顺利。”

纪桐走出仓库，这才发现周围是刚废弃不久的凡尔纳，一栋栋楼房还没有被时间侵蚀，虽然寂静而昏暗，但依旧能看到曾经的温馨与祥和。

他靠在一栋楼旁，静静等待着幻境结束。他已经拿到了东西，这里很快便会消散，与岁月一起化为无人在意的灰烬。

……

纪桐在椅子上醒来，他淡然自若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推开房门走了出去。门外的女人已经在此等候了，听到身后的响动，她转过身来，神情复杂，但占比最多的是溢出眼帘的欣喜和赞赏。她看着少年，就那样轻轻微笑着，似乎不知说些什么。

“您不想给我看看其他东西吗？”少年歪头一笑，像一只聪慧且狡猾的狐狸。“比如……关于那位调查员与您的故事。”妹妹还未从幻境中脱身，他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让纳西莎以自己的视角讲述她的目的与经历。

“！”纳西莎显然没想到少年会这样问，心中升起些许震惊，但表面依旧平淡如水。他居然知道了，他是怎么做到的？谜团在心中渐渐成型，她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少年。

“当然，随我来吧。”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就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纳西莎将桐带进了先前他们住宿的屋子中，打开了浴室的大门。虽然纪桐已经大概知道了里面的情况，还是未免被眼前的画面惊到。

调查员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浴缸中，胸前是骇人的巨大血洞，她衣衫破碎凌乱，尽管能看出被人整理过，但还是能透过那浑身伤痕的躯体看清她生前的惨状。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她一开始便早已不是活人了。”纳西莎看着面前的躯体，脸色晦暗不明，语气也冷了下来。“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吗？”

“是我妹妹，”纪桐回答，是她发现了盖文的异常，但她还未来得及告诉我，就被幻境带走了，所以她将信息悄悄传到了我的戒指里，我在您的记忆中无意打开了它。”

“而且您知道吗？她是故意被幻境侵蚀的。”少年的笑容中带着对自己妹妹无尽的骄傲与自豪。

“你说什么？”这次轮到纳西莎发愣了，她不明所以地看着少年，一丝惊讶爬上了她向来淡然的脸庞。尽管她在见到二人的第一眼就断定他们并不简单，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行为竟会被二人完全预测。

“她是在感知到术法的那一刻将信息传递给我的，既然她知道了，她便一定有办法解决。”纪桐盘起胳膊，这次轮到他占据主动位置了。“只是她知道自己不能与我一起留下，她知道一定要有一人与那名调查员一起，所以她留下了隐晦的提示，选择不抵抗您的术法。”

少年依旧在笑，眉眼放松地舒展着，似乎在感叹，又似乎在回忆。“她总是这样，既然下定了决心，便会不顾一切地去做的。不过在旅程中，她想必已经知道了自己所探寻的一切，也帮助那位调查员寻得了属于自己的真相。但我想，您一定想将这一切以您的视角分享给我。”

“毕竟……她是您的第一位，也是到现在为止唯一一位传授者啊。”

“……”时隔多年的回忆再次在脑海中清晰，纳西莎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她承认自己彻底败在了两位年轻的独行者手下，她肯定二人的强大，也尊重他们的追寻。

绿色的光芒再次在两人身边闪耀，但这次要柔和的多，里面包含着这位看似无情的女子全部的温柔与妥协。

面前的情景再次转变，纳西莎的记忆一点点在二人面前播放着。“我也年轻过，天真过，愚蠢过。我天真的认为真的有人能承担起这历史的重任，而这个人便是我从小的挚友。”

“他勇敢而阳光，像一轮太阳一样。”她轻轻抬手，年幼的景象便出现在眼前，两名孩童正在草地上奔跑，玩耍。“我居然就那样相信了他的伪装，相信了他伪善的表象……”

“再长大后，他说要去为回廊效力，要成为历史的英雄。于是我那样尽心尽力地帮助他，用自己的术法为他解决路上的一个又一个困难。”她的脸上已然失去了笑容，自嘲与恨意在眼底翻涌着。

“但他又是怎样回报我的！他居然在行动中为了苟活下来加入了那群无耻之徒当中，甚至将这些年无数人付出生命寻找到的线索全部托盘而出，十暗影因为他的信息顺利寻找到了无数的枪支器械，无数人因此死于非命。”

“我从那时便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当英雄的。”她的语气沉了下去，透露着些许的心酸与自嘲。

“所以你杀了他？”

“对，我杀了他，将他亲自吞噬了下去，埋没了他存活过的最后一缕痕迹。”她说的轻快，但其中隐藏的痛苦与悲伤还是被少年察觉，他没有开口安慰，因为他明白面前的女人只会对此感到难堪。

“那你为什么要毁掉所有信息呢？”他接着问道，语气温和而淡然，没有质问的凌厉与逼迫，有的只是几乎无法察觉的温柔与安抚。

“我说过，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当英雄的。”纳西莎回答道。“当时做研究的那群人全都是吃软怕硬，以大欺小的混蛋，那种人凭什么拿着伟大的成绩被历史所铭记？”

“所以你毁了他们？”

“是，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造成了那么多的伤亡，我无法回答你。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为他人考虑从来都不是我的风格。”她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不自量力的弱者，死了就死了，与我何干？就算我不杀了他们，他们也活不出什么意义，成为我的养料，难道还不算最好的结局吗？”

“我又不是好人，我杀人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或者单纯为了开心，现在向你托盘而出也只是因为认可你罢了，那个调查员也一样。如果你和之前那些前来送死的人一样微不足道，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纳西莎眯了眯眼，空气中一闪而过的杀意环绕着少年，又迅速消失不见。

“如何呢？你想怎么评价我。偷走成果的小偷，还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杀人魔？”质问的眼神盯住少年的脸，冷冰冰的语气与神情将周围的气息瞬间压低，让人喘不过气来。

“您有您的原则，原则与立场不同，无分对错，我也没资格评判。”少年毫不怯场，“无论是为了心中的执念还是单纯为了开心，您都是复杂的。您杀人，也救人，抹除那些您认为配不上的人，却拯救无辜路过的不知情者。尽管行为矛盾，却又那么如出一辙。”

“您就是您，无需任何人的评价。”他端着胳膊摇了摇头，微笑着看着对方。他明白对方的本性不坏，但她是那么疯狂，那么残忍，让人恐惧、厌恶的同时却又不可避免地认可与臣服。

至少她杀的人大多都不是无辜者，不是吗？少年在心里想着，尽管她太过已自我为中心，一意孤行滥杀无辜，但也称不上纯粹的坏。她是混沌的化身，随心所欲，亦正亦邪。

一切都在女人的一念之间，随便的心情或突然萌生的想法都能轻易改变她的决定。但她的原则性又是那么强烈，在面对同样弱小但顽强的调查员时，她会本能地选择伸出援手，而在面对拥有绝对资质的兄妹俩时，她居然也会承认自己的失败与不足。

她是不能被评判的人，也不需要被人评判。无论她做的是对是错，如今都要迎来尾声了。

“呵呵。”显然纳西莎很喜欢这番话，她收起了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好吧好吧，你总是这样让我无可奈何。她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我会在这之前告诉你关于那位调查员全部的信息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