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肆一路风尘仆仆,来到跟前时,脸上还带着赶路的倦色。
山路本就狭窄逼仄。
他翻身下马,与马并齐,一人一畜几乎挡住了进山的大半条小路。
楚晚宁左右环顾,竟找不到一处能侧身通过的地方。
无奈之下,她只能停在陈肆面前,紧着眉满脸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陈肆见着她,心情颇好,退一步熟练地从马背上解下一个包裹,缓缓打开。
刹那间,清甜的香气弥漫开来,属于饭后甜点的香气在这山间显得格外浓郁。
“臣记得公主最爱莲花糕了。”陈肆的声音带着几分温和与小心翼翼继续道:“跑了好几家店,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寻到这些。”
楚晚宁紧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僵,素来澄澈清明的眸底闪过厌恶,杀意转瞬即逝。
那段记忆深处被岁月尘封的美好渐渐清晰,她似乎已经忘却了陈肆曾有过的一丁点好。
那么多年的等待,历经无数个漫长的日夜,终于再次等来了他为自己买莲花糕的这一天。
她确实喜爱莲花糕,尤其是母后亲手做的那种。
记得皇城有一家糕点铺,完美传承了母后的手艺,每日店门口都排起长队,食客众多,糕点供不应求。
陈肆唯一一次在她孕吐难受的日子里,为她买来莲花糕。
那一刻她满心欢喜,如获至宝,甚至舍不得吃,傻傻地留到第二天,结果糕点变了味,只能满心遗憾地扔掉。
“公主,快尝尝吧。”见她久久默然,陈肆眼中满是期待,忍不住轻声提醒。
楚晚宁盯着陈肆片刻,便垂下眼,伸手捏起一块糕点。
糕点软糯,稍稍一捏,好看的莲花状变了形,就像那夜的莲花池,在她的挣扎之下,泛起层层涟漪而毁了全部美好。
陈肆喉结上下滚动,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那模样仿佛她若不吃,便是天大的事。
然而,就在莲花糕快要碰到嘴唇的瞬间,楚晚宁停了下来,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驸马爷可知民间有句老话?”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几分戏谑抬眼。
陈肆原本期待的脸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神色也冷峻了几分,“什么话。”
楚晚宁眼中透着狡黠,一字一顿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肆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公主觉得臣不怀好意?”
楚晚宁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转瞬之间,将糕点扔回给他,便翻身上马,执着缰绳调转马头改道。
马蹄飞驰踏过泥泞,陈肆不及躲避,眼睁睁看着泥水劈头盖脸地飞来。
他顶着满脸的土腥味,死死地盯着楚晚宁远去的背影,不自觉地捏碎所有莲花糕,却又拿楚晚宁没法,只能怒火眼中烧,咬牙切齿地道一句“好一个楚晚宁”,便没了下文。
进山的路崎岖难行,马儿行走十分艰难。
没走多久,楚晚宁便知道马儿没法陪她走完全程了。
她无奈下马,将马绑在较为安全且青草旺盛之地,便拢了拢背篓肩带,手握镰刀在荆棘丛中穿行。
她一边留意周围的动静,一边寻找老大夫所说的断崖。
当她爬到半山腰时,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再也迈不动一步。
她环顾四周,寻到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整个人软泥般瘫坐在大树底下。
山里的气温极低,浓厚的雾气将日光严严实实隔绝在外。无论她走到哪里,都好像被裹挟进了一个冰雪铸就的世界,冷得她止不住地发抖。
直到此刻,她愈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草率,出门前竟忘带衣物和食物,就连最关键的火石也被遗落在了茅草房里。
此刻,饥寒交迫,正左右纠结着该寻些什么东西来填填肚子。
就在这时,寂静的山林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厚厚的落叶上行走。
再竖耳细听,前后左右几乎都闻此声逼近。
她屏住呼吸握紧镰刀,警惕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方几道影蹲子在灌木丛窥视着。
若是猛兽,死路一条。
若是歹人,以四周逼近的脚步声判断,恐怕此次也是凶多吉少。
楚晚宁未曾自乱阵脚,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背靠大树,悄无声息地挪动步伐,余光留意着四周。
就在她以为对方是野兽只为觅食时,一个黑影朝她扑来。
楚晚宁反应迅速,镰刀猛一挥,只听“铛”的一声,手臂震麻,对方也被抵挡退后,她这才看清,偷袭自己的竟是个人。
还没等她多想,左右后方的黑影都冲了上来。
楚晚宁只能咬牙与敌人周旋。
但因体虚之故,渐渐体力不支,身上也添了几处伤口。
就在她几乎被长剑斩杀的瞬间,一道人影冲过来将她推开,歹人的长剑落空,斩向了灌木丛。
“臣救驾来迟,请公主恕罪。”
来人正压在她上方,灌木丛内尖锐的利刺扎得她满身是血,疼得她直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