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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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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的话正如一把锋锐的刀直直扎进心口。姜衢寒愣在原地,向来对男女情感慢半拍的他,未曾想过心意会被曲解。

或许旁人接近她,是为了从她身上讨要些什么。但他只单纯地希望她能安康,她却将他赤诚之心硬生生解读成算计和利益。

该死!

他一拳揍在洞壁上,几滴鲜血从拳头与洞壁间缓缓流下,恍若不觉疼,气得只丢下一句“随你”,就转了身冲进雨中。

太过情急,以至于都没看清,刚刚因他莽撞而受惊的楚晚宁红了眼眶。

不能矫情。

楚晚宁安慰着自己,便在姜衢寒身影变成小黑点时,也只身闯进雨幕中牵了马,往百花村奔去。

赶到时,飞虎营的将士已然将幸存的村民安置妥当,而比她先几步离开山洞的姜衢寒,正扛着昨日欲要欺负她的男子,穿过残垣断壁,丢至较为安稳的茅草房内,尚且还活着。

见着她来,一个板着脸与她错身而过,另一个则不安地蜷缩着,势必要躲起来。

无数雨鞭鞭笞万物,她立于寒风冷雨中没有回眸,而是阔步往那老叟幼儿走去。

姜衢寒背对着楚晚宁与众将士将失去生息的村民摆放在树底下,继续寻找生人的痕迹。

此刻,死亡人数已有三。

据老叟说,昨儿个半夜,突来一群将士将他们从睡梦中摇醒,他们正欲反抗,忽然一声巨响,房屋倒塌的轰鸣吓得他们连衣裳未来得及穿便冲出家门。

单薄的衣裳无法抵御刺骨的寒意,几个孩童在爹娘怀中发出几声轻微的咳嗽,因冷的缘故,不断缩进爹娘怀中。

楚晚宁伸手探在其中孩童的额上,本想探他有无发热,就见孩童鼻子下方流出两道清水样的鼻涕,显然受寒了。

她思量着寻找大夫熬些散寒祛风的药物,老叟却告知她,那三死者中,便有一位是百花村的老大夫。

楚晚宁暗叫不好,正欲去喊姜衢寒,才刚动唇,就见老大夫与顾青山带领着梨花村的壮丁赶来。

二人汇合,顾青山手中的油纸伞倾斜,悉数挡去楚晚宁身上漂泊的风雨,“公主,属下来迟了。”

“你们怎知我已在百花村?”

顾青山道:“将军返回梨花村时不见公主身影,来找属下打听,属下也不知公主去处,他便安排属下通知飞虎营前往盘龙山驻守,以防万一人手不够,再遣属下召集村民和多位大夫前往。”

楚晚宁恍然,“你的意思是说,姜衢寒早就知盘龙山有难?”

“自然是,将军对猛虎山地势比属下清楚,哪里藏有隐患,早就登记在册。”

忆起当初他曾给过蟠龙镇地势低可做临时水库的建议,就知他已做足功课。

楚晚宁有些恼自己冲动。

如姜衢寒那般做事谨慎之人,岂会不顾百姓生死而只顾她,无非万事打点好,才敢跟她叫板罢了。

楚晚宁心有愧疚,心不在焉地跟随大夫熬煮汤药,眼角余光时时注意姜衢寒那边。老大夫见状,忙叫她把心思放在活计上,免得烫伤。

她自以为可以一心二用,却如老大夫所言,汤药滚开时,情急之下忘拿湿布掀盖子而遭烫手。

老大夫无奈摇了摇头,叫她把烫伤的手指放置凉水中泡着,自个又忙去了。

楚晚宁想找个由头唤来姜衢寒,姜衢寒这厮却和她怄气,明明已经对上眼,愣是撇开视线干别的。

一来二去,她也气到了,干脆钻进茅草屋内,和几个妇人给一群孩童喂药。

孩童觉得药苦不愿吃,妇人又打着为他们好的旗号,三人联手,一人压制双手,一人压制双脚,另一人灌汤药,整得这屋子里头顿时哭声如雷。

楚晚宁初次见妇人粗鲁之举,皱着眉捧着药碗,退开几步远,可不巧,身后撞到厚实的胸膛。

来人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

她忙转过身道歉:“身后不长眼,还请公子莫要怪罪。”

听着她惶恐又歉意的话,姜衢寒垂下眼眸,望着她湿漉漉的样子,微微皱眉,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你不必道歉。”

接过她手中的药碗,扫视屋内一圈,那些孩童见是牛高马大的男子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们,霎时间忘记了哭泣。

“药,你们自己喝,还是我喂你们喝?”

声音冷硬,不容置疑。

一群孩子不语,只一味惊恐地望着他。

“这是等我来喂了。”姜衢寒勾起唇角,捧着碗朝孩子们迈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孩子们的心上,吓得孩子们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楚晚宁回过神来,闻他所言,沉下脸忙去阻止他,“罢了,这药着实苦,咱再想办法。”

姜衢寒停下脚步,随意搅动碗里的汤匙,荡得汤药一圈圈涟漪散发阵阵苦药香,连近旁的楚晚宁闻见,也微微拧眉避开,何况是半大的孩子们。

他往楚晚宁的方向斜看了一眼,那厢有躲避的嫌疑,他想了想,挪步靠近。

“公主当以身作则,为稚子立不惧药石之表率。”

楚晚宁刚一转头,嘴唇便碰到温热的汤匙,她微一怔,汤匙就顺着唇缝闯进,药汁入口,苦涩瞬间蔓延。

喝完一口再来两口,不消一小会儿,汤汁见底,她本能撇开头,余下一口不喝。

他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道:“既是表率,便该一滴不留。”

她眉间轻蹙,尚未及时发言,最后一口药汁便趁机已送进。

他收回汤匙,似笑非笑:“如何?”

楚晚宁忍着苦,抬眸对上他沉静的眼,本欲恼他,却瞟见孩子们对她充满敬佩,想了想,拇指抹去唇角的药汁,淡淡道:“也不过如此。”

他唇角微扬,从怀中掏出油纸包敞开,从中挑出最大最好看的梅子递给她,便转了身去,重新盛药。

楚晚宁的面色好看了几分。

适才,喂药之时,她看得清晰,他露出的神情,并非生气,而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她似乎发觉一事,姜衢寒对她,再如何生气,也气不过一炷香。反正只要露出弱势的一面,他即刻败下阵来。

这一点,比陈肆好太多太多。

看着他把药碗递给离得最近的孩子,语气虽还是那般冷漠,但有她在前成功喝完药,那些孩子们也没在畏畏缩缩,学着她的样子,一口一口将药汁饮尽。

他也没有区别对待,每个喝完药的孩子都有一颗梅子作为奖励。

可对于她惹他生气之事,他并非不计较,甚至方才的体贴也好似那昙花一现,待孩子们全部服药,他搁下碗,转而又冲进雨中。

她想要叫他等等,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手也停在半空,抓不住一片衣袂。

他又漠然对她了。

看来,他当真被气到了。

倒也是,脾气再好,也终究是个男人,有自尊和底线,怎能允许她人三番两次气他。

她低眸垂手,落寞好一阵。

老大夫拿着药方颤巍巍走过来,突然对她道:“姑娘有心,能否帮老朽一个忙?”

思绪扯回,老大夫又说:“老朽知姑娘有些手段,也不求能拿到什么,只求能拿到些抗寒的衣物和些许药材便罢。”

“不止衣物药材,还有米粮银钱这些都需要。”

老大夫叹声,“能拿到米粮银钱最好,若拿不到,姑娘退而求其次,先选药材和衣物。”

楚晚宁接过药方,脑海中已安排好路线去县城找当地官员开放义仓,接济受难百姓。闻得老大夫所言,不免心生疑惑,“大夫需要我去何处拿药材和衣物?我本打算遣人去一趟县城。”

老大夫到底是见惯人生百态的,一眼就瞧出楚晚宁能成事,便道:“就是去县城找卢伟,他负责猛虎山义仓。不过…”

老大夫欲言又止,左右巡视周围两眼,稍稍靠近楚晚宁刻意压低声音,“那卢伟品行不端,姑娘如此美貌,切勿与他单独相处。”

楚晚宁百思不得其解,但想到当务之急是要物资,便将此事暗压心底,应着老大夫的同时,叫来顾青山一同前往。

随着二人披上蓑衣出了茅草屋,走在泥泞的小道上,楚晚宁刚牵过马,顾青山就被姜衢寒找个由头调走了。

她驻足原地,拧着眉喊住顾青山,“你是我的人,为何他喊你就走?”

顾青山瞥了眼姜衢寒,姜衢寒假意帮将士抬杠,便又将视线转回对上她,道:“其实将军想要陪公主去县城,只是公主不出声,他找不到借口跟着,就把主意打在属下身上。”

楚晚宁瞪着他,“你倒会成人之美。”

顾青山撇过脸,小声道:“毕竟受到将军许多照顾,属下也不好推辞。”

“哼,借口。”楚晚宁翻身上马,懒理顾青山和姜衢寒之间的互动,调转马头出百花村。

心思尚在旁处的姜衢寒果然也骑了马跟上来。

楚晚宁的神色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觉他理应如此。

自作主张调走顾青山,他确实需要顶替护卫一职与她同道。

两匹马一前一后,花费了三个时辰才抵达猛虎县。此时雨势渐小,两人也精疲力尽,寻了处酒楼,暂且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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