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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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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古开天之前,混沌之中有一部分混沌之灵,开天之后为了躲避世上所有生灵,四处躲藏深埋地底。

它寻了一个好去处,那是一个荒无人烟、终年落雪的凶恶阴寒之地。

可这畜生却不知,它埋的这地方之所以罕有人迹,也没有四季的缘由,是因为那山本为仙山,落在轮回之外,名为华寂。

华寂山下睡了一魔头。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小畜生经年累月地睡在这阴嗖嗖的地底下,自然而然也长成了一朵奇葩。

它生了眼睛,但瞎得厉害,看不清东西,却能识得舞蹈;长了耳朵,但形同虚设,听力并不灵敏,只能听见歌声。

换句话说,这玩意儿不明事理,不通人性,是个天生天养的文盲。

小文盲最恨会出声的东西,活的也好死的也罢,它都恨得雨露均沾。

——因为它听不懂。

可惜偏偏天不遂文盲愿。

它亲自挑选的这块风水宝地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一群长着嘴巴狗东西入侵了!

——“救命!有没人救救我……”

——“路呢请问路在何方?”

——“雪这么大七天哪里够!”

——“他爹爹的老子要投胎转世成大皇帝!”

从此不分晨昏昼夜,漫山遍野都是这些摧枯拉朽的陈词滥调,锯木头似的,锯得它耳朵都要流血。

它再也无处可躲,眼圈被熏得焦黑。

终于有一天,这魔头忍无可忍。

为了捍卫自己的清净,它从雪地里伸出爪牙,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团灰不溜秋的长毛小兽。

一出门,便二话不说逮住了一只被压在朽木下哭嚎的白瓷瓶子,抬起爪,准备一掌拍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聒噪玩意儿。

但还没下手,就有一道很好听的声音钻进了它的耳朵。

紧接着,这些音调就接二连三响起,如同是从那九天之上最华美的神仙眼中流淌出的泪珠,在这风雪之中,连成了一首忧伤的曲调。

魔头傻了眼。

那是它活了这么年来,第一次,听懂了声音里的情绪,也是第一次,为了它憎恨的东西,而感到难道。

它撒开按在爪子下的白瓶子,抛下一切念头,痴迷地追随而去。

那声音来自山巅。

魔头在冰天雪地里耸动这鼻尖,从白天爬到了黑夜,滚了一身雪,成了一颗球,终于看见了除了雪和尖叫的白瓶子之外的其他景色。

在离月亮最近的地方,长着一棵枝干丰茂的苍天大树,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困在一围晶莹剔透的琉璃瓦墙内,正颇为叛逆地在严寒霜雪中烧着灼灼桃花,独自过着春。

有一抹突兀的白悬在那高高的树上,似乎是一只银白的雪鸟。

魔头甩了甩脑袋,抖落了沉甸甸的雪,终于觉得松快了不少。它不再耽搁,伸出了爪,爬上了琉璃瓦,试图离那声音的来处再近一些。

挨得近了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雀儿鸟儿。

黑天冷月,料峭的桃花丛遥遥地端坐着一白衣黑发的小少年,膝上搁着一把漆黑的古琴,白衣如水,衫上尽是被寒风凌乱的花瓣。

他听了见踩雪声,停了指尖下的琴弦,垂了眼眸,隔着漫天冬雪,一院春花,就那么轻描淡写地看了过来。

这一眼害人。

小魔头看得入了迷,一个不留神,爪子打滑,“轰”的一声,一头砸进了院里的雪堆。

再起来时,树上的人已经站在了它跟前。

小少年清瘦,眉眼秀气又精巧,只是没什么表情,冷生生的,像个玉人。

好看,魔头心想。

其实这它根本不懂什么叫好看。

这魔头虽然天生天养,却生在混沌养在混沌,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又偏偏找了这么个凶恶之地,伸手不见五指地睡了几百年,眼睛一睁,黑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更别说美丑之分。

况且但凡它懂得一点,也不会随意所欲瞎变一通就跑了出来吓人,整得跟个呲了毛的拖把头似的。

那小少年也不说话,端着一脸神秘莫测,隔着一点距离,打量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确定这坨丑得惊天动地的玩意儿确实是个会喘气的活物。

魔头被这么不知轻重地一盯,脸臊得通红,羞愤之情山呼海啸般糊了自己一脑门。

它突然发起火,恨恨地拍着两边雪,扬了一身白,只剩下双黑黑的眼睛在外头,一动不动了。

看来是活的。

还是个活蹦乱跳的。

昭临被它这么胡乱一通招呼给逗笑了。

他蹲下身来,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可还没挨着呢,那丑叽叽的小东西就跟闹脾气似的,闷闷地“哼”了一声,躲进了雪堆里,连一根毛都没剩给他。

“……”

被甩了脸子,昭临也不恼,只觉得好笑。

除了那老头,他还没见过什么活物。

于是他默默地等了好长好长时间,也没见这雪堆动一下,便站了起来,转身就走,心说找点吃的再来守株待兔。

可还没走两步,身后就跟了东西。

一回头,就见那小东西一身雪沫渣子,小刺猬似的,气鼓鼓地瞪着自己。

“还会生气。”小少年弯了腰,指尖轻轻拂去了那厚厚的雪,在魔头黑乎乎的脑门上弹了一下,笑着说:“怎么,你要吃了我?”

乔云林额头一凉,猛然惊醒。

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没有声音,连色彩都要褪去了。

他脸色苍白,透不过气来似的轻喘着,好半天,才从梦境中回过神来。

门被敲得震天响。

地板上依稀能看见被割成条状的日光。

天已经亮了。

乔云林闭上眼,手掌覆上额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汗的缘故,只觉得那处冰凉凉的,似乎梦里的那人还没有走远。

等等……

他突然想了起什么似的,诈了尸似的直挺起身,往墙边看去:

人呢?

——画上的人呢?

那卷光溜溜的画布上已然空无一物,什么也没剩下。

仿佛他昨晚做了一场梦。

不,梦中之梦,怎么着也该算两场。

乔云林沉默地站起了身,朝那叮铃哐啷直作响的门板子走去。

“乔哥!你还好吗?!没死就说句话啊!!!”

冯裕叫声凄厉婉转,比人真死了还要闹腾。

或许是真死了。

毕竟昨晚发生那样的事情……冯裕有些悲伤,心说早知道就不以貌取人了,乔哥虽然长得沉着冷静冰雪聪明,但有什么用?他就是长成本新华字典也只是个新人啊!

这下好了,给人害死了吧。

还没等他再捉摸出点什么其他鬼故事来,手底下骤然一空,门开了。

那位清纯的小白花顶着两黑眼圈,若无其事地晃了出来。

啊?

冯裕:“哥……你怎么没死?!”

“……”

大早上被人这么期待一遭,乔云林心说幸好没死,否则死了也得给气活。

冯裕说:“哥,昨晚你听见没?”

“什么?”

冯裕挤了挤眼睛:“敲门声啊!”

“……”

原来不是梦,“听见了。”

“那你开了吗?”

“开了我还活着?”

“……”也对。

“咯吱”一声,剩下的一扇门终于有了动静。

虞宝英一边扯着懒腰,一边打着哈欠从屋里头踱了出来,“你们大清早的吵什么吵?害得我都没睡好。”

他虽然这么说,但现在出来的三个人中,只有他没挂黑眼圈。

“谢监察呢?”冯裕问。

话音刚落,谢山停慢悠悠地跟了出来,“这儿。”

这人衣衫平整,除了衣领出解开了两个扣,其余和进界之前毫无区别。只是说话时的尾调有点哑,脸色也苍白了些。

他轻飘飘地扫了眼乔云林,又挪开了视线,问道:“昨晚还好吗?”

冯裕抱怨说:“一点也不好!吓死我了!那水鬼也太能闹腾了!我还以为它要撕了我的窗户板然后再撕了我呢……要不是我灵机一动,画了个道符上去,吓跑了那些东西,现在早就在它们肚子里投生成怨鬼了……”

“啊?等等!”虞宝英一脸茫然:“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鬼啊什么符的……”

“就是水鬼,灭火符……”冯裕说出口来,才发觉不对劲,“唉?难道这里的水鬼还怕水?”

昨晚水鬼来砸门时冯裕正睡得香,突如其来的动静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不小心肘倒了烛台,外衣着了火,半天拍不灭,他不得已用了浇了道符才没被烤熟。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窗子上的木板就很不争气地被砸飞了一个角,一只黑黢黢的爪伸了进来,眼瞧着就要挤进来半个身子了,他本来就慌,又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几乎是下意识就飞了道最顺手的符纸上去,根本没来得及思考,结果误打误撞,还真给那玩意吓跑了。

可这会儿仔细想想,水鬼怕水……也太特么扯淡了吧?

不过想想也是,既然它都能在陆地上来去如风,扯淡点又能怎么样。

“等等等等!”虞宝英傻了:“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怎么啥不知道?”

乔云林皱了眉,“你确定水鬼是被灭火符吓跑的?”

冯裕点头,肯定说:“当然。”

“没有听见琴音?”

“琴?没有啊……”

“你呢?”乔云林看向谢山停。

“没有。”

那真是奇了怪了。

难不成还真是在做梦?

但冯裕用了一张灭火符,真的能吓走所有水鬼?何况扒在自己窗口的那一只被烤了那么多回都没放弃,最后却转头就走,分明是一副听到了什么命令的模样。

可既然不是做梦,为什么只有自己听见了。

冯裕看他愁眉不展,安慰说:“别想了,说不定只是你听错了呢。”

“我靠!”虞宝英满耳朵云里雾里,彻底疯了:“有没有人理理我?!”

可惜没有。

“那现在怎么办?”冯裕说:“水鬼倒是见到了,可要去哪儿找那尊棺材呢?”

谢山停昨夜熬了一宿,此刻神色颇有些涣散,眼瞅着在走神。

他淡淡地抬了抬下巴,说,“跟着它们走。”

“……?”

冯裕瞎了,“监察,你说的它们……在哪里啊?还是人吗?不会是什么阿飘叭……”

“你倒是挺会想的。”谢山停看了他一眼,说:“脚下。”

冯裕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脚下踩了半张银纸。

不止他脚下的这半张,这些碎银纸飘了一路,从走廊开始,毫无间断,引出了一条清晰的路。

对啊!

冯裕一拍脑袋,心说怎么给忘了!跟踪什么的这类见不得光的事,可不正是谢监察最擅长的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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