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恶魔辛辣的点评,亚子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
……
最后一刻,在羽宫一虎这个意识快要消散的最后一刻。
他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摇摇欲坠的清明。
他望向殴打自己的人,想要拯救自己人,还有许多……
他释然地放弃了抵抗。
本该如此。
可就在这时,他再度看到了东山亚子。
没有任何改变的东山亚子,仿佛初次见面一般,笑着。
她苍白的脸色因此而浮现出一点红晕,那双棕色的瞳仁透着一股隐约的红,使得清秀的脸凸显出一种魔性的、让人恐惧的魅力。
她张开嘴巴。
本来不该认出来的,但羽宫一虎依旧在那一瞬间理解了她的话。
[羽宫君,现在的你,是零分哦。]
她的笑声回荡在那片废墟,然后她伸出手,像小时候抓住空中飞舞的蝴蝶一般,
轻轻地
轻轻地在半空握紧。
“喂?你们还不快……”
“嘭。”
“……”
“……啊、”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无人知晓的远处——横滨,松叶会,村田的办公室。
本该与村田一起商讨开会的松叶会现任五名高层,走进去就看到凌乱到仿佛凶杀现场的办公室,以及躺倒在书桌上被切开喉咙,生死不知的老大村田。
他躺倒的办公桌被大量的鲜血浸染成均匀的暗红,像神像下的底座一般,充满诡异的神圣感。
尚且慌乱害怕的几人,只来得及张大嘴呵斥守卫,下一秒,立刻就被不知名的力量拧成一团麻花,内脏与血肉变得像果冻一样,淅淅沥沥喷洒在房间墙面。
宛若绳人的尸体滞空一段时间后,才掉到地面。一些碎肉里的神经还在继续控制跳动,有几颗眼球滚到地面,瞳孔尚且收缩放大。
伴随着这些扭曲的,还在蠕动的,变成像注连绳一样首尾相连的‘装饰品’们;伴随着被围绕在正中宛如被祭祀一般的村田;伴随着门口侥幸逃过一劫的值班人,尖叫着瘫倒在地,一股尿骚味混杂着的崩溃的哭喊,交相辉映,谱奏出一曲盛大的、崩坏的乐章。
而同一时刻,羽宫一虎脑海深处寄生的那颗种子不甘不愿地枯萎,然后灰飞。他那许久未曾上浮的思维终于再度在这副身体里睁开双眼,重新望向人间。
黄色头发的男生突兀地顿了顿拳头。
场地又吐出一口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亚子将手收了回去。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自己的手指。皮肤苍白,指节和虎口处又带着老茧,仿佛还在残留着刚刚捏爆人体的触觉。
熟悉又陌生。
她听到场地的誓言。
那一瞬间,亚子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破碎的、
仅仅关心哥哥的父母,轻易背叛自己的朋友。不断相熟又很快死去的同事、搭档。
然后渐渐一个人。
就像现在孤零零躺在地面的羽宫一虎一样。
恍惚间,那个躺在地上,快要死去的人变成了她自己。她即将死在恶魔手里的那天,也一样,孤零零地一个人。
可惜没人会像场地一样去救她。
想要救她的人也早于她之前就轻易地死去了。
无数次,她没有答案。
如果当时有人选择自己呢?如果当时有人能奋不顾身地拯救自己呢?是不是就不会与恶魔定下契约,是不是还可以活着回去见到姐姐?
怯懦的东山亚子,没有投资价值的东山亚子;
自私的羽宫一虎,没有任何好处的羽宫一虎;
活着的场地圭介,死掉的前辈。
啊,是这样啊。
最后一只靴子落地的轻响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后终于响起。
怎么可以忘怀?怎么能够忘怀?正是因为曾经触手可及,现在才尤其不能释怀。
【如果那个时候,有人能帮帮我们就好了。】
一直都在这样祈求着……
最终,她扔出石头,打掉场地手里的小刀。
无数人簇拥着场地圭介,他们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亚子观望半晌,最终跳下集装箱,预备离开。
意外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一道视线突然停留在背后,并无迟疑,并未警惕,仅仅单纯的、不带任何意义的,表达出‘发现你了’的意味。
她已经有将近两年没有体会到立于人后被发现的滋味了。
亚子猛地转过头,几乎一瞬间就锁定到那个侧过头,正精准注视自己的家伙——他脸上还有飞溅的血迹,在这一刻,静静地凝视着本不该被发现的东山亚子。
她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砰砰——
砰砰——
在决定回家的一年后,
最后的钥匙
恶魔的藏身处
已然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