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兄妹俩已经来了半月有余,两个小孩儿上手极快,宋余现在已经当起了甩手掌柜,全然不用管家中活计。
李沧甲前几日终于收到了刘临风兄弟俩的举荐信,眼下家中安定下来,宋余早几天就开始催着俩人去学堂。
李沧甲把拜师礼提好,看着一脸担忧的宋余,安慰道:“对我俩有点信心,有刘兄的举荐信,还怕我俩拜不了老师?”
宋余替他把衣服扯平整,“家中近日忙碌,你二人临时抱佛脚看了两天书,我怕夫子考校你们答不上来。”
李沧甲同宋罹冲他挥手,“赶紧进去吧,再不走迟到了才是真惹了夫子不高兴。”
宋余赶紧收手,“那快些走,莫要误了时候。”
李沧甲颇为无奈,捏了捏他的手,“莫忧心,一会儿就回来了。”
江扬县的县学历史悠久,师资强大。
往日他路过从外往里看时,就觉其学习氛围浓厚,很是肃整庄严。
而下俩人自进了大门由着门引往里领更是大气不敢出。
因着二人学习程度不同,举荐的夫子也不一样,二人在半路就分道扬镳,各自提着束脩往夫子处而去。
约摸早有人报过信儿,李沧甲的夫子此时并未在课堂上讲学,而是捧着茶盏笑眯眯望向门口的方向。
李沧甲遥遥看向望着门口、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瘦小老头儿,快走几步越过门槛拜到,“学生李沧甲,见过曾夫子。”
曾夫子放下茶盏,上下打量他一阵儿方开口:“刘临风同我说你学富五车,极擅作画?”
这真不是存心坑他么?李沧甲心内叫苦,面上却还挂着笑意道:“临风兄实是谬赞了,学生区区一童生,只会画些不入流的夸张书画,还望老师莫要当真。”
此言一落,就见原本和颜悦色的夫子立时板起面孔,“哼,知晓就好,那刘临风在我堂上画些风俗杂物便罢,而今你若再同他沆瀣一气,便去另寻高就。”
然而,未待李沧甲回话,曾夫子却又是语态温和道:“寒窗苦读几十载,若是落得个德行有亏便是得不偿失了,你且说是与不是?”
李沧甲算是对何为喜怒无常有了一遭深刻的体会。
闻言忙点头称是,“老师教训的是。”
曾朝礼满意点头,他自认为官多年气势犹在,班里几个纨绔见着他也是战战兢兢。此子却是宠辱不惊临危不乱,日后必成大器。
他放下捋胡须的手,上前两步替李沧甲理了理衣冠,而后坐回椅子笑看着李沧甲。
李沧甲对行拜师礼早已娴熟于心,顺势跪下行礼叩首。
再后面就是夫子对他学识的一番考校。
李沧甲出门时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他瞧一眼碧蓝如洗的晴空,忽而心间豪情万丈。
“沧甲哥,交入学银钱。”
情绪破碎,李沧甲扭头看向一旁兴奋的宋罹,“拜完夫子了?”
“嗯!”宋罹语带期盼,“明日学堂休沐,后日便来上学了。”
李沧甲摸摸他脑袋,“走吧。”
俩人学费含校服费用一学期共十二两,因着都不打算在学校住,故而少了一两银的住宿钱。
宋罹咋舌,“这学费忒贵了!”
“那你就多用功些,早些考取功名少花些银钱。”李沧甲随口道。
宋罹却是记在了心头,“我定当用功读书,待来日功成名就好好孝顺您和哥哥。”
李沧甲看着神色郑重的大小孩儿,也不好磨了其志气,只道:“咱一块儿努力。”
二人到家的时候宋余正在小鱼铺子看店,眼瞅着宋安已经做好午食,李沧甲去寻了食盒,装上两人的食量后,自去给人送午饭。
今日铺子生意不错,李沧甲到的时候,铺中还有三四个排队结银钱的客人。
李沧甲把食盒放下,帮着人结算完才道:“我和阿罹后日就去学堂了,家中一应事务全都得你操持了。”
宋余眼眸晶亮,“夫子怎么样,厉不厉害?”
厉害是厉害,就是……
李沧甲面不改色,点头道:“临风兄举荐的老师还能不好?”
“临风临风,我又不认识。”宋余撇嘴。
“嘴都挂葫芦了,”李沧甲捏捏小哥儿厚实饱满的唇瓣,“有机会带你认识便是。”
宋余看着门面大开的铺子,面颊微红,这人今日怎么这般不知羞!
他恼怒地拍开李沧甲作怪的手,“平日伯娘婶子说个玩笑话都得尴尬半天,而下街上人来人往地倒好意思了!”
天地良心!这至多算是打闹的程度啊!
李沧甲无奈收手,却在看见宋余微厚小巧的耳垂透着茸乎乎的薄粉时蓦地喉头一干。
他稍稍弯下身子,将宋余遮挡严实,终归不愿多忍耐,在宋余惊惶的目光中,垂下头颅含住了这瓣诱人的粉嫩。
微湿的潮气自耳畔染至唇角,宋余没忍住轻哼出声。
原本温和的暖意霎时如狂风骤雨一般席卷而来,宋余紧紧攥住李沧甲的衣角……
“砰!”
李沧甲搂紧怀中被惊吓到的小哥儿。
“哟!”一清脆女声自身后传来。
李沧甲兀自平复好情绪方才转身,嗓音都带着逼人的寒气,“刘姑娘是看不见门口的打烊二字?”
来人乃闻香阁的姐儿,寻常总是爱来小铺逛逛却又不买,往常李沧甲见了还能慈颜悦色同人介绍两句,而下却是有些烦其没有眼色了。
“生意上门,李书生还拒之门外不成?”刘姑娘没脸没皮到,“往常见你来阁中都是一副行色匆匆不近女色的姿态,却也没想到竟这般色急,青天白日就在铺中纠缠起来。”
说完,她还挥舞着手绢儿,冲李沧甲挤了挤眼色。
宋余余光瞥见她这模样,瞅一眼李沧甲,板着脸道:“姑娘要买什么?”
这人来这许多次,每次挑着李沧甲的时候儿上门,他还能不知其心思?
只是方才听她证实了一番李沧甲去闻香阁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情况,他心情极好,也就不屑与其计较了。
刘姑娘未曾想到这家小哥儿不仅不扭捏,反而大大方方的,倒弄得她不好意思起来。
见人小两口感情极好,她也没了兴致撩闲,随意买了个十来文的艾草香包就离开了此处。
宋余瞧着还脖颈通红的人,嘲到,“外强中干。”
这词儿还是他被李沧甲按着教写字学来的,当时只觉人烦,好端端非得教他认字,此下……他瞅过书生不自在的模样……好啊!认字好!
李沧甲恼羞成怒,怒火中烧,烧……烧……气内敛……狠狠望向宋余:晚上再让你知晓什么叫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然而当天晚上,李沧甲就被宋余赶去了原本宋山的房中。
外强中干的洗白之路当真道阻且长!
恰逢第二日两位伯娘送端午的香包过来。
到底是过来人,一眼就瞅出其欲求不满来。
二人放下香包,任着李沧甲清点,而后拉过宋余,“你俩可是房事出了问题?我看着他那眼睛老大两个乌青,别是出了什么毛病!”
宋余面颊泛红,但这方面的事儿他全仰仗着两个伯娘教导,倒也没有太不好意思,将昨日发生的原原本本尽数告知了二位。
听人讲完两位伯娘才知道闹了个大乌龙。
大伯娘捂嘴乐到,“还不知道这书生原先瘦弱干瘪的样子眼下竟这般有精力。”
二伯娘也笑,“还得是咱家小鱼生得好,把那书生心神给牵得团团转!”
宋余脸色爆红,看见本欲上前的李沧甲拔腿就走,忽而笑出声来,被打趣的窘迫顿时烟消云散。
一大老爷们儿人前面皮儿比他还要薄呢!
眼瞅着李沧甲勉强镇定自若,耳朵却越来越红,宋余终于转移话题,“大乙二乙和三饼还好?”
那日宋罹回家本欲带着三小只来城里,二伯娘说他们人手不够不好照料,便将其留了下来。
“好的很!”二伯娘乐呵到,“昨儿二乙还抓了只小耗子,能耐得紧!”
宋余也开心,只是三只小动物对于农人家庭还是负担太大,于是问:“二伯娘可要一只养着逮老鼠?若是不养您下回来送货就一道给带来,屋中添了两个做活儿的,已是能照看过来。”
二伯娘点头:“我把二乙留着,大猫和三饼过两日给你送上来。”
话罢这儿,她欲言又止。
宋余不用想就知同王小兰有关,沉声问到:“家中又怎么了?”
“哎,”大伯娘同二伯娘对视一眼接过话头,“王小兰近来整日在家吵着要送宋耀祖来城里跟你们一起,还闹着要来宅子帮你们做面脂。”
眼见着宋余脸色不好,她赶忙道:“你爹不同意,抽了她几巴掌,王小兰现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就等着你爹答应!”
李沧甲听了半天,听到这儿忍不住紧皱眉头,“当初同爹说过底线就是让王小兰参与撵弄药材,这样她也不愿?”
大伯娘摇头:“你岳丈没松口。”
李沧甲想想就替宋山糟心,知他其实待宋余很好,只是糊涂没有主见又耳根子软才落得如今情境,便道:“劳烦伯娘带句话,让爹松口罢,累的清净。”
“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