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把柄在杆子手里吧?”
一段话闯了进来,楼梯上闪过黑影,携带着馊臭味。
林听晚微不可察地滞了一刹,因为说话的人正是前几天骂自己男人婆的家伙,没想到短短一楼的高度,又让他们在这碰面。
她埋下头,准备快步离开,没人蠢到会乐意听唾骂侮辱自己的话。
“徐彬,你这么不长记性是没脑子吗?嘴巴还是那么脏。”弥漫怒意的话喷薄而来,“而且你哪只眼睛看到了,胡说八道真是有一套。”
刚刚还满脸笑意的男生现在异常严肃,多了几分不属于他的成熟。
徐彬身后跟来的秦肖摊开双手,眉毛上挑,“叶扶秋,开个玩笑而已,至于么?”
见两人态度大变的样子,林听晚并不想正面起冲突,她小声道:“我们走吧,不然要排队很久。”
可叶扶秋只是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又做着口型,“别怕。”
“你们那是开玩笑?我都觉察不舒服,林听晚她那么聪明会不知道吗?”
“这不是玩笑,这分明是赤裸裸的侮辱,骂人!是对林听晚的不尊重!欺负一个女生,你们还要点脸吗?”
他边说边赌气地拍自己的脸。
话落,林听晚脑中一片空白。
最开始她还以为有一部分是因为那两个人男生认为叶扶秋在讨好自己,乞求自己,所以叶扶秋才反驳来维护他的尊严。
可现在,叶扶秋一直都是在替自己出气吗?
但是两人明明没有关系,萍水相逢而已,最多就是说话的普通同学,他完全没必要招惹是非的,只会惹得他自己一身麻烦。
“没意思。”
可如此板正义气的样子,那两人脸上也没有丝毫悔过。
“真扫兴。”
二人双手插兜,抖了抖肩,一脸不屑地继续走上台阶。
林听晚见惯了这种场面,她心中没有波澜,看向还是阴沉着脸的男生,好心劝诫:“我们走吧,一些话而已,不足挂齿。”
她轻松地路过叶扶秋身边,男生的拳头跟着松了些,神色渐缓。
可下一秒
“骂女生人y,男人婆,母老虎就是有意思,只敢对女孩子这么放肆,我看你们两个才是毒舌妇,娘娘腔!”
叶扶秋双目猩红,伸长了胳膊挡住,“你们别装聋,也不准走!给林听晚道歉!”
林听晚感受到嘶吼的人身体在颤抖,是由衷地想替她说话,她失神一般,站在三人之外。
她还想开口,想告诉叶扶秋不要帮自己说话了,不要为了这么件平常小事招仇恨,去惹得别人不高兴。
可话到嘴边,眼眶却发酸,蒙了一层水汽,像是看不见,又吐不出来了。
“叶扶秋,你他妈有病吧?”
徐彬回过头,那双丹凤眼浮现出恼火,可瞧见一男一女平静的模样,话锋一转,“你这么维护林听晚,不会看上她了吧?品味真是独特啊。”
他贬低着,又用一股黏腻的目光打量女生,“身材一般嘛……”
“砰!”
“咳呃……”
耳边传来身体倒地的声音,林听晚模糊地望过去,叶扶秋正挥着拳头,三人也扭打在了一起。
叶扶秋揪着男生的衣领,“你再骂一句,信不信我扯烂你的嘴!”
秦肖从一旁拉住,“叶扶秋,你疯了!”
徐彬面目涨红,不服道:“他要想打就来!咱们两个还打不过他吗!弄不死他!”
在两人要钳制住叶扶秋的瞬间,林听晚面前闪过一束棕色,赫然多了一个人,带着那苍白晨曦和昏黄暮色的点点沧桑,还有自然光下亮闪闪的银光。
“不会说话就闭嘴,弄死谁呢?”
张蒲峰本就是要去办公室的,刚出教室便听到叶扶秋的怒吼声,他顾不得了,飞奔冲来,“上次跑操怎么说来着,你是真当我们没有记忆吗?”
徐彬被压在身下,那些台阶也硌得慌,身体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姿势。
他伸开掌心,态度大变,变脸比翻书还快地示好着:“峰哥,哪有,我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那些骂人的话,我是真没说了。”
“是啊,我们可没骂她。”秦肖后退了两步,一本正经地点头,仿佛被羞辱的是他们。
“你当我蠢吗!刚刚那话我听得明白。”张蒲峰力道加重,吼着徐彬,“骂完林听晚,又对扶秋动手,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
“张蒲峰,别动手!”
叶扶秋清楚自己这个好哥们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急性子,前两天刚因为打架受伤,伤势还没痊愈,现在绝对不能再出差错。
男生啧了一声,“脑子里尽是龌龊的废物两个。”
面对张蒲峰明面上的羞辱,秦肖和徐彬不敢反驳,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他一个不乐意,两人就得“死无全尸”。
毕竟张蒲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一只不怕死的疯狗。
“给我们,还有林听晚道歉。”
叶扶秋的声音在此时衬得非常温柔,如同救星,可话里的内容却让两人一愣。
毕竟他们打心底觉得,这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玩笑而已。
张蒲峰攥紧拳头,不经意地扭了扭手腕,“愣着干吗?上次要不是林听晚走了,你们高低得当着全班人的面道歉。”
在徐彬秦肖有些磨叽地走过来前,林听晚彻底将目光放在了张蒲峰和叶扶秋身上。
结合这些话其实不难推出,在那次跑操时张蒲峰叶扶秋二人已经替她出过头了,而那天还是自己甩脸色,故意不理他们的时候。
现在他们竟然又帮了自己,还是那种“以二换一”,根本划算不来。
这本就很不可思议了。
却还是进行得如此彻底。
“对,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叶扶秋问。
“说清楚啊!”张蒲峰不满地反问,好像回答要是不满意,他就要一拳头飞过来。
他平常最看不惯欺软怕硬的人,就算手腕还有前几天打架而传来的隐隐作痛,他也绝对不会见死不救。
“林听晚,我不该说那样的话,还有恶意揣测你们的关系。”
徐彬眼神飘忽着,他是怎么都想不到,说了一两句就招来了三个家伙的仇意的。
身旁的秦肖气势也软了下来,“抱歉。”
“别一天天就想着给别人起外号,都是男生,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的心思。”
张蒲峰恶狠狠地说了这么一句怪异的话,林听晚还以为这是他的口头禅,并没有深究,可当她抬眼看到叶扶秋那瞪大的双眼时,又糊涂了。
“?”
有点不对劲,但没机会问,因为她们两个得加快速度了。
“林听晚……”
“怎么了?”
二人抱着装校牌的牛皮纸,并肩前行。
“你要是受欺负了,我可以,不,我们会站在你这边的。”
“其实也不算欺负,他们应该不是恶意的,而且没必要闹得那么僵,对你们不好。”
林听晚垂下眼帘,心中有些渺然。她又撒谎了,但她实在不愿意给别人添事,因为他们都是冲自己来的,只要自己不在意,那就一切安好。
“你怎么还是这么善良?”
略带无奈的声音响起,“不当的语言,也是杀伤性极强的武器,这算欺凌。要是不反抗回去只会变本加厉或者拐着弯的阴阳怪气,就像那两个家伙。”
“反抗?”
这两个字,她已经不愿相信了。
“对的,那些一切不对的事,都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林听晚摇了摇头,“可是会得罪他们,而且让自己孑然一身。”
“但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况且我们人多力量大,正义总是会打败邪恶的!”
叶扶秋说着挥动校牌,好像事情就是真的那样。
走廊外的雨细绒地飘过,沾染在发丝。
林听晚抿着唇,并不说话。
“总是”也只是总是,充分不必要条件,是有失败的可能的。
几只麻雀啁啾,树叶摩擦出清脆的声响,碎枝末节地散着,又细又碎。
叶扶秋伸手接了些雨水:“不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觉得都在所不惜,因为错误的从来都不是我们,是他们该反省该赎罪。”
“林听晚,你从来都没有错。”
话落,仿佛筋被硬生生抽离,林听晚心中的弦被触动,脑海中浮现出二人替她出头的画面,又牵扯了那些过去的记忆。
她脸上“违心”地顺着男生的话道:“好,你说得很对,明明错误的从来都不是我们。”
她说着,内心那被连根拔起的种树边,洒下了一片肥料,埋着微不足道的希冀。
—
一阵微风拂过,深蓝色的窗帘被吹开,带着暖意的晨光洒下,叶扶秋眯了眯眼,本想换个不冷的方向。
可只是一瞬,他的想法被面前的人占据。
笔直清瘦的身子端坐着,脸庞像是顺着光赐予,额前的碎发飘起,纤细的手指将其捋到一旁,淡淡的凉风覆来,透着一股神性。
“林听晚。”
口中不自觉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女生沿着声音来源望过去,四目相对。
视线汇聚那刻,叶扶秋只觉得浑身血液像是沸腾了般,心脏猛地跳个不停。
林听晚和他四目相对,眨了眨眼,“怎么了吗?”
他挪开眼,身体被吓得软化了,“就是,那个,我,你。”
叶扶秋摇了摇头,注意到桌上的绿豆饼,“对,那个,你周末什么打算?”
结束了语无伦次的情形,男生的表情都理直气壮起来。
林听晚看着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回应:“写作业,看看书。”
张蒲峰跟着转过脑袋,竖起大拇指,“大学霸不愧是大学霸,生活这么自律!”
说着又话锋一转,“扶秋,你三天又是打游戏吧?”
“不玩,没空。”叶扶秋道。
“咦,你还没空,电脑可是你的老婆诶,沉迷到回消息都隔了一个小时!”张蒲峰揶揄着。
叶扶秋:“哪有,那是我当时没时间,中秋要去吃饭的。”
“没时间?周日下午三点你明明一直在线,就是没回我信息,不是打游戏那能干什么?”
话落,叶扶秋沉默了。
张蒲峰抱着胳膊,像是胜利者的姿态,“是吧,你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没有,你别乱说。”
叶扶秋说不过他,带着分失败者的伤感快步走了出去。
林听晚在一旁写着题目,该不会,叶扶秋那时一直在给自己回消息,结果忘记了?毕竟与抄作业相比,其他事的确逊色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