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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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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架沿着青溪河岸边行驶,最终停在一个颇为雅致的园子面前。

袁望舒忐忑不安,一颗心七上八下,明明从门口到正厅只是一小段路,但是一想到待会要面对母亲的责问,她恨不得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才好。心里这么想着,步伐却没有放缓。

廊下一个衣着雍容华贵的女子立那里,神情淡漠地逗着金丝笼中的黄雀,旁边立着几个垂首静候的妇人。

此人着一身宽袖湖蓝色外袍,里面衬着一件翠绿色的织金襦裙,交领处绣着红色牡丹花样。发髻高高盘起,耳垂坠着金镶翡翠的耳珰,发髻正上方簪着一柄翡翠为骨、珊瑚作珠的玉梳。

袁望舒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叉手行礼,恭敬道:“母亲。”

袁照蕴依旧逗着鸟,并未分去一个眼神,声音冷淡:“来了?”又喂食几粒谷子后,她这才看向袁望舒,“你随我来。”

袁望舒双手攥在袖子里,垂首跟过去,心里算盘起来母亲待会如何训她。

袁照蕴顺着廊下缓步而行,衣袂纹丝不动,径直坐在一雕花椅上,拿起旁边的《世要论》翻着,不急不慢:“听底下人的说皇帝将祈禳使一职给那个刚刚回来的谢……”旁边有人凑过去耳语几句,“……谢廷玉。”

“……嗯……这件事本不是什么大事,如今的皇帝并不信方士那一套,那官职给了就给了吧。”袁照蕴翻页的动作不停,指腹摩挲着书页边缘。

袁望舒抬头看向母亲的神情,那张常年不苟言笑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神色,叫人捉摸不透。

她的母亲袁照蕴,曾统领袁氏青鸾军参加当年的北伐鲜卑之战,即使现已许久未上战场,担任朝中要职大司农多年,身上的杀法之气淡了很多,但是当年统领军中的凌厉气势尚存。

袁望舒心下松一口气,“是。”

袁照蕴轻呷一口茶,“今年天时不利,北方那边旱灾频发,庄家颗粒无收,有许多流民不得不南下。我和谢清宴刚从那头回来,尽管我们开仓放粮,设卡疏导,但还是有大批流民突破防线,如今皆都聚集在建康城郊。”她将茶盏搁在小几上,“缚雪可回来了?”

她口中的缚雪指的是府内的小公子,行三,袁缚雪。其师从宫内医师王叔和,如今还在外头采药未归。

袁照蕴如今膝下一共三个孩子。大公子早年就入宫内,贵为凤君,只可惜难产早逝。袁望舒行二,是如今府中最年长的孩子。

袁望舒摇头:“三弟尚未归家。不过,按照行程,大抵还需半个月有多,届时我会派人去城外官道接应,母亲可对此放心。”

袁照蕴颔首:“你有心了。这件事我想交给你去做,正好你也可以趁此机会在皇帝跟前露脸。流民一事,终归是要好好安置,要不然会出岔子。我便派你,同司造坊的袁姣她们一起,为其搭建房屋,建造粥棚。”

略一沉吟,又道:“正巧你的园子建设在即,马上就要迎娶范阳卢氏的长子为正夫,好好做,也好让卢家看看我们袁氏的担当。届时,朝堂上有卢氏为你讲话,你入凤阁便多了几分把握。”

袁望舒见母亲只是对祈禳使一事只是轻轻揭过不谈,内心暗自窃喜,又为母亲给她这么一项好差事,更加心花怒放。她喜滋滋地谢过母亲,脚步轻快地退出庭院。

这确实是个肥差。

正巧袁望舒私下在东市买了些奇珍异石装饰园子,尤其那和田玉椅冬暖夏凉,她很喜欢。后院养了娇郎君和名驹,花了不少钱。

如今有这么一个赈济流民的差事,她想,从中克扣个两三成便可将这个窟窿给补上。横竖母亲给批下的赈灾银钱充足,少这么些也无人在意。

“只是挪些银钱罢了。”袁望舒抬脚上马车,并不把此当做一回事。

袁望舒漫不经心地想,“不过区区贱民而已,能够得到施舍便是天大的恩典,难道还敢挑剔多少不成。”

——————

谢氏主园。

翌日下午,四个人推着两辆牛车从侧门摸出。牛车上整整齐齐摆着二十余袋粮食,车辕上还挂着三个装得鼓鼓囊囊的钱袋,里头装的并不是什么金叶子金锭子,而是一贯贯用红绳串好的铜钱。每串正好够一个小摊贩半月的生活用度。

谢廷玉牵着皎雪骢跟在后头。

自从谢廷玉开始正式上手整治和掌管府兵以来,她每日都是一身窄袖骑服。今日穿的是玄武色织锦骑装,前襟上用金线绣着青鸟纹样,搭配着暗红色的领口,腰间蹀躞带勾勒出她的劲痩腰肢,一枚莲花状样的银冠高束着马尾。

整个人利落提拔,显得格外英俊飒爽。已经不是刚回府时那会的灰扑扑暗沉道士样了。

谢廷玉今日出门,正是为了补偿昨日平白无故受害的老百姓们。她骑着马,从侧门沿着白墙青瓦的巷弄慢行,待走到琅琊王氏的西南角墙时,听到墙内传来卡嚓卡嚓的树枝摇晃声,夹杂着衣物摩擦树皮的窸窣响动。

谢廷玉勒马驻足,隔墙细听片刻。她一拉缰绳靠近墙根,一蹬,整个人身姿轻盈如飞燕般就上了墙。手抵在与墙只有咫尺之隔的老槐树上,她饶有兴致地低头看着那位正抱着树干,笨拙往上攀爬的郎君。

“你怎么今日爬墙不走正门?”

王栖梧身上的淡青锦袍因爬树而沾满树皮碎屑,衣摆被树枝勾破了一道口子,发间还夹着几片槐树叶。冷不丁听到这句话,他抬头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谢姐姐,我正想找你呢。”

谢廷玉非常自然地将手伸下去,“找我做什么?我是去给人赔罪,你也要和我一起吗?”

相比于昨日的犹豫,今日的王栖梧则是爽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谢廷玉大臂一用力,就跟拎小狗崽似地,瞬息之间就把王栖梧提上了墙头。两人都是跨坐在青砖墙檐上,面对面不过尺许距离。

王栖梧将腰上的香囊解下,展出里头的金叶子:“昨日你是为我捉拿贼人,我当然要与你一同去给人赔罪。”他从里头抓出一把,摊在掌心,“我带了好多呢。”他颇为不好意思道:“我因昨日的事被爹爹关禁闭,不让我出门,我这是偷偷跑出来的。”

谢廷玉失笑,将王栖梧的手重新按回香囊处,“你的心是好的,但施惠无度,反招其怨。这些寻常百姓,一年所用不过十数贯钱,你这一把金叶子,反倒要叫她们寝食难安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串一贯钱,“这才是正理。济人须济急时无,既够他们重整摊位,又不至惹来祸端。”

谢廷玉双脚一蹬墙面,翩然落下,又朝上伸手,“你下来,我接住你。你既然有心,那我们便一同去。”

王栖梧看看装满粮食的牛车,又看看皎雪骢,呆呆道:“谢姐姐,这只有一匹马,我……我怎么好和你共同骑一匹呢?”

女子与男子怎可同骑在一匹马上,太……太暧昧了!

谢廷玉:“你先下来。这匹皎雪骢给你骑。”

待将王栖梧接住放下,谢廷玉双手拢在唇边,吹出一串清越的哨音。不多时,一匹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的踏月骓自巷尾疾驰而来。

两人各骑一匹马,沿着昨日捉贼的线返回。

凡是被无端掀翻摊位的商贩,都能得到一袋粮食并一贯钱的补偿。

刘大娘还在为昨日掉在地上的几个花团蒸糕心疼不已,一脸愁眉不展。见有人送来一贯钱和一袋上等粳米,顿时喜得嘴角咧到耳根,眼睛都笑成了两条缝。她搓着手,一边道“娘子真的是大善人呐……哎……我真不好意思”,一边将钱和粮食都接过来。

谢廷玉并没有想要传播美名的念头,但跟着她一道出来的四位仆妇可是受到韦风华的授意,在递送粮食的时候有意地提醒“这是我们陈郡谢氏的二娘子”,“这是我们家娘子,谢廷玉,是谢大司徒的爱女”,“昨日捕贼的英气女郎就是我们家娘子”之类云云。

王栖梧也在一旁帮忙分发钱粮。耳边突闻一阵吆喝声,他扭头看去,正巧看到一位十七八岁的女郎牵着个总角小儿站在蒸糕摊前。

那小贩掀开竹蒸笼,氤氲的白雾中,露出十几个小巧可爱的水晶糕。

回忆就像潮水一样,猝不及防,将王栖梧吞没。

“璇玑姐姐,我要这个水晶糕,还要那个红糖糕。”

“嘘……我给你买,你可不许给你母亲讲,我又偷偷带你出来买这些吃了。”

“嘻嘻,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稚嫩的童言犹在耳畔,那人的音容笑貌却已模糊,当时只道是寻常。斯人已逝,许多的旧日欢愉早就像枯败的花朵,零落成泥,再难寻得半分痕迹。

兀自沉浸于回忆中,忽有一股甜香从身侧传来。

王栖梧怔怔抬头,看见谢廷玉递来一个油纸包,里头躺着几个刚出炉的花团蒸糕。

谢廷玉:“我看这几个糕点成色不错,你尝尝,说不定合你口味。”

她说这话的神情竟与记忆中的璇玑姐姐有那么几丝微妙地重合。

王栖梧垂首,眼睫微颤,接过油纸包,拿起花团蒸糕咬上一口,几滴清泪猝不及防地滴落在糕点上。

谢廷玉诧异,面上带着几分不理解:“……难不成这糕点好吃到你流泪?”

王栖梧喉结艰难地滚动,将满口甜腻连同旧日记忆一并咽下。他点点头,又勉强吃了几口,才仔细包好剩余的糕点,“多谢姐姐。糕点很好吃,只是…”他强扯出个笑,“只是我终究不像以前那般嗜甜如命。这些东西吃多了不消化,亦会发胖,我还是少吃点吧。”

他没有说出口的真正原因是,当母亲的棺椁从北境运回来时,小小的他跪在灵堂哭哑了嗓子。他日日盼着母亲,和璇玑归家,等来的却是母亲战死,和璇玑尸骨无存的噩耗。

从早到晚,他睹物思人,泪止不住地流。

看见街边蒸糕摊,就想起璇玑偷偷带着他溜出府买零嘴。看见弓箭、箭靶,就想起母亲在一旁看着璇玑练习箭艺。看见路上并肩而行的两位女郎,就想起母亲和璇玑在府内一同走的场景。

吃着最爱的糕点时,会哭。眺望街上巡逻的金吾卫时,会哭。梦里见着璇玑和母亲,还会哭。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如此日夜以泪洗面十余日,王栖梧圆润的脸颊迅速消瘦下去。后来年岁渐长,他主动求祖母延请武师,开始学习骑射,与一些基本武功。如此,便彻底从珠圆玉润的孩童长成如今清矍修长的郎君。

谢廷玉看到王栖梧发红的眼尾,一甩马鞭,“我带你去逛一会?”

王栖梧难掩眼中的失落,讷讷点头。

两人骑马沿着秦淮河畔并行。

夕阳西下,河面上水波粼粼,倒映着两岸灯火,水面上招枝花展的画舫上丝竹声声。伶人婉转的唱词随风飘来。那些船只多是风月场所,谢廷玉刻意避开热闹处,只带着王栖梧在僻静的河岸散步。

不一会,有数盏河灯顺着水流而下。

在这边,总有小贩会兜售各色河灯,其中讲究颇多。比如,素白的莲花灯是专为祭奠逝者而制。常听人说,若将思念寄托于灯,待河灯顺流远去,天上之人便能收到这份心意。

谢廷玉眼见着王栖梧买了两盏白色莲花灯,几番到嘴边的话终究是忍不住吐出来,“这种灯是给已故之人用的。”

王栖梧拿起毛笔,在其中一盏上写着,赠母亲王琢璋,“我知道。”他又拿起另一盏,缓缓写上赠挚爱王璇玑,“我买给我母亲和……我的心上人。”

谢廷玉五分诧异五分不解,暗自思忖:之前在王氏园子里待时,也没听人说给王栖梧定了一门娃娃亲呀。王栖梧不过才十六七岁,这……这怎么……就突然多了个……已故的意中人?这王家人怎么不管呀?

王栖梧小心地捧着莲花灯,伏身将灯放入河中。两人立在河畔边,无声地望着两盏莲花灯随河流渐漂渐远。

母亲与璇玑于建安十六年秋出征,十七年初冬传回死讯。十一年过去,故人笑貌犹在眼前,却只能以莲灯寄托哀思。

王栖梧擦着泪眼,声音低哑,“廷玉姐姐,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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