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望峥寻着拂青的气息来到三楼,刚准备开始找人就见拂青推门走出,两人对视上的那一刻,拂青突然口吐鲜血,嘴角鲜红的血迹衬得他此刻脸色格外苍白。
“你受伤了?”
谢望峥下意识伸手,拂青却立马往后退了一大步,这一动让他没忍住又偏头咳了两口血出来,咳完后没好气道:“自己没长眼?咳出来的不是血还能是番茄酱?”
“谁干的?”谢望峥皱着眉问,“谁能把你伤成这样?你不是…有幻术自保吗?”
“你当开幻术跟呼吸一样简单?”拂青不答反问,“游戏放大招还有冷却期呢,幻术当然也有。”
“……是吗?”
拂青没有答,谢望峥也没有继续问。
反正无论拂青怎么答,他都是不会信的。
四境境主除了维持灵能运转平衡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在固定时间开启幻境,为世间修习灵能者提供试炼之地。
境主会根据每个修炼者的心结编造不同的幻境来考验其心智,如果能在规定时间内从幻境中走出并得到境主认可,就能获得在境柱前直接修炼的机会。不仅实力会飞速提升,还可以请境主向天引荐,获得更大的机缘。
但千万年下来,能破幻境得到机缘的人寥寥无几,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境主所造的幻境过于真实,幻境中的一言一行都是独立的因果,完全就是独立于现实之外的世界。
谢望峥见识过海境里那个大幻境的逼真程度,知道拂青开幻境根本不需要缓冲,何况是保命的本能,他是在刻意压制。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宁愿自己受伤,也要压制保命的本能?
谢望峥想问个清楚,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现在根本没有资格过问拂青任何事。
然而思虑片刻,谢望峥还是深吸口气,艰难开了口:“拂青,你……”
“对了,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你先说吧。”
拂青便直接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谢望峥没想到他居然是问自己来做什么,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我…我来……”
拂青最烦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的,当即打断谢望峥道:“如果你是找我来发疯的,我不介意再给你一针。”
“不不!不是!”谢望峥大概是对那突如其来的一针有阴影了,连忙捂住脖子解释道,“我是醒后听到下面有很奇怪的动静觉得不对劲,怕你遇到什么麻烦才下来的。所以刚刚发生什么事了?你的伤……”
“哦,这个啊,没事了。”拂青轻飘飘揭过了他的所有问题,“已经解决了。”
谢望峥不甘心继续追问:“那你是怎么受的伤?”
“反正不是你捅的。”
谢望峥顿时无言。
“还有要问的吗?没有我走了,记得把我的……”
话说一半,谢望峥突然伸手将人抓住,拂青似乎早有预料,在谢望峥抓上自己左手的同时将右手伸进口袋,掏出先前在六楼病房顺的第二支麻醉针扎进了谢望峥的手背。
谢望峥身形一僵:“你……”
拂青微微挑眉:“说了你再发疯我就扎你第二针的,你自己不听,怪我咯?”
药效很快上涌,谢望峥用灵能强压下药效,反抓住拂青的手腕,艰涩道:“你……不能走……你是我……”
“我必须走。”拂青平静抽回手道,“海境五年开一次大型试炼,我没有时间在这儿耗了。你放心,一年内我必将生死契的解法带来,到时候我们就能彻底两清了。”
“不可以!”谢望峥怒目圆睁,突然之间来了力气将拂青抵到门边,“你不能解生死契!契约一解你就活不了了!”
拂青神色微变,疑惑中带着一丝惊讶。
沉默片刻,他轻轻闭上了眼,轻声道:“放心吧,生死契一解,你也不会记得这一切了。清除记忆的事我做过上万次,保准让你忘得干干净净。”
谢望峥预感不妙:“不……”
“现在,你就先好好睡一觉吧。”
言毕,拂青缓缓睁开了眼。
谢望峥终究还是中了他的幻术。
人晕过去后,拂青便随手抽了张纸巾折成小人的形状,让它扛着谢望峥回六楼病房。
纸人出门后不久,神荼也扛着镰刀回来了。他的五骨镰刀上勾着那团成分不明的黑雾,却没有了灵魂的气息。
拂青皱眉问:“那个灵魂呢?”
神荼扛着镰刀准备开鬼门,闻言面带微笑解释道:“那灵魂万年不愿解脱,在鬼门关太占地方,早就想处理了。正好这次他跑出来作恶且拒绝逮捕,两条罪名坐实,我就按规矩将他就地诛杀了。”
“你让他魂飞魄散了?!”拂青不禁加大音量,“他带着能压制灵能的黑雾十分诡异,你怎么能就这么把他解决了?”
“这是我地府的鬼,怎么处置似乎轮不到大人做主吧。”神荼依旧笑着,那笑却已经变了味道,“大人与其年年跑到别人地盘管别人的事,不如先管好自己的。这次海境试炼,可不要让人再钻了空子,成为天地间的笑话。”
“多谢大人劝告,我记下了。”拂青莞尔,“这次海境开境,别说人,我保证一只多余的鬼都不会进来。”
“那样最好。”神荼笑着扭头,“这位就是6226和6227说的那个女鬼了吧?你灵魂强度已经不足以支撑你回到身体里,也得随我走了。”
“是。”孟华君点头,最后回头不舍地看了一眼顾冕。
“哎呀别那么悲观嘛,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再见了。”拂青宽慰道,“等小冕与我结了契,他就能随时去看你了,我保证不出24小时就让你们见面。”
孟华君闻言,顿时感激涕零:“多谢大人!”
“好了,该走了。”神荼打开鬼门催促孟华君离开,临走前嘟囔了一句,“呵,真不知道谁才是鬼差了。”
拂青静静微笑着,等鬼门关上后才变了脸色:“呵,不是乱世时你们几个哭着上吊求我的时候了。等着吧,下回我就去西方死神那边打白工,你们吊成鬼干都别想让我帮你们渡一只鬼!哼!嘶…痛痛痛……”
拂青连忙捂住心口,果然……就算不是被神器穿心不至于死,但这样直接穿心的一击伤害还是太大了。
“果然还是不能硬扛,要不是幻境里的人实在……唉,看来我也该忘记点事情了。”
拂青摇摇头不再去多想,拎起昏睡中的顾冕离开了医院。
顾冕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
睡梦中他常隐约听到磨刀声和剁骨头的声音,时不时还会传来不耐烦的催促声:“醒了吗?”
“什么时候醒?”
“该醒了吧?”
“你还能醒吗?”
顾冕敷衍了几次,终于有一次那磨刀声从远处近到了耳边,那不耐烦的催促也成了威胁:“你要再不醒,我就把你大腿骨剁了丢海里喂鱼。”
“!!”顾冕立马睁眼,“别别!我醒了醒了!哥你手下留情!”
拂青放下菜刀,没好气道:“你还知道醒啊。”
顾冕揉着脑袋,茫然地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我…我这是怎么了?睡过去前我记得我不在家吧?”
“我把你拎你回来的不行?”拂青做了个拎的动作,“你睡了三天,我都以为你醒不过来,准备送你去地府找你姥姥了。”
“姥姥…对了,我姥姥呢?她怎么样?”
“放心吧,她没事,有事的是你。”
“我?我怎么了?”
拂青在床边坐下,严肃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顾冕全身上下摸了个遍,郑重回复道:“饿。”
“……”
“还有呢?”
顾冕抿了抿唇,又道:“渴。”
“……”
“好说,做了鬼这些感觉都不会有了。”
说着拂青又要去拿刀。
顾冕连忙窜进被子里抗议:“你让我说的,我说了你又不乐意!那你问什么!”
拂青扯开顾冕的被子,怒喊道:“你被煞气从头到脚泡了个遍,跟死人一样睡了三天三夜,我不得问问你有没有心跳过慢血压过低手脚冰凉四肢无力的症状吗!你要这么咯噔一下过去我拿什么脸去见你姥姥!本来说好让你们24小时之内团聚没做到就够让我没脸见她的了!”
“啥?”顾冕愣愣抬头,“什么24小时?”
拂青甩给顾冕一张羊皮纸,上面满是顾冕看不懂的鬼画符。
“契约书,赶紧签了,签了带你进地府找你姥姥。”
“契约书?”顾冕看着一纸的鬼画符陷入沉思,“这是人字吗?我咋一个字都看不明白?”
“这是用灵能写成的契约书,你签了之后就能看明白啦。”
“哦这样啊……啊??”顾冕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签了才能看懂?那我签完发现是个霸王条款怎么办?”
拂青面露悲伤:“原来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人吗?”
“不啊。”顾冕十分诚实地回答,“你在我心里根本不是人。”
“……”拂青深深吸了口气,刚养了三天的心脏仿佛又被一刀捅了个稀巴烂。
“是,就是霸王条款。”拂青举着菜刀威胁,“快签。”
“……哦。”
顾冕从床头翻了支笔,在那羊皮纸最下方空白处写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名字抬头,就见拂青举刀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