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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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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烟雨朦胧,檐下灯火晦暗。

宫廷内,林扶微垂眸看着桌上留下的一封信,问来人:“她走了?”

乔氏点头:“昨日拿了燕州令就走了,夜里冒雨出城,临走时让奴婢把这封信亲自交到大人手上。”

林扶微闻言放下墨笔,转头目光看向窗外,良久无言。

乔氏在身后说:“宋娘子之余大人,是难得的缘分。”

“缘分?她姓宋,我姓林,何来的缘分?”

林扶微面无表情地将兰花碾碎在指尖,汁液滑入冰凉的掌心,吩咐道:“太子那边已经行动起来,看来宣饮竹的踪迹还是暴露了,眼下他们去燕州是必死无疑,你派人再去给燕州加把火,把他们都引过去。”

乔氏应下,临走时她又问:“包括宋婉?”

这迟疑的声音问出的问题让林扶微愣住,但不过片刻,林扶微冷下面容,漆黑的眼眸不带任何动容:“任何人,都不能成为我的阻碍。”

“如果不是那点缘分,他们早就该收拾收拾下去了。”

这话说完,乔氏低头应下:“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等人走后,林扶微将那封未被打开的信放在烛火上燃烧,火舌一点一点舔舐着纸张,直到被丢尽香炉里,彻底化为灰烬。

静可闻针声的深夜,只有信封被灼烧的微响,林扶微眼眸轻阖,喃喃道:“是你执意要去的,如此也不能怪我了。”

**********

城外,马蹄溅起一路的泥泞,弄得宋婉换过的裙摆也满是泥点。

她握着缰绳冒雨疾驰西行,纤瘦的身影颠簸在山林间,如若一只飞不稳的白鹤冲向远方。

夜色暗涌,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在山脚下见破败的茅草屋。

雨瞧着是越下越大,逼的宋婉勒马,她躲到草檐下,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她擦了擦脸上的水,又拧干湿透的裙摆,在满是灰尘的屋子里随便找个地方坐下,解开腰间的水壶,就着干粮吃下去。

山间蛙鸣四起,夹有鸟鸣,夜风冷凉如雪,钻进屋顶的缝隙吹进房间内,显得这破败屋子更是凄凉。

宋婉拆了一把破椅子,升起火,自言自语道:“这地方倒是瞧着眼熟,难道我一起行医来过这?”

并无人回答她,宋婉也早已习惯这种没人相陪的时候,她抱膝乖巧地坐在火前,火焰腾起,将湿透的鞋袜烤的温暖,让人昏昏欲睡。

不知什么时候,她被一人粗鲁推醒:“唉!姑娘快醒醒!再困也不能睡这啊?这年头那么乱!”

宋婉迷迷糊糊睁开眼,还不等看清说话人的脸,周遭的吵闹喧哗比眼睛更快一步让她清醒过来。

这是哪里?

入目是乌云密布的天,秋风萧瑟,许是昨夜秋雨寒,土路更显泥泞难行,却仍有一批又一批的人拖家带口地向远处跑。稍显富贵的人家还有牛车,却也架不住人群推搡,各自狰狞着面色要上车离开这个鬼地方。

于是吵闹与哭声一齐飘荡在群山间。

宋婉愣愣地站在一边,她还看清了这场景,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一娃娃被训斥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宋婉身子一哆嗦,思绪回神。

“小五!别拉着你哥哥的袖子!你先松开,等娘把哥哥抱上来就带你!听话!小五!!”

宋婉寻声看去,原来是人群里一家子人拉着小小的驴车,准备和村民一起逃下南方去。

而被训斥的小孩子模样不过四五岁,她扑腾着小腿,一直跟着缓慢行走的车后面,双手一直紧紧攥着被抱在母亲怀里哥哥的袖子,她乌黑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家人。

坐在车后的母亲打了手腕让她松手:“小五!松手!娘真的要生气了!你怎么那么不听话?!”

说完她又习惯性恐吓:“等会爹爹来了,定是要打你的!”

哥哥缩在母亲怀里,也不挣扎,也不看妹妹,只说:“娘,我害怕。”

做母亲的一下着急了,她战乱前被保养好的指甲顿时掐住小孩子的手,“小五!你太不听话了,娘不要你了!”

这话刚说完,那袖子就被突然松开,妇人顿时一愣,慌张抬头看向还傻傻站在原地的小五,她立马回头对丈夫说:“快停车!小五还没上来!”

她不是真的不想要小女儿,只是想先把儿子抱上来安顿好再说。

丈夫不耐烦,又是恐慌又是怒气:“停不下来!你看看这路上,那么多人盯着咱们这车呢!”

乌云压顶,一场暴雨积蕴在一场离途中。

宋婉看着那傻傻的小孩,情不自禁走上前,她想小五一定是哭了。她还那么小,扎着双髻,看起来像个小兔子。

“不要哭。”

宋婉把小五拉到一边,蹲下来抱住她,压着嗓音道:“不要哭,小五。”

“姐姐,我没有哭。”

小五说话轻轻的,她很乖地擦了一下眼睛,然后放在宋婉面前展示,像是在炫耀:“小五没有哭哦。”

宋婉愣住,她顺着那小小的掌心,向上去看那熟悉的面庞——散落的碎发遮住她满是泥灰的鬓角,却没能遮住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珠。

多少次,宋婉做梦,都看见年幼的小孩被抛在原地大哭,故而她厌恶一切被舍弃后的泪水。

结果,小五却告诉自己,原来这是梦。

背后黑云压城,万物凄凄,那本该空无所有的小小掌心接住了第一滴眼泪。

一切如潮水般退去,衰草寒烟上突现亭台楼阁,少年慌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真哭了?你别哭了好不好,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宋婉泪眼朦胧,她从臂弯中昂首,清日下见到一双含情丹凤眼。

少年梁恒局促地用素帕将宋婉眼角的泪擦去,他无奈道:“不就是说到你师兄吗?我又没说不告诉你。”

说完,他拉着宋婉的手,跑到书房内,又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见宋婉还是一副不理他的模样,梁恒闷声闷气道:“那个大怪人刚从宫内放完火,就跑到我这里来躲着,我说你哪能在我这躲?”

“喂,那谁,我说这话可没有不救他的意思。虽然你师兄救过我,但我也不能拿全宁王府上下去相陪,于是我给了他燕州令,让他去我父亲那里躲一躲。”

少年说到这,理直气壮起来:“我就知道这么多了,你可不许再哭了!”

他凑到宋婉腿边,绷着一张脸,很克制地说:“不过你师兄有一句说的没错。”

宋婉昂头,面上还有泪痕,小声问:“什么?”

“他一直说自己有一个很好看又可爱的小师妹,就是你吧,宋婉?”

宋婉一听这话,就想到师兄那摇头晃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

“是我师兄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的?”

“不是,”梁恒说到这,想起楼良鸿护着他小师妹连个名字都不肯透露的样子,眼下不免洋洋得意道:“是你送到鹤京的信,都送到我这来了,而信封上有你的名字。”

梁恒说完,跑到案前,将博古架上的一个木盒取下来,拿到宋婉面前打开:“这都是你写的信,一共有十一封,你看看这信封都好着呢,本世子都没偷看过!”

其实看了也没关系,宋婉也不过是将自己一点见闻和师父的嘱托写进信里,并无什么不宜见人的。

宋婉刚哭完一场,觉得头昏,她支头靠在一旁,说:“你去把窗户打开。”

“你···”

梁恒本来想说你凭什么指使我,但看着宋婉浅淡的唇色,只好默默咽了下去,他去开了窗,又跑回宋婉身边。

“宋婉,你还走吗?”

宋婉没明白梁恒的话,她问:“去哪里?”

少年幽怨道:“那天你不是说要去找你师兄吗?”

“噢,多谢世子提醒。”

宋婉拖长了声音,偏头看向梁恒,目光含着笑。

梁恒连忙补充:“···但是,但是你说待几天再走的。”

窗外春日光色大好,院内桃花艳艳,衬得少年唇红齿白,原来梁恒十几岁就长成这样了,也难怪他弱冠后出入烟柳画桥,能得满楼红袖招。

但是,但是,后来呢?

心中一阵抽痛,宋婉连忙握住梁恒的手,去探他的脉息。

而梁恒一把挣开了,他震惊地看着宋婉,口齿不清:“你你你,也太不,太不矜持了!你怎么,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突然和我牵手啊!”

什么?

宋婉竟然一时没从少年梁恒这反应回过神来。

她一直熟悉的是之前梁恒吊儿郎当的模样,如今看到从前梁恒竟然是这样模样,她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一丝违和?

“你长大后可是花酒都喝的,怎么今天我把个脉就不行?”

“你要把脉?”

梁恒闹了个红脸,他听偏了话,又把手伸过去:“你早说不就行了吗?”

宋婉搭上去三指,说:“我以为我们已经很熟了呢。”

梁恒的脉象平和,气血流畅,并无不足之处,但玉殿春之毒若是在初服时也是瞧不出异象的,所以这脉象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如此,便只能从身边人下手。

宋婉正要询问梁恒,余光却见窗外桃花纷落,一阵寒风吹进,入目是满树的雪白。

而她披着厚裘,立身在苍茫山雪中。

只听见身后愈来愈近的马蹄声,宋婉回眸,便见梁恒奔马而来,勒停在身侧。

“宋婉,你走的轻松,却让我好找啊。”

这是熟悉的梁恒,他成年后的面容褪去三分稚气,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看过来,如若逼视。

“怎么,就那么不愿接我的婚书?”

他这话说完,宋婉凝眸看去,心中纷繁萦绕的思绪像是被一刀切开,断在风中。

“原来是你。”

宋婉说到这四个字,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原来与自己成亲,从鹤京大火到燕州风雪的那个人,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她笑自己一直以来的逃避,笑自己的固执,也笑梁恒千百次的深情。

宋婉含着泪,仰头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又哭又笑骂道:“梁恒,你真是个疯子!”

你这个执迷不悟的疯子,两世都要为了这个根本不值得的宋婉去死,你真的愿意吗?你甘心吗?你还有那么多亲人好友,还有荣华富贵,做什么想不开要和宋婉捆在一起呢?!

梁恒知道自己被骂了,他毫不在意,看了一眼心上人,翻身下马,走过去将宋婉松掉的披风系带系紧一些。

他突然双手搂住宋婉,将她护在怀中,把婚书攥在掌心,以无所谓的声音说道:“是啊,你才知道吗?”

梁恒这个人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他活着,只有一条被信奉在心里——求吾所爱,尽吾命而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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