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便带来死亡的一枪极具威慑力。
这些人只是混乱不是疯癫,没有人不怕死。
众人都冷静下来看着地面上逐渐晕开的血迹。
但是这种混乱的时代本就随时死人,一个无名的喽啰被打死起到的作用有限。
更何况这些人今天聚集在这里都有各自的目的,她们本也不是无缘无故就在这里闹事。
刚才那一枪来得突然她们才被震慑住。
细想起来,兴隆帮不过是小镇其中一方势力,在门口耍耍威风也就罢了。
要是车上的人真动手把她们都杀了,这后果兴隆帮的老大得好好掂量掂量。
有人再次质问:“你凭什么杀人?”
“是啊,你们兴隆帮凭什么破坏规矩?”
“就是,就是。”
“你们是不是早就想一手遮天?”
讲话的人起初还带着试探,他的语调并不高,见到这话讲完后既没有人反对、车上的人也没有反应,反倒让他找回了底气:“兴隆帮是不是看不起其他帮派?”
周围人见状纷纷附和起来,躲避到两边的人群逐渐有围拢的趋势。
苗嘉看着这些人,这才明白红姐的车队会今天回城的消息估计早有人知道,这场混乱大约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这些人打定主意车上的人不敢对所有人开枪,纷纷朝着那辆破旧不起眼的汽车围去。
之前混战的时候她们并没有使用武器,现在都举着手中的东西像是要为死掉的人报仇一般对着车上的人声讨开来。
苏照将车子停在苗嘉身边:“上车。”
她们不是这里的任何一方,红姐对她们的保护有限,没有必要将自己置于险境。
只是苗嘉刚一打开车门,带着警告性质的子弹就击中她刚才站立的地方。
地上的子弹和之前杀人的不一样,这样的子弹她们的车玻璃防不住。
苗嘉猛地甩头去看,子弹竟然来自桥梁上的某一处。
她感觉自己太阳穴突地一跳,手下意识已经摸上腰间的枪。
桥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上两个持枪的人,她们甚至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上去的。两把枪不管底下的人而是都对准她,怕是从一开始就是在盯着她。
讨伐的人群也发现了这两个枪手,底下一个胆子大的举着自己的武器对准上方的人开枪。可随着一道红色的光点落在她的眉心处,她嚣张的姿势变得僵硬不敢再动分毫。
“我是宋队长的人,你敢动我?”这人喊了一声。
回应她的是击穿她头颅的子弹,不可置信的表情凝固在她的脸上,她到死都想不明白这个名字为什么失去作用。
伴随着第二个人重重摔在地上的沉闷声,桥梁另一边的树林中传来发动机的低吼,几辆车踩着油门猛地窜过来呈扇形停放,车门齐开,举着武器的人挡住桥上众人的退路。
前后夹击,下方是湍流的河水。人群中的安静再次升级,她们脸上的不满和暴戾也乖巧地收拢起来,没有人敢出声质疑车上的人。
破旧的车子逐渐往桥上开来,她看不穿防窥玻璃里面,可苗嘉能感觉到车玻璃后那道凌厉的视线。
离车子近一点的人随着车子的靠近陆续低下头,试图用这种遮挡自己视线的方式保护自己。
红姐的车队还有几辆被困在桥上,虽然桥面也可以并行两辆车,但那辆有些生锈的车子直直走在路的正中间丝毫没有要改变方向的意思。
随着车辆周围人群的靠边,红姐车队的车子纷纷往旁边移动,贴着桥边留出来一条宽阔的路。
车斗中举枪的人有序地攀上道路上方的梁架上,这几个人灵活地在上面移动,很快整个桥梁上的人都处于枪口的控制之中。
黑洞洞的枪口刚杀掉两个不合作的人,广场上所有的人此刻都变成了枪口之下的猎物,而生杀予夺的权利就掌握在那个病弱的人手中。
这一场景不由得让苗嘉微微发抖,某些看不清楚的记忆就这样肆意在大脑中奔跑起来,好像在某个她忘记的地方也有很多居高临下的枪口无情的指着底下的人。
那些人在哭泣、在求救,众人慌乱地抱作一团,她们没有武器,没有任何能遮挡自己的东西。
她们等来的只有肆虐的火药。
视线所及之处,被打死的两人的尸体周围全是血,血顺着桥面的缝隙滴落下去。
记忆中的场景也是一样,那一天死去的人有多少她无法想起,只记得血将她眼前的地面全部铺满,那些血从滚烫到冰凉,伴随着逐渐滴落到下方的空间,串在一起的声音好像在下一场血红的雨。
苗嘉越想看清楚那是怎样的场景她的脑子就越混乱,扭曲的记忆让她的身体开始颤抖。理智告诉她只要她有一点不对劲,上面的人就会毫不犹豫开枪,但她在与枪口对峙的每一秒都让神经都越发紧绷,在她还在尝试控制自己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拔下腰上的枪。
上面的人马上发现了苗嘉的反应,一时间所有的枪口都对准苗嘉。
刚刚取走一条人命的红点出现在苗嘉的额头上。
苏照的视线蓦地收缩到那个细微的红点上,她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攥出嘎嘣声。她死死控制即将踩下油门的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挡在苗嘉身前。可她不敢计算挡住子弹的成功率,生怕任何一丝失败会将她的理智彻底挤走。
没有人讲话,连车上那个虚弱的声音也不再出现,闹剧变为默剧。
一阵聒噪的金属摩擦声却在此刻打乱了几人屏住的呼吸。
一个带着几分不满的声音响起:“能不能来个人先把我放下来啊,再过一段时间我好怕自己手脚坏死啊。”
这人的声音跟此刻紧张的场景格格不入,她仿佛是误入对峙游戏的游客。
被绑在桥梁上的卷毛夸张地晃动身体不停让绳索和围栏摩擦发出声音,她用下巴指着苗嘉:“哎你。”
“我知道你看见了,过来给我松开。”卷毛继续喊道。她的要求没得到回应,声音反而越来越大,仿佛要继续哭闹下去。
苗嘉能看见这人用奇怪姿势晃动的手臂,只是这个合理的要求此时听来实在是怪诞。
苏照小声喊了苗嘉一声:“苗嘉。”
“嗯。”苗嘉没动。
“苗嘉?”苏照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嗯。”
苏照看见她松开的唇角,说道:“相信我,给她解开。”
卷毛抖动着离苗嘉最近的手示意苗嘉快点走过去。
苗嘉迈出一步,对准她额头的红点移开。
卷毛惬意地哼着歌儿看着走过来的苗嘉:“慢一点,我想看看你是怎么系上的。”
卷毛的左手被放开的时候,她甩了甩发痛的手腕反手搭在围栏上。在她另一只手也被松开的时候,她刚甩动一下的右手手腕翻转,带着寒意的利器划向苗嘉的面容。
这东西几乎擦着苗嘉的鼻尖划过,金属的铁锈味伴混合着一种奇怪的味道短暂冲进她的鼻腔中。
要不是苗嘉早有防备,她一定会得到一条横贯她正脸的豁口。她后退的时候将摘下来的绳索摔向卷毛的脸,卷毛侧身躲开。
卷毛毫不在意的笑着晃晃手里的物件儿,在苗嘉皱眉的瞬间手掌一压,再抬手的时候掌心已经空了。
但这不妨碍苗嘉已经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不等两人开口,小镇入口处再次传来汽车的声音,开出来的几辆车各不相同,最前面一辆车停下后,一个穿着灰绿色外套的女人从车上走下来。
这人身量极高,比在场的大多数人都高,最重要的是她长得太漂亮了,那张深邃精致的面容哪怕没有外物的修饰,仅仅靠原生的特点,都让她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混乱时代的绮丽,任何见过这张面容的人都不可能忘记。
苗嘉清楚记得容姨说过的红姐那个漂亮的老大——刘云泽。
游刃有余的卷毛在看见刘云泽的时候不满的叹气,仿佛刘云泽的出现比她被数把枪指着还令她感到困扰。她也不等苗嘉给她拆脚上的绳索,自己拆解起来。
人群因为刘云泽的出现开始动起来。她们和卷毛的不满正相反,除了几个势力分明的人,剩下的人都有些激动。
刘云泽带来的人也不少,但她并没有像那个病弱声音一样为人群带来惶恐,她成了人群中的强心剂。
有人似乎想上前和她讲话,碍于上方的枪手没有人敢妄动。
刘云泽却无视危机笑着朝那人走近,直到两人面对面后那人才比划着说了什么。
反应最大的是红姐和崔悦,两人甚至不顾上方的枪手,快步穿过人群走到刘云泽身边将她护在其中。
红姐的手下都围过去。
但刘云泽的个子依然让她成为人群中瞩目的存在。
在短暂与众人交流过后,刘云泽不顾红姐和崔悦的反对独自径直走向那辆破旧的汽车。
病弱的声音再次出现:“看这场景……你们兴隆帮在小镇上已经要开始独断专行、说一不二了……”
“兴卓。”刘云泽声音轻柔,就像她脸上的笑一样出现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刘云泽就站在汽车边上,她喊过车上人的名字,可那辆车连车窗都没有降下来。
被无礼对待的刘云泽倒是不恼,像是跟好友叙旧一样继续说道:“小镇从建立初期就说过所有人都要讲规矩,按照规矩我怎么会做出这种蛮横的事情呢?”
说一不二的人不是刘云泽,独断专行的自然也不是。要说符合这两点的,刚才开枪杀人的兴卓倒是都对得上。
车窗终于降下来一点,一个清秀带着病容的脸微微探出来,先是漫不经心地扫过苗嘉,而后侧首看向刘云泽,从鼻子中哼出一句:“讲规矩我不喜欢,蛮横行事我倒是喜欢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