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腐败味中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潮湿闷热的空气让这些味道叠加，光是闻到就足以让人产生强烈的抵触情绪。

容姨站不稳，她一把扶住边上的树干才勉强站稳身体：“没有尸体……”

随即她就想明白这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猜测，现在有没有尸体都不重要，这样大的出血量，就算不是来自一个人，也只能证明这人凶多吉少。

苗嘉将面巾拉下来，她顶着这种令人生理不适的味道走在最前面，混乱地面因为踩踏和血液浸泡的缘故，踩上去是一种诡异的柔软。她小心翼翼靠近血迹最多的位置，仔细检查那些血迹堆积的地方。

“你去里面干嘛，多恶心啊。”阿唐阿唐在一旁问，她站在离血迹最远的地方，像是在规避什么一样不敢上前。

苗嘉总觉得自己在这些腐臭中闻到一丝不对劲：“这真的是人的血吗？”她蹲下身去离积血更近，如果是在干燥一点的地方或许更好分辨，现在的血和腐叶烂泥混杂实在是影响判断。

靠近地面的地方反而只能闻到浓烈的腐臭味，这让苗嘉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

苏照听到后抬脚往苗嘉站立的地方走去。

苗嘉手掌朝外制止了苏照的动作：“别过来，这地方太脏。”

苏照只好站在边缘位置问：“你有什么发现？”

苗嘉捏起自己的面巾：“不知道是不是分割山羊的时候我的面巾被腌入味了，我怎么闻着这里也有异变血液的味道。”

这话一出，容姨忍着不适也走过来。

苗嘉见状对容姨说：“容姨你熟悉这些东西，你说这些血会不会不是人的？”

容姨刚才扶住树干的时候恰好蹭到树干上的血，她低头撵动自己手上蹭到的：“这就是人的血。”

苗嘉摇头：“你说会不会是还有一只山羊？”

“另一只？”容姨走近。她手中的光源对着周围扫射，这地方太大，如果真要藏一只山羊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你说的也有可能，但是人血和异变动物的血我还是能分清楚的。”

苗嘉拉过容姨的手看向上面的血迹：“你手上的是人血，地上的不一定。”

苗嘉说完后猛地抬头往上看去，她的手电锁定容姨扶过的那棵树。

她这个动作让其余三人纷纷警惕起来。

如果容姨摸到的血不是喷溅上去的，而是从上面流淌下来的呢？

苏照的手电沿着那棵树的树干往上走，树皮粗糙的表面就是天然的导流槽，强光下几条和树皮质感完全不一样的长线消失在枝叶繁茂的树冠中。

周围的黑暗仿佛围拢成一张准备捕食的大口，虽然苏照还没有什么发现，但苗嘉马上拉着容姨从泥泞的血泥中离开。

鞋底上的黏腻让两人的步伐变慢。

苗嘉三两下将脚底的血泥在树干上蹭干净，余光好像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她快速打量周围，发现阿唐不仅关掉自己的手电，人好像离她方才站的位置更远。

她装作没有发现专心清理鞋底，身体却暗中蓄力瞬间扑过去将阿唐摁在树干上：“你去哪？”

阿唐痛呼一声还没有开口，就听那边苏照突然道：

“树上有东西！”

伴随着一阵和风吹树叶不一样的声响，一个几乎被树冠完全挡住的身影猛地动了一下。

“砰砰”两声枪响，黑影边上的树枝被子弹击中，一根枝条从上面掉下来。

伴随树枝掉下来的还有一条带着裤腿的人类的腿，只一眼扫过去，那条腿啃咬痕迹严重。

四人来不及看那条腿，因为她们看见一个蜷缩的身影暴露在灯光中，那东西看起来比人小，浑身的长毛打绺泥泞。

手电的光刚照到它的眼睛，它立即用长满毛的手臂挡住自己的脸。

树下三人的脸色在看清那只手臂后都变得很难看——本应该长手的地方竟然是一只蹄子。

上面的东西任凭手电照着一动不动，树底下的三人也沉默与之对峙。

而被压在树上的阿唐因为看不见，她只察觉到边上的人突然安静下来，还以为是自己的举动惹得到麻烦，忙喊道：“我就是觉得这边太脏了所以想离远一点……”

“安静。”苗嘉低声呵斥一声，抬手去捂她的嘴巴。

阿唐因为苗嘉的动作变得更紧张：“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阿唐的上半身被顶在树干上不能动，她因为害怕挣扎地格外剧烈，脚底的摩擦声越来越大。

跟阿唐的躲藏相比上面的变故更加棘手，她只得压低声音跟阿唐说：“保持安静，我放开你。”

阿唐闭上嘴巴点头。

苗嘉的手臂慢慢卸力的同时眼睛紧紧盯着上面生物，那东西手臂还大喇喇暴露在光源下，除了刚才躲避的灯光的动作再也没动过。

阿唐重新找回自由，她慢慢直起身体，小心翼翼抬眼想解释什么，却在苗嘉警告的眼神中捂着自己的嘴巴往后移动。

她刚和边上的苗嘉拉开距离，就猛地推了苗嘉一把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跑去。

苗嘉没想到阿唐能做出这种举动，仓促躲闪后想去捞阿唐已经来不及。

她们的车就停在外面，自然不能放任阿唐对她们的车下手，苗嘉站稳后即刻追上去。

相继出现的脚步声打破沉默。

与此同时三人上面的树叶发出一长串“哗啦啦”的声响，原本雕像一般毛绒生物身形突然非常快速地在树枝间移动。

那东西在枝条间跳跃，听声音正是追着阿唐而去。

“补光！”苏照大喊一声。

容姨的手电光紧咬住上面的身影不放。

“砰”地一声枪响后，树上的脚步声被打乱。原本超前奔跑的怪物换了个方向朝一旁闪躲。

头顶的树枝挨得极近，被这东西左一脚右一脚踩得到处都在晃动，树底下的人反而难以瞄准。

她们的子弹有限，这么一来苏照不得不谨慎起来。

阿唐一直没有开手电，她奔跑时被这些长得一样的树影响到，在她发现自己偏航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她能听到身后苗嘉靠近的声音，阿唐咬紧牙朝着错误的方向提速奔跑。

她对面的低矮的树影一阵晃动，一个跟车差不多大的东西骤然冲出来。

那东西直奔她而来，阿唐来不及躲闪，眼睛已经下意识闭上。

苗嘉也被突然出现的东西吓一跳，在见到那个东西后她脚底用力接近阿唐后猛地扣住阿唐的肩膀，拧着腰带人往旁边闪去。

两人抱成一团往旁边摔去，倒地前苗嘉放开阿唐，她用手臂支着身体翻滚借势在地上翻滚一圈后蹲伏稳住，她一手持枪一手掏出手电照像那个东西。

旁边的阿唐也已经爬起身。

两人都有些气喘却只能压抑着。

好在那东西只是出现的突兀，现在已经停了下来。

随着这东西的出现，空气中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更加浓烈。

“这是什么东西？”阿唐大口喘气，她双手撑在地上往远离那东西的地方挪动。

苗嘉细细打量着，这似乎是一只血迹斑斑的大羊……

不等她们有所反应，上面的东西已经到她们上方，那东西顺着树干极速下滑的动作极为灵巧。

苗嘉看到这东西虽然身负厚毛且四肢的末端都是羊蹄的形状，但它站立的时候身形分明是人的样子。

落地后怪物对苗嘉两人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动作更快地跳向那只大羊的身体。

苏照已经到了苗嘉边上：“还好吗？”她警惕地望着前面的一大一小。

只见那只怪物落下后一口咬在大羊的身体上，用力从上面撕下来一块肉。

咀嚼的声音传过来。

大羊的身体随着剧痛抽动几下。

苗嘉忍不住一阵恶寒。

大羊明显还活着，只是那双矩形瞳孔的眼睛中一片沉寂，被光照到后都没有收缩的力气。

它喉咙中发出一阵咕噜声，几人这才看到它的喉咙也是血淋淋一片，看起来早就被什么东西撕咬过一样。

那只怪物又是一口，被咬伤的地方有新鲜的血液涌出，沿着它本就脏污的毛发往下淌来。

“它肚子里有东西。”苗嘉眉头紧皱。

仿佛在回应苗嘉的猜想，大羊膨胀圆墩的肚子下不停起伏，这根本不是呼吸带来的变化，而是有东西在里面动。

随后赶来的容姨在看见那个啃食大羊的小怪物后立即对那东西开枪。

那东西虽然在人前进食但是非常警惕，它身体一动躲过子弹，子弹擦着它的边缘击碎后面的树干，怪物马上从大羊身上滑下来躲到大羊身后。

容姨喊道：“这东西不能留！”接连的奔波让她嗓音沙哑。

地上的大羊脑袋微动，似乎是想护住刚才啃咬自己的东西。

“大的也不能留。”容姨声音沉重。

话音未落，那只大羊吐出一口粘稠的血水，它肚皮下被尖锐的东西高高顶起。

一只满头是血的小羊从大羊的肚子中钻出来。

众人被眼前这血腥的一幕惊到所有动作都凝固。

小羊的四肢还没有力量，它甩甩脑袋发出“咩”的一声，颤巍巍去顶那只已经没了气息的大羊。

就在此时，那只一直躲藏在大羊身体后的怪物慢慢冒出脑袋。

容姨反应过来再次开枪，那怪物马上躲回去。

相较于反应灵敏的怪物，小羊在发现大羊一动不动后像是不知道自己面临危险一样懵懂的走过来。

三只枪口对准它。

“妈妈。”

一声不甚清晰的呼喊突然出现。

阿唐被惊到脱口骂了一声。

苗嘉的感受和阿唐差不多。

这声音跟人类幼童很像，带着种胆怯和柔弱，若是出现在城市中，大概会激起人的保护欲。

只是这个叫声出现在满地血腥和阴暗死寂的森林中，只会让人感到惊悚。

“我也听到了。”苏照轻轻开口。她看着那只向她们靠近的小羊。

“不是这个。”苗嘉轻轻迈动脚步往大羊尸体后方移动。她清楚听到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是那只像人又不像人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