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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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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潮最后还是跟林屿一块回了家。

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林屿下午睡了觉厉害的,这会儿还不困,想说再在外头待一会,等到十点半再回去,话到嘴边,就见陈潮冲他打了个实实在在的哈欠。

林屿:“……”

都这么困了,陈潮进屋第一时间还给佛像作了个揖,可能是弯腰那下有点猛,起身的时候差点没站住,幸亏林屿眼疾手快,用手搀住了他。

“没事吧?”林屿问。

“没事——”陈潮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你先去洗澡,我铺个席。”他边说边往房间走,走到一半突然回头问,“洗澡一个人……不怕吧?”

林屿还担心他没走两步又栽地上呢,听到这儿,直接无语,瞪他:“瞧不起谁?”说完,证明似的,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陈潮还想说什么,只听浴室门“啪”地一声,合上了。

五分钟后,林屿浑身湿淋淋地从浴室出来。

陈潮铺完席,手里拿着毛巾和换洗衣服,看见他,一愣:“你……洗完了?”

林屿没说话,身上校服冒着腾腾的热气。

他一股脑地问陈潮:“我那毛巾,你给我扔了?”

陈潮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心道:都七八年了能不扔吗?但他直觉刚才林屿是不高兴自己说他怕才赌气冲进浴室的。他本想着铺完凉席,就给他送毛巾和衣服过去,哪知道他人这么快就出来了。

他忙道:“没,替你收着呢——”

林屿见他给了台阶,于是解释:“我刚叫你几遍了,是你没听到。”说完便拿过他手里的东西再次进了浴室。

出来时,林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清爽了。

陈潮给他的毛巾是新的,上面标签都还没摘。

衣服是陈潮的,他穿在身上明显大了一号。

陈潮洗澡还是一贯的利索,林屿刚躺上席,他人就进来了:“有床不睡睡地上干嘛?”凉席是陈潮给自己铺的。

“地上凉快。”林屿说。

“地上虫多。”陈潮边说,边点蚊香,又拿电蚊拍去拍蚊子,一拍一个响,没一会儿,林屿脚边就多了三具蚊子残骸。

林屿赶紧缩回腿:“你这样打,床上不也是?”

他话音刚落,陈潮就把被子一掸,刚刚拍死的蚊子下汤圆一样哗啦啦落到地上来。林屿二话不说,直接爬上了床。

陈潮驾轻就熟地把凉席又是一掸,不一会儿,那上头就干净了。

接着又是开吊扇,又是关灯。

做完这一切,陈潮才终于躺上席,说:“睡觉!”

说睡觉,其实谁也没睡着,都被外头戏班吵个没完。

“都没人投诉吗?”黑暗中,林屿盯着黑黢黢的天花板,没头没尾地嘀咕。

“这是喜事,”陈潮说,“没人会投诉。”

林屿听见他声音:“你还没睡啊?”

陈潮闭着眼睛:“快了。”

林屿:“哦。”

过了会儿,林屿又问:“你睡了吗?”

陈潮本来快睡了,听见他问,又应:“还没。”

林屿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听我爸说……你爸车祸去世了?”

见他没说话,林屿正准备说“算了”,谁知陈潮这时候突然开了口,声音沉沉的:“嗯,六年前的事。”

“怎么一回事啊?”

“酗酒。”陈潮语气渐渐平和,“你也知道他是个酒癫子,没酒不行,那天他去城里买酒,喝了足足两斤白酒,回来就出了车祸。”

他说完,那戏也骤然停了——应该是收工了。

林屿没接话,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闷。

好半晌,就在陈潮以为不会有下文准备再次入睡时,只听林屿像在床上翻了个身,嘟囔说:“死了也好。”

这晚陈潮睡得很香。

五点,林世泽准时来房里叫人。

林屿没掉链子,跟陈潮一块早早洗漱好,吃过早饭,就到祠堂迎宾了。

来吊唁的人很多,本村的、外村的,罗家湾的人也来了。

凡有人来两人就要作为孝子贤孙跪在一侧,一来二去,林屿膝盖难免遭罪。

好歹今天穿的陈潮的衣服,要穿校服铁定得磨俩洞来。

又来一批人,林屿缓缓起身,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陈潮:“那是?”

“何婶。”陈潮说,“你忘了?我们小时候偷过她家瓜。”

林屿想起来了:“那那胖子呢?”

陈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汤志圆,七岁了还穿开裆裤的那个。”

“怎么这么胖了?”林屿不敢相信,“小时候跟你没差啊!”

“都多少年过去了,”陈潮看着他,“他要猛地一见你,肯定也认不出。”

“也是,”林屿说,“昨天我就差点没认出你来。”

陈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过得也快,很快就到了中午。

日头毒辣得很,人躲在祠堂里也能无端闷出一身汗来,林屿吹惯了空调,受不住,没一会儿上衣就被浸湿了。

陈潮没办法,说回家给他抱台风扇来。林屿左等右等,没等来人,正想去找他,却见陈潮又抱了风扇回来。那满头的汗,搭上他那黝黑的肤色,要再往脖子上挂条汗巾,就活像工地搬砖的小工头了。

林屿注意到他脸色不太对,上前问:“干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陈潮说“没干嘛”,一面利索地给风扇插上电。

林屿迎面就被风吹了个满怀,就是头上的孝带不大听话,差点被风吹跑,幸亏陈潮动作快,拿手按住了。

“你不热?”林屿看着被他拧住不转的风扇。

“还好。”陈潮抬手一抹额上豆大的汗珠。

陈潮的不对劲一直持续到傍晚,林屿总觉得中间有好几刻他想跟自己说什么,但最后话都憋回肚子里了。

直到晚饭后,林世泽突然煞有介事地说要找他聊聊,他才恍然大悟,陈潮那点不对劲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世泽说,陈潮要搬过去跟他们一块住。

林屿诧异地看着他。

林世泽心里也有些复杂:“下午陈潮……没跟你说过这事?”

林屿言简意赅:“没。”

“这孩子……”林世泽小声嘀咕,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身上,斟酌着说:“昨晚郝村长来,拉我到边上讲了会儿话。他说,你姨奶卧病那会,他来看过她两回,送了点生活物资,你姨奶就正好托他办了件事。”

他说到一半,突然问:“小鱼儿,这两天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林屿心说“还行”,但话到嘴边又突然较上劲:“不怎么样。”

“不对啊,”林世泽说,“你们小时候不挺亲嘛,恨不得拿根绳绑一块。”

林屿瞥他一眼:“你跟我妈那会儿不也挺亲嘛?怎么没想着绑一块?”

林世泽:“……”

他就怕了他家这祖宗。

林世泽似乎还不想放弃,又迂回着说:“陈潮这孩子是根好苗,听郝村长说,他那成绩在镇上一直是数一数二的,有一回高一联考甚至还考到了市里前十,要不然人郝村长也没必要专程替你姨奶跑这一趟。”

接着又叹气:“现在你姨奶走了,留他一个人在这儿,没个依靠,怪可怜的,你姨奶的意思是,让我们拉他一把。”

他这感情牌打得毫无破绽,要换做别人可能就服软了,但林屿显然不上道:“林世泽同志,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民生疾苦了?”

这话问的林世泽有些哑口,才刚外漏的情感不得已往内收去:“民生疾苦谈不上,你爸我也就是个小老百姓,我就私心想,我做销售,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在外头忙,陈潮要跟我们一块住,也好照应你。”

纯粹的商人思维,林屿心道我都十七了,能独立了,不需要别人照应。他本能地想要反驳,但想到林世泽一贯“为他好”的教育理念,这话他大概率是听不进去的。

林屿想了想,问:“你下午不是让陈潮跟我说这事吗?他怎么没说?”

闻言,林世泽没说话。

不出所料,林屿道:“他没同意吧。”

“也不是不同意,”林世泽说,“他说想先问你的意见。”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以至于聊到最后,林屿也没把这事应下来。

既然陈潮没说不同意,那下午他为什么不跟自己提这事呢?是不方便开口,还是事先预设了自己不会答应所以干脆就不开口了?

因为这事,林屿心不在焉了一晚上。

陈潮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他也没敢进屋,就默默蹲在院口的橘树下。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林屿都快在树底下睡着了,突然有人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下:“走了。”

林屿睁眼回头,是陈潮。

陈潮走在前面,孝带绑在左手臂上,林屿茫然地问:“干什么去了?”

陈潮说:“奶奶明天出殡,我去坟前烧纸了。”

林屿垂眼一看,发现他草鞋上果真多了许多黄土。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谁也没多说话,对那事仿佛都心照不宣。

陈潮将草鞋换下,给林屿备好换洗衣服,林屿接过,进去浴室,没一会儿又出来,换陈潮进去。卧室蚊子还是很多,林屿点好蚊香,又拿电蚊拍一通拍,一顿操作下来,成效极佳。

等陈潮洗完出来,他已经自觉地躺在床上睡了。

这种情况下共处一室说不尴尬是假的。但比起一个人睡担惊受怕,林屿还是更习惯两个人一块尴尬。

陈潮显然没料到他这么快睡着,动作都跟着放轻了。

很快,林屿就听见了关灯的声音。

紧接着,是陈潮躺上凉席的声音。

这会儿外头没有戏班唱戏,除了吊扇嗡嗡转动,卧室内异常安静。

安静到甚至有些不真实——林屿闭眼假寐,一呼一吸都格外注意,以至于都忘了睡着的人是有鼾声的。

陈潮大概率早就察觉了,也一直没睡。

黏腻的热气将两人紧紧包裹着,谁也不敢惊动谁。

不知打哪飞来一只蚊子,在林屿脚边好一阵停留,林屿被叮得瘙痒难耐,伸手去挠,又唯恐发出大动静,只得拿脚小心翼翼地去蹭床。

一时间,卧室内发出极小的“簌簌”声。

林屿自觉已经够小心了,谁知下一秒,陈潮的声音仿佛平地一声雷在耳边响起:“床头柜里有风油精。”

林屿:“……”

林屿没说话,继续装睡。

黑暗中,陈潮却如同下定了某种决心,坚定地说:“别担心,我不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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