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羽的生日在六一儿童节。
生日在特殊假日有好有坏。
生日加儿童节，意味着谢凌羽可以收到很多份礼物，因为生日的特殊性也很少被人记错日子。
所以小时候的谢凌羽总盼着过生日。
但坏就坏在，长大之后，谢凌羽不怎么喜欢过生日了。
因为儿童节对于已经长大的谢凌羽来说，着实有点幼稚了。
所以，当沈蹊言提出要给他过生日的时候，谢凌羽是抗拒的。
在沈蹊言的再三逼问之下，谢凌羽才支支吾吾地说出了理由。
“就因为生日在儿童节你就不喜欢过了？”沈蹊言失笑，“不是我说，这样不是显得你更幼稚了吗？”
谢凌羽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才不会说上次过生日的时候，被谢盈女士骗到麦当劳，然后戴着很蠢的生日帽，在隔壁小朋友既好奇又羡慕的目光下一脸麻木地吹灭了生日蜡烛。
“就是不想过。”谢凌羽幽幽地叹了口气，“而且，6月7日就高考了，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沈蹊言耸耸肩，“反正也不差那么一天的复习时间。给你过个生日碍着什么事了？”
“那是因为你是学霸啊！”谢凌羽的音量提高了，“你当然无所谓，我有所谓！”
“你也无所谓。”沈蹊言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别装了，谢凌羽，你平时也不怎么努力学习。”
谢凌羽：……
“可，可是——”他还企图弱弱反抗一下，被沈蹊言无情按灭了。
“不管怎么样，蛋糕礼物什么的还是要吧。”沈蹊言打断了他，“上次你送我礼物，我还没回你呢。”
看着谢凌羽略微动摇的神色，沈蹊言趁热打铁：“再说了，你不期待我会送你什么礼物吗？”
谢凌羽：……
他在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吧。”
*
谢凌羽并不怎么期待他的生日。
从小到大，谢盈都很执着于给他办各种生日，但他对于生日的遥远记忆还停留在初中的时候，那次在麦当劳过生日，成了他对过生日的噩梦回忆。
颇有些往事不堪回首的意味。
他不知道沈蹊言会怎么给他过，就这样边复习边忐忑地等了好多天。
高三的最后一个月，气氛处在一种松弛和紧张互相拉扯的诡异平衡之中，对即将到来的三个月暑假，学生们已经开始悄悄躁动，初夏的空气里暗暗浮动着即将要解放的喜悦，然而面对高考这个人生大坎，即使连平时看起来都不怎么在乎的人，在这样的紧张氛围渲染下，也不自觉地打起精神来，想要争分夺秒多读一点书。
而这个不怎么在乎的人就是谢凌羽。
沈蹊言是个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极端J人，从前，他甚至无法忍受自己的计划出那么一点差错，他对于“按照计划严格执行”有种超乎寻常的执着，执着到了有些强迫症的程度。
但自从认识谢凌羽之后，他的生活就从来没有“走在正轨”上过。
不说别的，翻墙，翻窗，出柜，哪个是从前的沈蹊言会想到自己干得出来的事。
即使他的生活已经被谢凌羽搅和得一团乱麻，他也坚持在这一团乱麻里严格地执行自己的学习计划，一丝不苟。
他给他自己的计划是，到高考前一个月，就要适当放松，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考试。
所以这个月，他没有给自己布置很多高强度的任务，反而难得地松懈了下来——于是，放松下来的沈同学的乐趣变成了，云淡风轻地看旁边的同桌苦大仇深地对着一堆复习书抓耳挠腮。
谢凌羽好像直到前一百天，才突然醒悟自己原来要参加高考这件事，之后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做出一副头悬梁，锥刺股的勤奋姿态，每天苦读，到了剩下一个月，更是恨不得每天都黏在书上。
沈蹊言这时候不再劝他多读点，而变成了劝他赶紧去休息。
谢盈大概知道了谢凌羽最近读书读得很用功，但她也不找谢凌羽直说，反而给沈蹊言发消息，问他能不能劝劝谢凌羽。
沈蹊言回了句没问题，阿姨您放心吧，转头就把谢凌羽拉到床上去睡觉。
谢凌羽要是还挣扎的话，沈蹊言就威胁他如果不去睡觉，就把他当时生日在麦当劳的照片发到班级群里去。
这个照片是当时沈蹊言让谢盈给他发的。
谢凌羽老实了。
他恨恨地看了沈蹊言一眼，语气颇为幽怨：“我原本以为你会是个好人。”
语气听起来有种识人不淑和错误的人结婚的怨夫感。
沈蹊言也不恼，淡淡地回答：“我什么时候说我是个好人了？”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只有谢凌羽这个一根筋的笨蛋，才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
谢凌羽的生日很快就到了。
六月一日，儿童节。
当天正好是周末，学校在高考前一周让学生放假自习，所以谢凌羽和沈蹊言就在家里厮混（和书）了好几天。
“明天是你的生日。”沈蹊言在沙发上躺着看手机，问他，“你想要请谁？”
“你先说你要去哪过？”谢凌羽边做着数学模拟卷，边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外面的餐厅啊。”沈蹊言放下手机，眼神很无辜，“放心好了，不是麦当劳。”
谢凌羽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现在像被蛇咬了一口的农夫，看什么都居心不轨。
“你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沈蹊言无奈，“你都不肯告诉我吗？”
见谢凌羽神色犹豫，沈蹊言趁机以真诚为矛：“你说下，你还信不过我吗？”
谢凌羽看着沈蹊言真挚的眼神，有一瞬间想把那件事脱口而出，但他随即制止了自己，狂摇头：“不说。”
“哦，不说就算了。”沈蹊言转过头，“我订的餐厅的位置已经发到你微信上了，记得查看。”
谢凌羽连忙点开微信，看了下餐厅的名字，似乎只是个私家菜馆，他在某团上搜了搜餐厅，特意查看了下有没有什么“过生日特别策划”之类的活动。
好像没有。
谢凌羽放心了。
晚上七点，他和沈蹊言到达餐厅的时候，王易和李悦已经在门口等了。
远远看到他们，王易和李悦向他们挥了挥手。
沈蹊言已经订好了座位，在二楼靠窗。
这是家中式私房菜馆，圆桌旁边放了个屏风，遮挡视线。
几人坐在圆桌旁边，点了几道菜，等菜等得无聊，王易就拉着李悦打起了游戏。
谢凌羽见王易和李悦忙着讨论手游攻略，偷偷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沈蹊言的手。
沈蹊言抬眸扫了他一眼。
“我礼物呢？”谢凌羽低声问。
“我以为你不期待呢。”沈蹊言淡淡地回答道。
“我那是——”谢凌羽话到嘴边打了个拐，“我什么时候不期待了？”
沈蹊言笑了一声，轻轻捏了下他的手心：“一会儿。”
“该不会是什么恶搞之类的吧？”谢凌羽的眼神变得警惕，“你别给我搞那些啊。”
“放心好了。”沈蹊言笑眼微弯，“绝对是你想要的。”
谢凌羽的好奇心被他轻轻这么一撩，轻而易举地勾了起来。
他一整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往旁边看一眼，就在期待什么时候沈蹊言变戏法似地变出一个礼物来。
他甚至借着摸手的时机偷偷把沈蹊言身上的口袋都摸了个遍，看起来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奇怪。
几人边吃边聊天，很快桌上的菜就吃得差不多了。
王易突然问：“哎，沈蹊言，那个蛋糕买了吗？”
沈蹊言点了点头：“买了，刚才直接寄到这里放冰箱里了。”
王易说：“那可以把蛋糕拿上来了。”
沈蹊言就叫了一个路过的服务员：“帮忙拿下蛋糕，谢谢。”
谢凌羽正无聊地盯着手机看，耳边乍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欢乐音乐声，他听见这音乐声，立刻警觉地抬起头——就见到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好几个服务员，穿着喜庆的服装，手里拿着灯牌，上面写着六个闪耀的大字“祝你生日快乐”。
其中一个服务员拿着个大音响，手里拿着话筒，对着剩下的那几个服务员，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一，二，三，起！”
几个服务员一起开始唱歌：“祝你生日快乐——”
谢凌羽直接石化当场。
他转头看向沈蹊言，满脸写着六个字“给我一个解释”。
沈蹊言看起来比他还茫然：“这个我真的——”
“我只是拜托他们暂时寄存一下蛋糕和礼物。”沈蹊言轻声咳嗽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他们居然有这种服务。”
这边动静这么大，吸引了好多好奇的人围观，谢凌羽如坐针毡，但他秉持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突然站了起来，比他们唱得更大声。
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凌羽全程在对着沈蹊言唱，好像过生日的不是他，而是沈蹊言。
沈蹊言：……
好不容易熬过这个环节，其中一个服务员笑眯眯地端上蛋糕和几个礼物盒，说这是另外几个人送给他的礼物。
谢凌羽这才兴奋起来，正准备拆礼物，被沈蹊言拦了下来。
“等下，你还没吹蜡烛，等会吹完蜡烛分完蛋糕再慢慢拆。”
谢凌羽只好放下礼物，撇了撇嘴：“好吧。”
服务员不知什么时候散去，沈蹊言帮他点上蜡烛，蜡烛的光在微微抖动——谢凌羽突然想起之前给沈蹊言庆生的时候，在狭小黑暗的体育器材室，小小的蛋糕上的蜡烛摇晃，照得那张脸忽明忽暗，却莫名让人心动。
他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跳得飞快。
谢凌羽看向了旁边，正好撞上沈蹊言的视线。
沈蹊言：？
谢凌羽有些心虚，连忙闭上眼睛许了个愿，轻轻吹灭了蜡烛。
吹完蜡烛分完蛋糕，谢凌羽连忙开始拆礼物。
“哪个是你的啊？”谢凌羽看着这三个礼物，犯了难，“我想先拆你的。”
沈蹊言没有直接回答他：“你猜。”
谢凌羽：……
送个礼物还要猜，这么麻烦！
他拆了第一个礼物，脸立刻就拉了下来，掀开礼物盒，下面静悄悄躺着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谢凌羽连翻都不想翻，直接放到了一边。
接着拆第二个礼物，拆完之后，发现是一套他喜欢的最新的游戏机，谢凌羽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转头就对沈蹊言说：“这是你送的对吧！”
沈蹊言笑而不语。
轮到第三个礼物了。
谢凌羽打开第三个礼物，发现里面是个小木盒，但是木盒上居然还上了锁，上面有密码。
他疑惑地抬头，目光在王易和李悦之间逡巡，又回到了沈蹊言的脸上。
“这是你送的？”谢凌羽问。
沈蹊言没说话，黑漆漆的眼睛直盯着他。
谢凌羽又指向了旁边的两个礼物：“那这又是谁送的？”
“嗯……羽哥，其实……”王易拿出自己的礼物，放在桌面上，“我们的礼物在这里。”
“所以你送了三份礼物！”谢凌羽大喊道。
沈蹊言这才不慌不忙地说；“对。”
“所以密码是多少？”谢凌羽看向他，眼睛亮亮的。
沈蹊言指着第一本的五三说道：“我折了四页，你把题目做完就知道了。”
谢凌羽：……
突然有点不想要这份礼物了呢。
但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最终他还是老老实实埋头做题。
这是本英语的五三。
在谢凌羽吭哧吭哧埋头做完了四道阅读理解的填空题之后，他按照ABCD的顺序输入密码。
小木盒应声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八音盒，八音盒之上，小天使拿着一个牌子赫然出现，随着音乐声慢慢转动。
谢凌羽凑近了看，小天使上面举的牌子写着：生日快乐，永远奔向有你的未来。——沈。
雕刻的字迹很娟秀，虽然还是看得出来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