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透过骨片将蒙国的其中一块照亮,焰礼说像这样的骨片还有许多,若是一一拼凑便可知晓各个部落的位置,也能知道通往各处的小路,这是她们用血、用骨、用生命刻下的地图。
芙芙握紧那枚骨片,感受着它传递的温度。焰礼在她怀里渐渐平静,呼吸变得均匀。月光下,女孩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雨林清晨的露水。
谁又能想到,赤焰礼不是指她是上天赐给赤焰家的礼物,而是指赤焰家要给其他部落送去的礼物呢?
芙芙克制着自己不哭出声,只听见焰礼在梦中呢喃着什么,芙芙低头倾听,听见她说:“阿姐…焰礼不怕了…雨素…雨素不怕了…”
远处,祭司的铃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夜枭的啼叫。芙芙望着骨片上若隐若现的蓝光,知道一场改变蒙国命运的旅程即将开始。而怀中的小女孩,正是打开这一切的钥匙。
——
那是蒙国雨季里最平常不过的一个下午,没有所谓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人们心底的潮湿化作一场又一场的暴雨。
芙芙的藤编面具在暴雨中泛起霉味,她佝偻着背混入送粮队伍。
看着有些眼生,芙芙还是被蒙国赤焰部落的哨兵用长矛挑起衣领检查,沾满泥浆的麻布下,藏着浸泡过鳄鱼胆汁的毒刺——这是伍瑭用三天时间从沼泽鳄巢穴提取的天然麻醉剂。
芙芙自然不会给他留下继续查看的时间,她模仿驼背老妪的沙哑嗓音,“这批女奴染了热病。”
说着便向看守展示身后两人手臂上的溃烂假皮,“大人们要拿她们试新药。”
哨兵嫌恶地后退半步,矛尖戳了戳队伍末尾昏迷的“女奴”——实则是裹着女装的伍瑭。
只见他拿出当日在青松山骗小个子的“功力”,恰到好处地抽搐两下,吐出混着苦艾汁的白沫,哨兵几个几乎是跳着往后退。
“快进去!滚远点!”“晦气啊!”
带着几人混进部落之中,芙芙按照焰礼的指引往粮仓摸索而去。
粮仓阴影里,十五岁的哑女阿叶在墙面划出新月标记。芙芙解开腰间皮囊,倒出用树脂封存的纸卷:那是用鱼血写的简易地图,标注着地下囚牢通风口的位置。
“焰礼很安全,我们的人会看护好她的,”芙芙用手语快速交流,“明夜火攻西哨塔时,带着你的人破坏水车。”雨叶的瞳孔在黑暗中发亮,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被烙铁烫毁的蟒神图腾——这是她三年前试图逃亡的印记。
眼泪在雨叶的眼眶中蓄满,随着她拼命的摇头,躲进角落里,芙芙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花了一月时间才得到这个混进赤焰部落的机会,难道就这样白白浪费吗?
不!绝不能!
芙芙学着当日焰礼的做法,将镂刻地图的骨片投射到墙壁之上,这才见雨叶有了反应。
芙芙将骨片连同地图一起放到雨叶手中,在她手心画下雨素与她们之间的暗语,虽然她还只学会了那一句,“别害怕!”
“这是雨素留下的,是焰礼姐姐焰吉的骨片,这上面刻的地图是也是无数个不知道名字的她们一步一步,一个一个,一条一条用生命试出来的逃生之路,所以雨叶,拜托你了!”
雨叶虽然还是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但抱着骨片和地图,眼神看向头顶洞口外的天空,芙芙知道,她一定能做到。
一夜无眠,小小的粮仓里传递出令人振奋的消息,却也似乎惊动了不该惊动之人。
第二日清晨,芙芙还来不及按照伍瑭约定部署下一步,便被三人围堵在了粮仓昏暗处,但也正是这三人将自己围堵在昏暗处,芙芙看到了一线生机。
“我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但你们没有去赤焰族长那里揭发我,就说明你们心中也向往着自由!”
芙芙的声音本不算好听,但于她三人却如清泉一般,如果可以选择正常发声,谁又会忍受割去声带之痛。
“所以我与你们打赌,就赌你们的赤焰族长会不会放弃你们,今日我会让他做一个抉择,如果他主动放弃你们,你们是否能站在我这边?”
眼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芙芙有些犹豫,这个赌约是否能像自己想的那样必赢?
但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反抗一旦开始,谁又会丢弃这个生的希望?只愿大家少些伤亡!
次日黄昏,伍瑭与希之在部落上游的瀑布潭倾倒二十袋发酵鳄梨。果肉在湍流中迅速腐烂,下游取水的蒙国战士开始上吐下泻。
当祭司宣布水源被诅咒时,芙芙手持骨杖出现在众人面前,额间的月轮银印格外醒目,“居然是如此可怖的诅咒,诸位可要举行血祭才能破除赤焰一族的灾祸了!”
没有行割去声带之礼的少女本就少见,额间有玉轮银印的更是稀有,众人一时愣神,为首的那位祭司更是向芙芙靠近窥探,眼看着他逐渐逼近,芙芙以骨杖抵在他额间。
“放肆!”
话音未落,只见他额间一团黑气,直直向后倒去,众人慌作一团,芙芙却将头愈发高高的抬起,话语也则更加冷漠。
“既见玉轮,为何不拜?不怕炎尊怪罪,也应当不要忘记月神的赐福啊!”
众人双手扶肩,低头行礼,“拜见玉轮祭司!”
看着这副场景,芙芙这也才更相信了阿悠娅当日在自己耳边的低语:
“我们沙丘巫一族其实也来自蒙国,一同信仰着炎尊与月神,但蒙国对女子的奴役惨绝人寰,我们只能选择离开,佘国的地下河也来自蒙国,常常干涸是因为他们阻断干净的水源以达到互相吞并各大部落的目的,所以去蒙国或许是解决一切事情的关键,但其中凶险也可想而知!”
“必须用未破身的少女血祭!”芙芙挥舞着浸泡过致幻蘑菇的骨杖,在河水泛起的烟雾中指向部落长的另外三个女儿。
一时间众人群议论纷纷,赤焰族长却只在考虑了半刻钟后做出决定,“可以!你需要几个?”
随着原本在主帐的祭台被慢慢推向河边,本还在犹豫是否反叛的少女们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她早就知道答案的赌约,对我们来说是不公平,但或许我们自己能为自己拼来公平!”
随着西南方突然传来爆炸声——阿叶带领女奴点燃了囤积的箭毒木树胶。
赤焰族长自然也就发现了其中猫腻,挥刀砍向芙芙的瞬间,伍瑭从粮垛跃出。
画面与芙芙为伍瑭占卜生死中的看到的完全重合,伍瑭会死在弯刀之下?想到这芙芙本能的将伍瑭往反方向推去,借力间芙芙倒在河道旁,指向众人身后的瞭望塔!
伍瑭见芙芙安全,瞬间反应过来,手中的长剑并未劈向敌人,而是斩断了支撑瞭望塔的其中一条藤绳。
以此伍瑭成功将赤焰族长的注意力引走,芙芙借机起身,与他一番缠斗,为伍瑭争取时间。
“拦住那个持剑之人!”赤焰族长嘶吼出声,却见战士们皆步伐摇摆,自己脚下也是一片虚浮。
木易葛带人将阻拦伍瑭的一一拦下,终于随着牵引的藤绳,三十米高的木塔轰然砸向祭坛,被麻醉剂弱化的战士们来不及躲避。
“去地牢!”芙芙吹响骨哨,混在女奴中的反抗者同时扯掉伪装。她们用磨尖的兽骨挑断守卫脚筋,这些技巧源自日常被逼着处理猎物的经验。
地牢深处,阿叶正用偷来的青铜钥匙开启镣铐。被囚的妇女们沉默而迅速地组成人链,将孩子传递到通风口——那里垂着孙葛提前布置的树藤绳索。
当最后一个婴儿被托出洞口时,赤焰族长的战斧劈开了牢门。
“跑!”芙芙掷出毒刺,却被藤甲弹开。千钧一发之际,阿叶抓起滚烫的火塘灰烬撒向追兵,女人们趁机举起镣铐砸向敌人眼眶。这些动作,是她们多年为战士清洗带血武器时偷偷观察来的杀招。
暴雨冲刷着血污时,八十多名妇孺已消失在雨林深处。
芙芙在废弃祭坛上留下伪造的血月图腾,看着木易葛靠近,便也解释起来,“听说赤焰家信奉蟒神,霜隐一族却只信奉月神,两家曾有仇怨,我又以玉轮祭司身份出现…”
“那样或许能使他们之间相互猜忌?引发内乱。”木易葛接过话茬,芙芙点点头,却也没对此报太大期望,“只是埋下怀疑的种子罢了,我也不知有没有效。”
阿叶最后回望部落的火光,撕开衣袖露出结实的臂肌:那是常年搬运兽尸练就的力量,此刻终于用来砸碎枷锁。
“她们比我们想象中更坚韧。”伍瑭擦拭着染血的长剑,发现剑柄不知何时被系上一串兽牙项链——是某个女奴偷偷留下的谢礼。
“是啊!这是看上哪一个了?”希之的声音传来,伍瑭这才发现身后的芙芙不见了踪迹。
“什么哪一个?”取下项链塞给希之,伍瑭四处张望有些慌张,却也不免窃喜,她这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