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的游戏是在太好玩了(痴呆.jpg),这几天打了好久,完全不想写文更新了(?)
冬天的夜晚格外的漫长。外面的天色依旧黑沉沉的,但靠在椅子上的时子却已经能听见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有熬夜经验的人就知道,鸟叫声是黎明的前奏。
多年以来能再和葵一起同床共枕,这样一个重逢的场面值得时子和葵好好聊一整个晚上才是。但时子昨天和前天的作息都不太正常,今夜更是精疲力竭。刚刚在沙发上与雁夜聊天时,困意就不断袭扰着她。
在葵温暖而安全的卧室里,时子的头一点点地垂了下去。
察觉到时子的疲惫,葵体贴地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打开了吹风机,细致地把时子一头漂亮的乌发给吹干。
在吹风机呼呼的声响中,时子阖上眼睛,坠入了梦乡。
温暖的热风与轻柔抚上眉眼的指尖,如同蜻蜓点水一样在她的心头拂过。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而悠长,就像是海浪一般,温柔地抚上沙滩,又准时离开。
两河地区正值盛夏,轻柔的春风吹拂过时子的发丝。
苏美尔早王朝的王公贵族们齐聚一堂。乌鲁克城中,那原本用来开早会的空旷殿堂,此刻竟显得无比拥挤。鲜美的菜肴被一盘盘呈上来,以彰显王的权威与财富。
貌美的侍者侍女端着金制的酒壶,甘醇的美酒宛如幼发拉底河滔滔不断的河水,宾客们还未多饮,光是嗅一嗅这酒香,就已经要醉倒过去了。
然而创造出这样一个盛世,乃至于击败了这天地间最难对付的怪物的王却并没有多少喜悦的神色。几个有脑子的宠臣注意到了这一点,正是因为这种警惕,才让他们免于王之佳酿的诱惑,安静等待着英雄王的安排。
英雄王没什么安排。
与他们想象的不同,吉尔伽美什虽然并不高兴,但也没有什么不满。他凝视着黄金的酒杯,里面的酒液和他所杀了的那只怪兽一样鲜红。
欢乐的民众、甘美的佳酿、美丽的妃子、宏伟的王国、神性的血脉……
在众人眼中,这位王已经拥有一切,应当是世上最为欢愉之人才对。然而在吉尔伽美什看来,一切都无聊至极。征服,不论是对人还是对国家、怪物,虽然能够给他带来快乐,但快乐所持续的时间总是有限的。一刻的惊喜要以百倍的空虚来偿还。
那些发出放肆笑声,高谈阔论的愚人让吉尔伽美什感到厌烦,但这种厌烦又恰到好处地不会让他有想要举刀屠戮的念头。
英雄王离开众人集聚的酒席,看到了在花园里沉睡的王妃。
“唔……”
时子累的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甚至连有人放肆地拉扯自己的脸颊,她都不想睁开眼去应对,只是翻了个身。然而那人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的动作,反而笑着把她给抱了起来。
骤然离地,还在空中转了一圈,时子这下被吓醒了,下意识地勾住这人的脖颈。她身上各式各样的吊坠们撞在一起,又随风舞动,有如风铃一样。
“唔……!你干什么?”她挺起腰背,想要挣脱这人的怀抱,却又被他抱着更往怀里按了。
吉尔伽美什抱着时子,又坐回了刚才的摇椅上,哈哈大笑。
这个姿势下,时子只能艰难地仰起头。此刻恰好是正午时分,明媚的阳光落在这位万古长存的王身上,配上金色的头发与夸张的黄金饰品,显得吉尔伽美什仿佛就是太阳本身。那样强烈的光芒使她无法看清吉尔伽美什的脸。
但是从声音还是能听出来,对方心情不差。
远坂时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大概是一个没有被记载于史诗中的故事,一件小事。她依然是一个不会影响历史的旁观者,一个有幸能够见证吉尔伽美什伟业的现代人。
……但,能再次看见吉尔伽美什,不管怎样,时子都是开心的。
“不是您说要办一个全国最大的宴会吗?”时子嘟嘟囔囔地抱怨道,“为了这件事情,我和其他几位臣子已经忙碌了一个月了。”
就这样加班工作了一个月,她在宴会里犯困遛出来,想在花园里睡个午觉,都能被这个暴君给逮回去。
吉尔伽美什低头,直接点破时子的不敬念头。
“刚刚,爱妃又再骂本王了吧。这次骂本王什么,骂我是暴君?”
吉尔伽美什纤长而有力的手指勾弄着时子身上四处勾连的美丽链条。他一向很喜欢装饰她,而对方的不在意和不乐意则更是助长了王作恶的心。
宝石堆砌在一起,在光线下色彩鲜活地跳跃着,衣袍上刺绣出的同色纹路,耳朵装饰的黄金流苏,还有怀里的身体传来馥郁的浓香。昨夜他让她在洒满玫瑰花的热水中沐浴,没想到这样的味道经过一夜还能留存。
这些看起来似乎也不有趣,但吉尔伽美什就是从中品出了一丝趣味。
时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就想要低下头来吻她。春风从他们耳畔吹过,带走人群的熙熙攘攘。
直到此时,远坂时子终于看清楚了吉尔伽美什的轮廓。他的五官清晰而锋利,就像他本人一样,锐利地质问世界,撕破那些俗世的规矩和假象。
……但亲吻就亲吻了,手不要乱动好吗?
时子握住他的手,把那只手从自己加速跳跃的心脏上移开。她心想,真奇怪啊,明明她上次把心脏送给王了,明明现实里她也没有心脏了,可此刻还是能感受到生命的跃动。
“王……”她缩在他怀里,叹气道,“不要乱来,一会儿还要参加宴会呢?”
吉尔伽美什被时子的话逗笑了,胸腔微微的起伏着。他把手移到她的脸颊上,顺着她的眉眼,到鼻梁,再摸到那丰腴嫣红的唇瓣,低声道:“……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时子脸一下子红了,心想她哪里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如果做出太违背梦境逻辑的事情,或者直接点破梦境,就会突然醒来。
虽然昨夜已经见到了这个人,但一想到自己剩下的日子屈指可数,时子就忍不住想要用更久的时间注视着这个人,想要彻底沉溺在此刻的温暖中。她也学着去摸他的脸,用指腹感受神之子肌肤的纹路,轻轻道:“我忘记了,我忘记我昨晚说了什么。”
吉尔伽美什那双红瞳骤然睁大,一只手绕过她的后颈,再次吻了上来。
但和上一个吻相比,这个吻充满了更多泄愤的意味,与其说是情人间的情感传递,不如说是英雄王单方面的横冲直撞而已。
“怎么能忘记……”吉尔伽美什盯着那双蓝色的眼睛,恶狠狠地威胁她,“怎么能忘记你对王发下了怎样的誓言?你对着我发誓过,要永远爱我,要永远当我的臣子,难道你都忘了吗!”
他的愤怒太过鲜明,甚至手上的力气都增大了。就连周围的环境好似也受到这位半神的影响,他们所在的地面隐约颤动着,飓风卷起黄沙,在二人耳畔呼啸。
这样的愤怒和在意让时子久违地升起了嫉妒的情绪。
原来吉尔伽美什曾经这么喜欢过别人啊……
时子知道这种嫉妒本身毫无必要。这位在史书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的爱妃就算能进轮回,也该轮回个百来世了,如果不能轮回,那尸体估计也成灰了。但爱人在她的面前对另一个人表达愤怒和爱意,这难道不让人生气吗?
自己虽然从道理上来说已经死了,但还没死透呢!
时子摁住王滚动的喉结,愤而在那薄唇上咬了一口,以一种原始的、野兽的方式标记自己的地盘。
“嘶……”
这种攻击不可能对英雄王造成一点半点的伤害。吉尔伽美什只是皱了皱眉,发出轻微的吸气声。被咬破的地方渗出一点点血,时子伸出舌头,想尝一尝神之血的味道。
她大概还是咬的太轻了,所以只有一点点铁锈味。
但吉尔伽美什所闻到的血腥味却比时子闻到的要多。他看着时子头顶的发旋,感受她的舌尖正一点点舔舐着新的伤口。
不可言说的欲/望暗自翻涌,和两个人的心神一起荡漾。
“王,我的心,已经全部给你了。”
嫉妒之心让她想要再度突破梦境的界线,让她叙述一切。
“就算我死了,这也不会改变……如果有那样一天,我真的死了,一切就再也不会改变了。”
一时之间,狂风大作,河水翻涌。远处的宾客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风吓坏了,慌乱不已,发出扰人的惊叫。
然而吉尔伽美什没有当即离开,去查看自己的宴席,反而惊讶地看着时子,似乎没料到她忽然会提起这个。他把手指插到她松散的发间,让步道:“只是咬了我一口,不至于有那样严重的惩罚。我也不是那么小气脆弱的王。”
时子心想,不会这就是这位妃子没有被记下来的原因吧。不过关于吉尔伽美什说的鬼话,她是一个字也不会信。此刻反正也是做梦,她大胆揭穿道:“你胡说,你明明干过把人丢到鳄鱼池里的事情!”
这个事情属于野史记载,但以时子对吉尔伽美什本人的了解,对方年轻时还真的有可能干过。
吉尔伽美什顿了下,轻笑一声,坦率地承认了。
“确实干过。但那些都是谋逆之徒,我才会用这种惩罚方式。”
欣赏敌人跪地求饶的丑态,这是吉尔伽美什年轻时的乐趣之一。不过年纪大了,大部分人在面对失败时的失态他也都见识过了,就对此事没什么兴趣了。比起这种单调的酷刑,后来他更喜欢看人们面对艰难情况时左右为难的犹豫神情。
“我现在更喜欢让他们自己来选,是选择妻子还是女儿,是选择家人还是霸业,是选择隐匿的活着还是光荣的毁灭。”
吉尔伽美什用食指抹开嘴唇上的血,回味着方才的一切。
“你呢,你会怎么选?”
时子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只能老实答道:“人都会死,不管是老死还是被杀死,都难免夭折于华年。我没的选,吾王。”
吉尔伽美什一愣,又听她继续说道:“我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选择了死亡。”
……关于她,关于恩奇都,关于他自己,人终将要死的事情,吉尔伽美什如何能接受呢?如果他接受了,也就不会在英灵座上被召唤出来了。
狂风平静了下来,吹拂着树叶。
远处的贵族们笑闹一团,宫廷乐师奏响换欢乐的乐曲,但仔细一听,这样的歌曲似乎又不应该出现在这样喜气洋洋的庆功宴上。
“在某个阶段,我们把房屋建造[1]。”
工匠举起工具,将眼前的巨石雕琢为有着细致雕刻的廊柱。
“在某个阶段,我们把粮食种下。”
农民擦干汗水,拉着温顺的黄牛,将生命的种子播种下去。
“在某个阶段,洪水四处泛滥。”
天神横加灾祸,平静的河水四溢,吞噬着无辜百姓的性命。
“在某个阶段,仇恨遍布大地。”
战火在这燃烧,士兵们举起长矛,发出被死神劫持的嘶吼。
“顷刻间,一切都会化为子虚乌有。”
女人柔软的手捧着英雄王的脸,细声安慰道:“不要怕,人死了,一切也都结束了。没有烦恼,没有忧伤,也没有尚未实现的愿望。”
于她,于他,于人,于神,一切虽然覆水难收,但最终也被死神给收回来了。
“这是我回家的旅途。”时子紧紧抱住吉尔伽美什,“如果到时候,王能送我上路,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是她上次未能对他说出的感谢之语。
“谢谢您,我伟大而仁慈的王。”
阳光下,花园中,时子的双臂仅仅拥住吉尔伽美什。两个人似大海漂泊的孤舟,彼此之间被细细密密的金线所缠绕着。
吉尔伽美什呼吸加重,却很不高兴地道:“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固执……”他抿起唇,解开衣带,“非要死吗,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享尽美酒和财富,不好吗?”
“很好……都很好……”
爱人的低语让人难以抗拒。
吉尔伽美什心想,既然她和他都来了这花园,那两个人也就都不必走了。
“……一切万物都很好。”时子喃喃细语道,“冥河那边,彼岸的世界,对我也很好。”
到底是此刻与吉尔伽美什的相聚是梦,还是她此前与Caster的战斗,与雁夜和时臣、绮礼的相逢是梦呢?
还是……
她大胆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