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环套到了窦柠的无名指上,顺着血管连通了心脏。
沈持戴戒指很好看,他从来只戴食指。窦柠的手指细长,戒圈的尺寸并不十分合适。
只是像极了某种古老的交付仪式,就此立下无名又隽永的盟约。
这枚戒指很素净,没有任何装饰。
窦柠:“怎么会买这个,不是你的风格。”
沈持:“我什么风格?”
“卡地亚花豹系列,镶很多很多钻那种。”
“......”
窦柠拥抱着沈持,暧昧气息还没有散尽,他的汗液在她身上变凉,慢慢从后背滴下来。
她已经找回的东西,不过就是这个瞬间。
沈持:“对不起,把你东西弄丢了。”
窦柠:“下雨路滑,你开车那么快多不安全。本来就没打算告诉你,不想你跟他比,掉身价。”
沈持惯性用两指掐住窦柠的脸颊,“以后还乱不乱跑了?”
窦柠眨了眨睫毛,从他的虎口扭开脸,“好凶。”
连释迦的电话打了过来,窦柠终于有空接通。
连释迦:“你他妈没事儿吧,再找不着你我就求警察叔叔来找人了!”
沈持给魏既之早就发过信息了,连释迦犯了轴,不相信沈持,非蹲在派出所门口不挪地儿,魏既之没办法,关了店守着她。
连释迦试探着问:“你跟沈持在一块儿?”
“...嗯。”
“你给我发个定位。下午有个男的接你电话,吓死我了。”
“我晚上回来再给你说,挂了啊。”
沈持:“覃恺拿你手机了,有没有欺负你?”
窦柠从沈持腿上下来,“别人从来都欺负不到我。”
沈持降下车窗,春夜有盛夏的熏风,窦柠脸红扑扑的,卷发顺垂,披着他宽大的西装,她人还是那个人,总感觉有哪里不一样了,像一支不死的风翻不过西伯利亚高原,放弃挣扎,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持咬了一支烟,见窦柠扣不好内衣,倾身帮她,“吃什么了,一只手都抓不住。”
窦柠躬着身,沈持牵着内衣带,替她扣好。
她脸爆红:“你那天才说我面黄肌瘦的!”
她连发脾气都可爱,沈持刮了刮窦柠的脸,“我们柠柠性格那么好,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窦柠动了动脚趾头,“谁跟你我们。”
沈持没有穿衣走人的打算,黑色商衬敞开,他吸了一口烟,脸上的伤斜斜一道,眼眸漆黑。
窦柠把沈持的烟雾都吸进鼻腔,她伸手要拿一支,被沈持捉住了手腕,“干嘛啊,我不想抽二手烟。”
沈持摘了烟,塞窦柠嘴里,“那你尝这根。”
窦柠接过,直接掐灭了,“你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情欲随雾散尽了,沈持问:“为什么答应我?照你之前的态度,我以为起码得追你半年。”
窦柠知道自己今晚昏头的原因。
沈持说,大喇叭他们让她开心。
不是这样的。
认识他,才是她最开心的事。
其实她应付不了这样颠覆天地的情爱,但她想再体验一次,气若游丝的失重感,这样的死亡写满了他的名字。
窦柠:“我还没答应,你就昭告天下了。”
沈持:“我这人霸道,怕你又跑了。”
窦柠:“你不怕你妈妈不同意吗?”
沈持:“肖南书跟她男朋友在巴厘岛度假,哪有时间管我。”
窦柠一瞬间心疼起沈持来。
沈持对上窦柠的眼神,“柠柠,诚实一点,你喜欢我到不行,不然刚才的反应不会那么大,我背都被你抠烂了。”
窦柠:“你今天不是要去新加坡吗?”
沈持:“那是下周。”
四月中旬,山里还算安静,窦柠打开车载音响,随便选了一个电台。
沈持:“搬来跟我住好不好?”
窦柠:“我下月要回云南了。”
——他们同时说的,很不凑巧,像此时翻唱歌曲的荒腔走调。
沈持:“什么时候回来?”
窦柠:“可能。不回来了。”
沈持:“什么意思?”
窦柠:“我离开前,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意思。”
沈持:“睡完我就跑?”
“不是。”窦柠为自己的自私感到内疚,“你可以拒绝我,就当—”
沈持张开手臂,把窦柠扯到怀里,“你跑不了。晚上别回去。”
窦柠忍住一阵晕眩,靠在他肩头,“不行。回去了。迦迦在等我。”
沈持:“你们一直住一起,少见一会儿都不行?”
沈持搂住窦柠的腰,“明天来我家吃饭,我让周嫂炖汤,给你补补,你是不是都没钱吃饭?”
窦柠:“我就乐意瘦,你管得着吗。”
沈持:“戒指都戴到你手上了,你说我能不能管。”
窦柠:“不来,你以后少让欣欣来骗我。”
沈持:“小孩儿撒谎破绽太多了,你为什么信?”
“我傻。”
“饿了没有,先带你吃口东西。”
窦柠没胃口,她有些想吐,但她还是愿意跟沈持多待一会儿,“想吃路口的那家炒饭。”
沈持把衬衣塞进裤子,低头扣皮带,“忘了跟你说,忠叔得肝癌走了,他儿子一家都回甘肃了。”
窦柠看着夜色,树林缺了一块,刚好能看见远处的璀璨高楼,好像空花阳焰,“那你直接送我回家吧,我想睡觉了。”
沈持:“才十点就困了?你作息终于规律了。”
从下午六七点到十点,他们一直在车里。
窦柠:“嗯。”
窦柠在路上犯困,睡到沈持叫她起来,“到了,要不要我抱你上去。”
窦柠:“不要。迦迦不喜欢你。”
沈持:“我管她怎么想。”
窦柠:“我走啦。”
沈持圈住窦柠的手腕,拉她回头。
这次他没有亲太久。
窦柠贴着他的脸颊,轻微的胡茬和干净的皮肤,她有些微醺。沈持一旦依赖谁,他从来不说,金尊玉贵,目光分外柔软,要人陪着他。
窦柠:“好了,明天见。”
沈持:“离明天还剩一个小时了。”
窦柠笑了一下,轻轻摸沈持的背,“不准耍赖啊。”
沈持看着窦柠上楼,开灯。
那么多窗口,只有她这盏灯不同。
连释迦听到窦柠进屋的声音,从沙发上跳起来,“柠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窦柠笑容虚弱,“差不多习惯了,我进屋躺会儿。”
连释迦:“饿不饿,厨房有披萨,蟹肉煲,薯条汉堡,炸酱面,一箱纯牛奶。”
窦柠:“我现在吃不下。你爸给你黑卡啦,买这么多吃的。”
连释迦:“你还有心思给我开玩笑。魏既之买的,我不是担心你吗,差点儿冲去报案,他就。”
窦柠:“迦迦,魏既之这个名字被你提及的频率很高啊。”
窦柠吃完止疼药,在床上躺着,她形容不出那种感受,有放射性的痛,内心更多的是满足。
沈持给她发了微信:晚安。
窦柠大半个小时后才回:你的脸记得涂药。
沈持:洗完澡了?明天早点起来,带你约会。
窦柠:多早?
沈持:看你。
手机响,窦柠以为是沈持,闭眼接通后才发现不是。
杨星夏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别挂。”
窦柠:“有事?”
杨星夏:“刚刚的消息,你那幅画被人拍走了,知道多少钱吗?”
窦柠没接话。
杨星夏:“七千万。”
窦柠没有太大感觉。
杨星夏:“窦柠,今天这事儿我对不住你,我现在才知道覃恺诓了你。”
窦柠:“我挂了。”
杨星夏:“你不想知道画是谁拍走的吗?沈持,七千万,买你的沙漠狐狸。圈子里现在都炸了。我跟了覃恺那么久,他就给我一个淘宝店,一个工作室,窦柠,跟你比,我实在太惨了。起码沈持他是真的爱你。”
窦柠:“杨小姐,我们并不熟。”
通话结束。
没过多久,手机屏幕又亮了,沈持又发来一个晚安的表情,一只缺了一半的月亮。
沈持:李嵌跟我说,我那班私人机只能晚上飞,我怕到时候忘了,提前补上那天的晚安。
窦柠弯了唇角,用指尖点了点屏幕。
静寂的死亡之歌里,她在种永生花,好似夜莺用血灌溉玫瑰。
日子珍贵得需以秒计量,每秒都不容许被浪费。最后一支舞,她要用谈恋爱的心情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