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外面，许一诺拎着棒骨，在啃一个冰糖葫芦。
她今年27了，相过的亲数不胜数，真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这世上的男人九成都要面子，像刘明辉这样的少见。
约在超市，话少，盯着她买菜，买完也不走，就在她身边跟着，让走就一个说法，反正我回去也没事。
“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许一诺说，“着什么急，让他俩好好聊一聊呗。”
刘明辉道，“小年轻，就是好哈。”
她端看，“怎么好？”
“呃……看着，好。”
“哈哈哈。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俩有一腿儿呢，难怪……”
正说着，许一诺电话响了。
接起来，“嗯！说！”
对面许一林说，“在哪？”
“超市门口啊。”
“……”
吧嗒，挂了。
没一会，许一林和蒋怡婷也拎着一包零食走出来。
要说以前，许一诺肯定不看好他俩，但现在，她这弟弟还真的长开了，没那么突兀了。
“走吧，回家。”
刘明辉在一边乐，“行，你们回吧，我住附近，以后我再找你玩。”
许一诺，“昂！走了！”
棒骨，自然的扔给许一林，她拉上蒋怡婷的小手兴冲冲地往停车的地方去。
等上车，许一诺头伸前面来，“小婷，去我家吃饭不？我妈这几年还一直念叨你呢。”
“下次吧，姐姐，我今天得回家。”
“这样啊。”
许一林闷声发动车，迎着夕阳开往和平里。
回来路上，许一诺是思考了很久才出口问他，“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许一林：“嗯。”
诚实。
“你们在一起了？”
许一林：“没有。”
“那你们刚才都聊什么了？”
“……”
其实也没说什么。
蒋怡婷并没有回他，只是笑了笑。
就是李硕这件事，有点棘手，怎么就让他讨了阿姨的好了呢？
“不说算。唉，小婷一看就瘦了好多，她家那些个极品老人，这几年肯定没少折磨她们。”
许一林：“什么极品老人？”
“你怎么不记得了？蒋家奶奶，唉哟我天，那绝对是咱村数一数二的无赖，整个巷子谁不知道，一到寒冬腊月就拄个拐棍儿上她家等吃等喝，其余时候一点不带来的，人阿姨那会还在坐月子呢！你们上高中那会，我听妈说，老太太摔了一跤，直接住在城里不肯走了，好几年才被大儿子给弄走。”
“……”
许一林从来不知道，这家长里短的事，哪怕就听听，也能叫人烦心到极致。
他怎么就真的不知道？那时候他在干什么呢？
难怪，难怪蒋怡婷高中要住宿。
高三年级，住宿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离得远，都是走读生。
红灯起，他过不去了，压着线急停。
姐弟俩在车里的表情基本如出一辙。
“弟弟，你答应姐一件事。”
许一林，“说。”
“你和小婷，如果不成，不要强求，要是走不到一起，你就远着，护着她。”
——
半个月后的考试，许一林特意匀出了假期，姐姐和蒋怡婷的考场正好还在一起，在市中心，开车需要一小时的路程。
考完后，三个人又在市中心吃过了晚饭，才一起开车回来。
这次的考试，许一诺准备了三年，这是最后一战，许一林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这考试的强度。
本来想着，考完了，找个什么地方，带蒋怡婷放松一下。不想，刚过一天，他就刷到了蒋怡婷开始上班的朋友圈。
他问她，她说，在人才市场登了记，找的就业实习。
许一林开始焦虑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事，他竟然还在替蒋怡婷操心未来，她一直都是个闲不住的。
当天晚上，他打开电脑，开始研究工程师的填报。
宿舍里，李敬睡了，周宁没睡。
就洗个漱进来，周宁看着许一林笔直的后背，眉心狠狠跳了一下。
“又疯了……”
这人又疯了。
他走到跟前，在许一林的填报表上看了会，叹气，“怎么你的表格能这么满？”
许一林没说话。
李敬顿时就跳起来了，也凑上来看。
“你不是说你不着急吗？”
许一林点头，“昂，我没急。”
“……”
周宁：“你这个月还有两天假吧？啥时候休？”
“你休你的。”
周宁：“不行，咱打台球去。”
许一林，“不去，有事。”
“……”
大半夜的，深钢的某个小群又炸了。
群主被人改成了，［深钢没有许先进得散］
已经升级到15个人的麻友群里，也炸了。
周宁：［许一林这个人，太冷僻！］
周宁：［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随波逐流！］
杨梅梅煲电话粥，也是一通笑，“什么叫随波逐流，只能说这些人都是小男生，许一林已经成长成男人了。”
这时候的蒋怡婷，同样也没睡。
她实习过程很安逸，小县城没有那么忙，大晚上，她睡不着。
其实未来还是模糊的。
现在这座城，应该有很多人像她一样吧。
“是，他是很有想法。”
杨梅梅：“那照你这么说，他还是对你有感觉的，不然怎么反应那么大呢？你们俩那时候是怎么戳破的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夜半，蒋怡婷的枕巾总是湿的，她没感觉一样，时不时掉一滴眼泪，“是我，高考过后，我跟他表白的。”
“昂，他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
蒋怡婷闭上眼，“你等一下，我得先想想，我当时是什么反应。”
……
那是一个，潮湿的夏夜。
拍完毕业照，大家三三两两地待在操场上，几乎成了一个惯例。
有的踢球，有的拍照，一直到晚上，操场和篮球场的大门和大灯都会为毕业生留着。
一中长年累月的守规矩，一年一度，就那么一天，没规矩。
高一高二的小同学，有的逃了自习课，就为了来操场上看学长学姐们分别。
当然，更多还是来看告白现场的。
有时候主角太多，都不知道先看哪个。
大家都挑中这块地方，蒋怡婷也不例外。
学校里很多人盯着她，她就悄悄的来到，操场的看台上。
许一林接到她的电话，到她身边来。
上来就问她，“估分了吗？”
她摇头，“没，不想估。”
他笑，“你一定可以考好，估不估都行。”
蒋怡婷皱眉，“许一林！”
“嗯？”
“你是鸽子呀？咕咕咕的。”
他：“啧，行行行，咋还生气了。”
少女那天，穿着纯白色的裙子，高马尾在耳后飞扬，看台上冷风一吹，嘴唇有点发白。
“许一林。”
“嗯？”
“许一林。”
“嗯。”
“我喜欢你。”
“……”
那时的许一林，脸上没有线条，长的很有福气，还老喜欢穿清一色的大裤衩。坐她身边，像一座小山。
“你说什么？”
少女目光澄澈，微微一笑，她是勇敢的，也是深沉的，不属于那个年纪的稳重，里面却又股疯劲。
不顾一切，不顾未来，没有被高考驯服的疯。
“我说我想跟你在一起。”
蒋怡婷，没想到许一林会拒绝的。
还拒绝的很平静和干脆。
“不行。”
她那时候有点傻，“为什么？”
许一林就笑了下，“别逗我了你，我才不信。”
然后就走了。
后来，再回想起来，蒋怡婷只记得那夜的湿冷，仿佛不是夏天。
再见到他，是她和许一诺，穿越数百公里，去东北找他回来报志愿。
许一林没想着自己能考上本科，他知道这三年自己在干什么。
然而，他过了二本线九分。
——
“也挺好，就你们两个人，没有人知道，也没人打扰。”
杨梅梅也在自己床上躺着，听完这对话，她闷闷地说话。
“我没胆儿。”蒋怡婷乐了声，“我可不敢在操场上明晃晃把人叫住表白，你说我要是真这么干了，会不会他感觉到压力，就真的不会拒绝了。”
“那受伤的还是你。”杨梅梅说，“你们就算那时候在一起了，也只能谈两个月的恋爱，人要是不洒脱，那就纯遭罪。”
“也是。”
道理都懂。
就像这俩人，明明应该是情敌，可短短几天的功夫，蒋怡婷这边开了个小头，就越发不可收拾，处成正儿八经的姐妹了。
“唉，蒋怡婷，我同情你。”
“哈哈哈。”
“所以，你们一定要在一起。现在你们在一条路上了。”
蒋怡婷浅浅地笑了笑，“你不难过啦？”
“我本来就不怎么难过。我和许一林又没什么很深的交情，我就是觉得这个人不错，现在既然有你这么一个更加不错的人去配，我还伤心什么。”
“我都听见你抽鼻子了，少胡说八道。”
“真的！”杨梅梅特别认真，“你难道就不想，不谈结婚，不谈以后，纯凭感觉地决定一次吗？”
可是，她又不是没有勇敢过。
还不是没有好结局。
——
交完表，许一林关上电脑。
宿舍里那俩人各自躺床上看手机，都被他搅和的睡不着了。
马上九月，晚上已经能感觉到有凉意，今年的夏天快要过去了。
周宁的手机，突兀的外放出声音。
“我媳妇多抢了两张七夕档电影票。”
张小雷的声音。
李敬冒出头看了眼，觉得没意思又转过去看视频。
许一林突然说了句，“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