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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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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洺此人,把自己人和其他人分得特别清楚。

对于珍爱之人,怎么胡闹,他也都能全盘托底。

但如若一个普通人,陌生人,对他并不算多么重要的人,如果去冒犯他,那么绝对会被更加强势地反攻。

比如这次,梅家算是歪打正着冒犯到了他头上。

梅家毕竟是杭州首富,势力也算是强悍,平常京官自然会顾及。

但薛洺顾不了那些,顶了天给梅家留条人命,不为了这种蠢货让自己沾腥。

表哥梅闹,外加舅舅梅双心,一起被薛洺打包送进天牢,一点情分都没留。

还找军中之人,个顶个的壮块头,去趁着摸黑,把两个人狠狠折磨了一顿。

把意玉受过的,都两倍还了回去。

意玉脸颊因坠马划了一道口子,梅闹和梅双心的脸上就各被划了两道口子。

意玉两天没吃饭,梅闹梅双心也被薛洺吩咐着饿了四天,只给口水防止死了。

……

都是双倍,更加强悍地压回去。

再比如,对待意玉主动提出和离这事。

意玉说完和离的话,薛洺没理意玉,因为正巧被他派出去收拾梅家舅舅表哥两人的鞍锁回来了。

她盘踞在牙床上,含进一汤勺的药汤,就听到了如上的薛洺的杰作,一口药汤卡住了,咳咳。

“哎呦,你可别在人小姑娘面前说这些凶煞可怖的话,吓到人可不好了!”

一声浑浊中气十足的男人壮声,跟着厚重如苍松的脚步声,一步步从门槛冲进房内。

意玉咳嗽着,抬眼一瞧——

发现是上次宴会,喊她弟妹,却被薛洺明令禁止他喊弟妹的盐铁司使郝辛。

生得魁梧有力,和薛洺来自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深沉感觉不一样,这位盐铁司使郝辛,生得活像穷凶极恶之徒。

然而,今日碰面,他却面目和善,极其亲热,活脱脱一个热心老大哥。

同他母亲,也就是梅氏的闺中密友张氏的热乎劲,简直是龙生龙了,虎虎生威,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意玉眼睁睁看着平日里稳重淡然,不怒不喜就让人抖三抖的薛洺,被郝辛迎头一环肩膀,薛洺的脸登时黑了一瞬。

薛洺也并不是什么被冒犯了还忍着格调的性子,他脸上还是淡然:“嗯,不体贴,比不得你心细如发,比我都先知道她的身世。”

郝辛果然急了,他那凶恶的脸上露出茫然,后急慌慌解释:“你可别多想!”

“我认出这怀家姑娘,单纯是因着我职务便利,盐铁司的主事,自然会同这杭州首富打交道。”

“上次瞧她眼熟,不是由着其他,只是因曾经在杭州的商会同怀家姑娘见过一面,当时看着很沉稳大气的姑娘,坚毅模样让我都敬佩几分,再见却被薛老弟你唬得畏畏缩缩,实属是不敢认。”

薛洺很明显不想听他啰嗦,再浪费时间。

他即将出征,本身事就忙,如今见意玉醒了,也有郝辛帮忙照料着。

他的视角里,意玉还在闹脾气,也不想在意玉这自讨没趣。

于是,转身就要走。

意玉忙叫住他:“薛将军,和离书您要不要签了,也好了却心头大事。”

薛洺却把意玉说的“心头大事”,误解成他是她的心头大事。

正常人如果被当成心头大患,都会觉着是不是自己冒犯了对方。

薛洺不一样,他想的是又能如何呢?

他在见她零落成泥的惨状时,就不想放她离开了,只是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对她有这种想法?

罢了,先拖着和离这事,他需要时间再去想想,自己为什么不想放她走。

薛洺向来是说一不二,不会给自己留后悔的余地。

于是,他只是淡淡撇下一句:“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没等意玉回话,便已经扬长而去。

很冷漠。

意玉低头。

这很正常,她于他来讲,只是个小麻烦,没必要听她说话,自然得先去自己的正事。

*

意玉在杭州梅家修养了五日,才被医师叹着气放手,说勉强可以回京。

期间,梅家家主,也就是意玉的外祖母,过来找过意玉。

过来劝和的,说亲表兄妹,能有什么仇什么怨?

话语中还有指责。

意玉解释无用,自知争辩无用,一直偏袒舅舅表哥的外祖母身上是不会听进半分的。

于是只是听她数落,任她发泄,反正意玉习惯,耳朵常年听了好些,就不足为奇了。

外祖母这些年,对她应该算好的吧。

但无奈意玉与被外祖母更喜欢的表哥利益牵扯太大,就不得不屡次牺牲意玉了。

等外祖母火气消了,洞若观火的杭州神探手都看不下去了,直接用自己的权威让外祖母不得不信:

他们是抱着让意玉必死的心来的。

外祖母愣住了。

原先指责意玉“手足相残”的话语仿佛成了笑话。

外祖母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给她掖了掖被角。

“其实你表哥也是心急。”

“主要你一个丫头片子,怎么也比不上男人的脑子好用,外祖母我也是关心则乱,担忧这家业。”

意玉轻轻点头,还是柔顺的模样,让人挑不出错,也没了脾气。

若是意玉反驳,外祖母还能说一句两句,可意玉这幅模样,凄凄惨惨躺在病床上,温顺听她发泄……

外祖母不敢再过来看意玉。

养病五日后,意玉回了东京薛家。

这次回京,算是贯彻了那句,后宅女人过得好不好,就看男人上不上心了。

意玉因着帮了薛洺的一对儿女,原先都是明显蒙了一层灰的用具陈设,这次回东京,却连马车都是软包锦缎的。

薛洺出征,家里就剩下意玉一个。

意玉不知道为什么,薛洺不在,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薛洺在的时候,她有些害怕他,也有一点点抗拒和他接触。

但他是她的恩人,意玉觉得自己不能这样。

薛洺出征这些日子,是意玉过得最快乐的时候。

白日里把账目瞧瞧,等吃过饭后在园林里走动走动,等晚间去接已经来东京上学堂的紫蝶,温习功课。

婆婆和她关系不错,公公沉溺在奇珍异物中,也懒得来找,没有男人在身边,几房亲戚也都在薛洺的威慑下,不敢闹事,平静美好。

唯一遗憾的,就是同胡维的生意黄了。

意玉的生意算是折了,不过手里的钱多到已经不需要她做生意了。

能及时找到紫蝶就好了,算是付出的代价。

直到族老那传出了动静,据说,是医师来给他治病,结果一口药灌下去,直接把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族老大闹,死活让他赔命。

这个族老,是大房的人。

也就是在前些日子的宴会上,对着老太太哭穷的那位。

意玉还记着他,只因他那日穿得实属破败,仿佛墓里扒出来的衣服,脏得不像人穿的。

东一块西一块,都是泥巴。

身为管家娘子,意玉是最先到的。

场面混乱,族老从那指指点点,要他赶快赔钱。

而他的对面,也就是开了药给族老喝出血的医师,正静静在对面听着族老的讹钱,眼神清明,仙风道骨,仿佛游离于世俗之外,生得神清骨秀,俊逸非凡。

无他,因为他解释过了,族老不听。

那他也没辙。

意玉抬眼看去。

这男人头戴莲瓣形白玉发冠,鹤氅履靴,典型的道士模样。

能进入薛府的道士,又通医术……

意玉从绣囊里拿出银票,塞给了族老:“和气生财,您也好养养身子。”

后,就给和桃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把这道士半推搡着出了族老屋门。

这道士盯了她的后脑勺好久。

等意玉被盯得发毛,回头看他,打算好好打招呼时,却听他直冷冷地说:“不是我用药不甚,你何必赔偿?”

甚至还带了几分嘲讽挖苦。

意玉仍旧是那副礼貌的模样:“我自是相信大师品格,只是因觉您没必要废时间同我家这族老相缠。不知您姓甚名谁?”

道士简单吐出三个字:“你知道。”

后,隐隐有怒气地转身便走。

意玉赶忙叫住他。

是的,她是知道他的身份,如此一问,不过是为着确认一番,好不冒犯。

他名白玉蝉,来东京主持国醮。

而醮场就设置在意玉之前管辖的园林。

这也是为什么薛府要修建园林的由头。

意玉心想,这大师不愧是大师,一眼就看出来她识得他。

但表面上,意玉仍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来薛府的道士,只有您了。”

白玉蝉却拧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她这话的意思是:

不是因为见过他,从而认识他?

这是是第一次相见?

不应该,前些日子他来东京找她时,还遇到了她,就是她的模样,不会认错。

他还主动为了拉近距离,同她说了薛洺什么时候开始出征的消息。

结果她脸一抹,直接不见了,把他用了就踢走。

她为什么这么说?难不成不是她?

他打量了意玉一通。

他的猜想应该是对的。

这姑娘虽长得和画像一样,但性子不像。

他当时在城门处,看到的女子是那般顽强,骑着高头大马,拼命要活,明媚生气。

他当即在城门那卜卦,卦象也明确说,她就是他命里亏欠的对象。

怎么可能像她一样,这么低眉顺眼?

通过刚才的相处,白玉蝉陷入深思。

白玉蝉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

刚才对帮扶他消事的意玉没个好气,就是误以为意玉是用完人就丢的那位。

导致他一顿好找。

白玉蝉就是白家那位,同意玉差点定亲的未婚夫。

那真的未婚妻在哪?

可惜,到了东京,他便不能卜卦了。

这是师门规矩,只能在杭州卜卦。

看来,他等这次国醮完事,便得回杭州一趟,好好瞧瞧卦象,看看想想他亏欠的凡世妻子,到底是不是面前这位的怀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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