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百战折戟雪花俱寂(一)

(蔻燎)

百里皓质先前答应过绿如蓝有机会再参加武举，因此绿如蓝筹备数月，终于在百里京的较量台拔得头筹，成为当之无愧的新一代武状元，圆了他遗憾许久的梦想。

俞冠楚主持科举的选拔，百里皓质亲临殿试，于文方面也收集了众多才子贤人。

因为谋逆之事，科举武举俱是提前，有些考者欢喜，有些考者忧虑，但依旧追逐趋之，力展才能。

柳厢没有插手科举武举的事宜，她忙着改革陈旧军规，全国招揽，广招女子入伍。她和石槛菊，叶含苞齐心协力操练女兵，意图打造出独一无二的军队。

女兵训练好，柳厢就接到圣旨，领兵去给朔雪国重重一击。

避免再出现“谋反”现象，陷入孤立无援的被动姿态，百里皓质只派了柳厢，石槛菊，叶含苞前去。

付庚重跟阿阵守卫百里京，不参与攻打北部的朔雪国。

对此，付庚重出面求百里皓质答应他同去，理由是，“皇上，末将曾经在朔雪国边境和木逍遥大将军抵御了朔雪敌军数年，末将比柳师父更了解他们，请皇上让末将去襄助柳师父。”

百里皓质的回答当然是否定的。

付庚重一连几天去求，百里皓质都当耳旁风，听一遍就忘了。

柳厢见付庚重闷闷不乐，主动去找他问一问朔雪国敌军的特点，安慰他待在百里京陪陪木珥瑶，天寒地冻，不必随她去远处。

付庚重叹息，“柳师父，你我素来一同作战，此次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备好取暖衣物，对了，从螺髻山地运回来的黑煤你们也多带点，那边常年下雪，俨然住在冰窖里。”

坐在桌边自斟自饮清茶的俞冠楚点点头，“阿厢，付庚重所言极是，我会帮你备好棉衣，碳火，粮草，军饷。你在外行军打仗，要时时刻刻以自己为主，明白吗？”

柳厢答谢了付庚重，突闻俞冠楚的一席话，心口空落落的，脸色不怿，“小鱼，你也不能陪我去，对吗？”

没有百里皓质的同意，俞冠楚一介文臣是无法随随便便跑去边境的。

第一回他是为了寻找娄氏私生子娄清意，第二回是为了医治无悔蛊的蛊毒，那么，第三回呢？

第三回他以什么理由跟着柳厢去边境作战？

俞冠楚喟然长叹，不置一词，算是默认了。

柳厢除了恋恋不舍，别无他法。

临行之前的深夜，两人颠鸾倒凤，飘飘欲仙，生生要把对方拆吃进腹，融合一体，永永远远不分离。

但是，第二日他们就分离了。

百里皓质带着文武百官为柳厢践行，柳厢喝下一碗酒，道别众人，率领石槛菊，叶含苞，百名女兵，八万大睦士兵，呜呜泱泱地朝朔雪国飞驰而去。

剩下两万士兵交由付庚重保护百里京的安危。

征辕十八年元月，柳厢到达了朔雪国边境。

军用帐篷，粮草马匹，避毒面罩，笑不停，炸弹，火铳，燧发枪，火炮，硫磺烟雾弹，辣椒窜天猴，刀剑，弓箭，盾牌，棉衣，取暖煤炭，一应俱全。

一至目的地，柳厢与贺筠留下的副将打了招呼，开始安营扎寨，落脚住下。

副将生得憨厚老实，一身正气，一见柳厢就行大礼，恭恭敬敬道，“参见柳大将军，将军多日跋涉，想来精疲力尽，饱受饥寒，末将已命人备好饭菜，请大将军移步前去品尝。”

柳厢道了句谢，招呼大睦士兵去吃点热乎儿东西，拽着副将进帐篷商议攻打朔雪国的计划。

她边吃烤土豆边问，“朔雪国现在的局势如何？本将军来这里，一路上不曾听见动静。”

副将规规矩矩答道，“禀大将军，贺筠贺将军和末将打了朔雪国一年，已经把他们逼退到寒天山脉，现在他们的领土范围愈加缩小，对我们恨之入骨，又不肯投降，他们苦苦挣扎，多战下来还折了一位将军。”

“折了一位将军？折了谁？”

“回大将军，朔雪国的将军黑头庐年老力衰，在与贺将军对峙时，不幸冻死在逃跑的路上，现在朔雪国兵力骤减，他们的国主朔月朗还亲自下场来举兵征伐。”

“黑头庐？”柳厢吞下烤土豆，嚼了嚼，若有所思，呢喃道，“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见过，哦，本将军几年前来过朔雪国边境，当时木大将军和付庚重还利用本将军的核桃炸弹把黑头庐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哈！”

她狂妄不羁，扬眉，“嗯，你说他们如今是国王朔月朗出面打仗？这朔月朗能力如何？比起黑头庐是高还是低？”

副将道，“中等吧，朔月朗不擅作战，仿佛只会猛攻，不会技巧。”

“这样啊。”

柳厢拍了拍手心，拍散那些烤土豆的黑灰，起身领着副将去瞅自百里京带来的各式各样的武器，豪言壮语道，“你放心，朔月朗喜欢猛攻，本将军更喜欢，硬碰硬的话，只有他哭鼻子的份儿。”

副将以往在贺筠的嘴里听过柳厢的壮举，还有她无人能及的火药秘术，早已心生钦佩，今儿一看他毕生未见过的炸弹，火铳，燧发枪，大火炮，心湖摇晃，亢奋道，“柳大将军威武!有了大将军在，何愁拿不下小小朔雪国？”

柳厢但笑不语，负手于后，在军营驻扎地里一面闲逛，一面与副将东拉西扯。

副将得知百里京发生的事情，担心地问了句，“大将军，贺将军他还会来寒天山脉吗？”

“他身体好全了就会来的。”

“太好了，太好了。末将知道贺将军的弟弟不在了，贺将军受了严重打击，所以害怕他撑不过来。”

柳厢道，“贺筠不是善恶不分之人，他熬过这一阵就好了。”

“嗯嗯。”

当夜，烟拢云聚，星云如练，凛风呼啸。

大睦士兵烧着碳火供暖，将帐篷帘子撩起一丝缝隙透气，防止煤气中毒。

心惊胆战睡了一夜，不见有敌军偷袭，第二日柳厢多加了一层棉衣，整个人膨胀了一圈。

石槛菊，叶含苞和女兵们畏寒，也穿得鼓鼓囊囊。

几人互看两眼，不约而同低笑起来。

冰天雪地，山峦雄壮，耗下去靡资劳师，非是良策。

柳厢研究了一日寒天山脉的地图，明白朔雪国敌军躲在山脉背后，要去攻打他们，必须长征翻山越岭，但大雪纷飞，山封地禁，冒冒失失出动军队，很容易一锅端败给暴雪天灾。

大概这就是朔雪国久攻不下的主要原因。

柳厢愁眉苦脸，不得已等一场骤雪停歇。

四五日过后，雪势稍小，天顶露出半个白晃晃的太阳，有光线，无温度。

柳厢整兵集队，决定一举拿下朔雪国，她指挥军队兵分两路，一路去引敌军出面，一路寻找隐蔽地，架好大火炮，来一个“你死我活”。

诚然，在寒天山脉使用炸弹，火铳，燧发枪，大火炮等物，简直是自掘坟墓，一旦引发雪崩，一个活口也逃不了。

柳厢在出兵前就制作了几根十米长的火药绳，届时只需要把导火索埋在雪堆下，等敌军现身，一人点火，快速回逃，既能让火炮射击敌人，借雪崩来杀个整整齐齐，也能有时间跑到安全地段。

那么问题来了，谁去引敌，谁去点火？

这可是得不偿失，命陨当场的任务。

柳厢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士兵牺牲在雪山里，便安排了俘虏不倒翁穿上大睦士兵的甲胄去假装突袭，不倒翁的头颅包上棉布，棉布下绑好导火索。

他们不用出动一个人，可在另一较近山峦远远瞄准不倒翁的脑袋，连射几发火铳，点燃棉布下的导火索，引发大火炮出膛飞射。

大火炮爆炸，惹了泼天巨响，恐怖的雪崩必然接踵而至。

如此，不需要牺牲任何活生生的人。

以防万一，大火炮出现问题，柳厢不止埋了大火炮，还埋了地雷，敌军路过之时，地雷的作用等同于大火炮。

战鼓高擂，兵戈相撞，黑色旌旗蔽空飘飘，猎猎作响。

一大睦士兵前去寒天山脉的最高处挥舞大睦朝的旌旗，污言秽语的谩骂，下方的朔雪敌军被其挑衅，怒不可遏，趁着天气不错起兵攀爬寒天山脉，想跃过来狠斗一场。

大睦士兵见敌军上勾，凭借记忆躲开埋好的地雷，搬出几个俘虏不倒翁堵在身后，两脚扑腾出虚影，跑了一身黏糊汗水，心肝乱颤，回到了柳厢的阵营。

柳厢的军队在对面的雪山上，黑压压一片，静静等候朔雪敌军的前来。

半个时辰后，朔雪敌军经不起挑-逗，一长队浩浩汤汤爬上山巅，远眺见柳厢的军队，急不可待要冲下山一战。

每个人身披银色铠甲，宽刀阔斧握在手心，魁梧高大，犹如猿人。

副将在柳厢耳际小声道，“柳大将军，朔月朗并未率兵而来，这些只是一群虾兵蟹将。”

“他故意不出？”

“不清楚，难道他知道柳大将军来了？”

“管他出不出来，先杀一波人再说。”

“柳大将军英明。”

柳厢不回话，接过石槛菊递来的火铳，远远瞄准寒天山脉上其中一只俘虏不倒翁，甫一压上扳机，不及动作，对面的山脉上发出“砰砰砰”的几声如雷闷响，天震地骇，炸入脑子里。

地雷爆了，牵一发动全身直接烧了俘虏不倒翁身上的导火索，一下子将埋好的火炮点燃，“砰砰砰”的爆炸声不受控制地贯来，挥之不去。

朔雪敌军专心致志走雪路下山，脚底一踏硬物，下一秒飞上高空，爆体而亡，四分五裂成零星碎片，惨不忍睹。

他们草木皆兵，动也不敢动，可惜事先设好的陷阱不允许他们安稳躲过。地雷，火炮无差别地攻击着朔雪敌军。

寒天山脉不消片刻红了面颊，一团一团红污像脏脏的血莲花，开遍了茫茫雪海。

朔雪敌军慌不择路，无头苍蝇乱撞乱跑，有些人激动之下跌落山脚，尸骨无存，有些人原路返回要跑去他们的军营驻扎地，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一声声叫嚣的巨响仿佛在朝天神展示自己的渺小，可恨，不知天高地厚。

预料之中的雪崩翻滚着波涛汹涌的雪泥飞撞倾倒，铺天盖地，摧枯拉朽。

瞬息间，寒天山脉这边的朔雪敌军的惨叫被雪雾覆盖，无声无息，一体掩埋，全军覆没。

消失得干干净净。

柳厢领悟到大自然的恐怖威力，回过神来，伸臂下令，“跑！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