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林尽可能的做出承诺:“三宗会审……我会带着灵霄宗参与的。”
江玄清附在祝漓耳边解释了一句。
三宗会审只有在特殊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要么是受害者特殊,要么是事件特殊,又或者是闹得特别大——在这种情况下,受害者有权要求三个宗门一起出现这个案件。
按照宁家的想法,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说的三个宗门一定不会包含灵霄宗。
但现在证据在手,傅砚林完全可以直接入局了。
看起来的确是个好的兆头。
送别傅砚林和陵燧,祝漓重新把酒馆门阖上,想也没想,直接指使起了正在思考的楼青释。
“你留在这里,”祝漓说的很轻巧,好像就是普通要求他看家一样,“我和江玄清会带着宁夕颜趁早离开。”
楼青释:“???”
他听到了什么?
祝漓:“宁家撒了谎,最开始的流言并不是他们传出去的,时间上对不上。”
这位宁夫人带着宁至上门,保不齐是找到了什么不能见光的秘法,若是不把那东西搞清楚,宁夕颜以后出门都得防着被偷袭带走。
最最关键的是……
祝漓:“原地待命可不是我会做的事。”
楼青释:“……”
楼青释顿感无力,但这么两次下来好像也习惯了,直接切中了盲点:“你的意思是……我一个元婴修士硬刚三大宗门?”
“你师尊会保你的,”祝漓思考了一下,倒也没有那么没良心,指尖一动,酒馆内部暗淡的符文就像是活了一样,重新流光溢彩起来。她解释道:“酒馆门上有法阵,只要你不自己打开,我就能保他们绝对进不来。”
楼青释不太相信:“掌柜也懂阵法?可是三大宗门有的是天才。”
祝漓:“三大宗门的天才?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他们这些向内修行单一灵根的要是能解了她的法阵……那她也确实可以秽土转生重活一次了。
体系都不一样,他们拿什么解?
江玄清想到祝漓手上奇怪的法术,中肯地说:“你的确可以放心。”
说完又瞥了眼怔在原地没回过神的宁夕颜,提醒:“但我们是真的要走了。”
宁夕颜:“哦,哦……”
她顺着江玄清的视线看向祝漓,对方神色冷淡,僵持了这么一会后,脸庞上的白跟着显眼起来了。
祝漓还未说话先捂着嘴咳了一声。
身上的披风沾了夜晚的湿意,摆动间,尾端坠着的雪色毛绒暗淡了几分。
江玄清微抿薄唇,走到里面找了件干净的披风给她换上。
抬手间,似有清风划过。
他敛着眉眼,目光低低落在祝漓腰间露出的玉葫芦上,不敢四处窥探。
祝漓:“阿嚏——”
祝漓揉了揉鼻子,“果然有人在念叨我。”
“歘”的一下从江玄清手里抽过半截披风,安安分分按在自己肩上。
“还是快走吧,再等下去就要被瓮中捉鳖了……”
嘀嘀咕咕正领子。
“嗯?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江玄清:“……”
江玄清嘴张了又合上,最后只能无奈一笑,“你说得对,我们快走吧。”
赶路时已是天明,祝漓人生地不熟,江玄清又死的早,最后走到前面规划路线的只剩下一个宁夕颜。
宁夕颜被宁家人磋磨多了,怎么绕小路避开他们,也算是驾轻就熟。
“这里已经被烧掉了,”回到偏院,原本并未被波及的另一边院子已经只剩下黑黢黢的骨架,宁夕颜皱了皱眉,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在旁边糊了一层黑灰的地面摸索起来。
那是一袋沉甸甸的铜钱。
宁夕颜用袖子擦了擦小荷包上的土,摆着手指头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她就是个普通女子,也没什么攒灵石的途径,就只能一块一块的给我挣铜板。”
铜板买的了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却换不来一星半点的修炼资源。
她母亲攒下这些的时候……是不是也想着她以后能活在寻常的人间烟火中呢?
可宁家这个地方,连侍候人的小厮丫头都是低阶修士……
“擦擦,”祝漓递出一张帕子,土地上的黑灰依旧发挥作用,没几分钟,她新换的披风又沾上了泥土。
祝漓皱了皱眉,掐了个净尘的法术。
偏偏这黑灰用之不竭,他们还要主动走进屋内寻找可能有的线索,被沾到完全是在所难免。
“你在这等着,”注意到她不太爽利的表情,江玄清从旁边折了根树枝,以木为剑,在她脚下划了一道圆圆的屏障。
“这里想必不会有什么线索了,”他说,“我和宁夕颜去就好。”
宁夕颜点了点头,眼神局促的落在祝漓身上,说:“宁家人一定做好了销毁证据的准备……”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草丛里就突然窜出来一颗石子。
“是我!”盛渊冒出了脑袋。
大大的幽蓝色斗篷拢在身上,招手时又洋洋洒洒揭开,像是某种还未破茧的胖头蝴蝶。
“父亲听说了这件事,”盛渊偷感很重,一边说话还一边小心注意着身后的动静,表情兴奋的压低了声音,“他让我来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
“不过宁家和盛家本来也不是什么很好的关系,他们内部的勾当我们盛家完全不知情……但是。”
“我能帮你们掩盖一点痕迹,”少年鬼鬼祟祟快步站定,抖了抖身上斗篷,神秘兮兮地笑:“为了帮你们,我父亲可是把他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能够隐匿踪迹的斗篷么?”江玄清瞥了一下,很快找出解法,“不依靠眼睛和神识……直觉似乎更管用。”
盛渊:“……”
盛渊抹了把脸,“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抛开暗地里帮忙的盛家不谈,现在外面流言可是要彻底乱成一锅粥了,世家心不和面和,这话虽然听起来槽点十足,但真正落到实处的时候,依然是一座沉甸甸到无法翻越的大山。
盛渊小心看了眼祝漓,说:“祝公子对我母亲有恩,我父亲说了,他可以以盛家主的身份约出宁家主,给大家一个解开误会的机会。”
“什么误会?”祝漓明知故问。
盛渊一看就知道她的态度,虽不意外,还是想着多劝一句:“宁家都是些心眼子小的,宁至现在境界跌落回不到过去了,宁夫人听到这件事可是发了很大的火,放话说一定要找出凶手的……”
祝漓:“宁夫人?”
盛渊:“宁夫人万凝烟,她自己就是化神巅峰,常年闭关,平常不接触宁家事务,这次是真的发了大火。”
祝漓:“你觉得我们完全没有胜算?”
盛渊:“……宁家是一个家族,他们也是有合体期老祖在闭关的。”
“清玄,他看不起你,”祝漓当场断章取义。
江玄清也顺着她的话头说:“啊,这样啊……”
“等等,等等!”盛渊简直怕了他两,心说这带话的差事还真不是好干的,面上还勉力保持礼貌,“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你们执意要继续和宁家作对的话,我们盛家能做的,就只是帮你们遮挡一下行踪了。”
世家不能和世家完全敌对,这可是写在他们家规里的。
暗戳戳做一些小动作就已经是极限了,他们走上台前的时候,身上只会有一个枷锁,那就是“家族”。
“嗯,”祝漓很轻的扫了一下盛渊,转头把目光落在找了一圈一无所获的宁夕颜身上,对他说:“那你就回去传话吧。”
盛渊叹气,像是看见了前路无光的未来,“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
“当然,”祝漓说,“而且,你们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盛渊:“……?”
祝漓轻笑:“什么时候能退什么时候能进……这是由两边的主事人决定的,但很遗憾,我并不觉得宁家主是能站到我对面的人。”
“带着这句话回去吧。”
“清玄没有挟恩相报的意思,之前的事都过去了。”
江玄清点了点头,震开袖口沾染的黑点,缓缓抬起眼,像是一柄出鞘的寒剑。
半晌,盛渊重新将自己塞进斗篷里,一言不发调转路线往回。
接下传话任务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看在这几人性格有趣,实力强大的份上,这并不代表着他就能给出超标的信任。
他是盛家子,早就过了只看对错的年纪,心知几个人的力量就想破坏规则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见到父亲之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那个掌柜真这么说?”
盛家主坐在廊下,对着空无一人的位置执起黑子,彼时微风浮动,碧色的藤蔓延伸下来,遮挡了半幅棋面,以至瞧上去并不明晰,犹如困兽之斗。
盛渊只当他不能相信,将听来的话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这次,盛家主笑了,眼中的情绪骤然严肃起来。
盛渊不解,问:“父亲?”
盛家主按下黑子,喃喃自语:“……那果然不是错觉。”
盛渊更茫然了,但他敏锐抓到了盲点:“她说的难道不是疯话?那我们是不是——”
“不,”盛家主摇了摇头,幽幽叹气:“若真是对的,我们就更不能轻举妄动。”
“那个第三人……指向的,可是不得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