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霜的话让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郑莲和云展都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茫然地问:“什么?”
陈疏白紧紧拉着她的手,神色紧张,摇着头,言辞恳求:“别,时霜,别说......”在场的人太多,说出来保不准就会传出去,到时候时霜如何自处?不能,不能说。
时蒲也推着青山,眼神凶狠,“青山,快去!把他们都给我赶出去!”
云展回过神,关切地问她:“霜妹妹是不想生吗?是因为做太傅政务忙?这你放心,我们成婚后我可以辅佐你......”
“你闭嘴!”陈疏白转头呵斥。
时霜在他话音落下出声:“是生不了,不是不想生。”
“什么意思?”这话不在云展的计划里,什么叫生不了?怎么可能生不了呢?
“生不了这几个字很难懂吗?”时霜无视陈疏白的恳求,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没有怀孕生子的能力,陛下不允许我生,不信的话可以请太医请郎中来把脉。你我成婚后是可以威胁我然后你平步青云,但我不会做妾,太子太傅若是做妾,你就是在打陛下的脸,可若我为正室,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嫡子,明白吗?我也不会给别人养孩子的,挂名也不行。”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为何要帮你的子嗣求科举?更何况你今日如此咄咄逼人,便就是嫁了你,我也不会帮你。”
云展哑口无言,他没想到......
至此时霜占据主导地位,“所以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当那句口头婚约是玩笑话,我去陛下面前尽力周旋,大家皆大欢喜,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我能......”
她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我能嫁给想嫁的人。”
云展欲言又止,“你就不怕我们说出去吗?”
“我不能生孩子这事儿?”时霜摊开手,“陈疏白早就知道,但他反而更愿意娶我,那旁人知不知又说了什么,同我又有何关系?”
话音落下她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若是陈家人不愿,那我倒是更毫无心理负担了,我自可以禀报圣上取消了婚事,云展,我从来都是无所畏惧的。”所以她不怕任何人议论,那同她要做的事相比较,轻如鸿毛。
她这么一说,云展才发觉,方才她说生不了的时候陈疏白是一直在阻拦的,所以他的确是事先早就知道,这事是真的,可陈疏白仍然愿意娶她。
他垂眸,郑莲小心翼翼地觑了眼他的神色,思考半晌,云展抬起头,“那就有劳霜妹妹在陛下面前周旋此事了,若事成,霜妹妹便就是云家的救命恩人。”
“呵!”陈疏白听不下去,“救命恩人?你们不背刺她都算你们有良心了,冠冕堂皇的话一直说,不是人的事也没少做。”
云展没辩驳,“霜妹妹,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正因你有这样的能力,我才敢搏上一搏。”
他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霜妹妹,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时霜不置可否,她理解,却不敢苟同,她微微一笑,不达眼底,“云公子静待佳音便是,只不过,他日事成,走出太傅府这道门,你我还是像陌生人一般为好。”
“霜妹妹......”云展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打断。
“我这还有客人,云公子和郑姨母无事便回吧,待事成,还请快些搬离太傅府,毕竟,到时候我们只是陌生人。”
时霜摆摆手,“碧云,送客吧。”
“......是。”碧云眼眶通红,她从方才开始就有些想哭,她家小姐怎会生不了呢?她与小姐一起长大,小姐的身体明明没有问题啊。一定是被这对贼母子逼的,一定是她家小姐在说假话,她不信!
待云家母子离开,时霜才觉轻松了一些,这事早该这样解决,古代人就是这样,不能生堪比原子弹炸脑袋,天塌了似的。
她摇着头转身,就看见陈疏白黑着一张脸。
时霜顿时有些尴尬,低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拉着,她赶忙挣脱出来,然后抬头看向别处,结果对上了时蒲愧疚的双眼。
好,更尴尬了,不是啊,她就只是想解决云家人的事儿,她不能生咋啦?她是新世纪独立女性,没穿过来之前她本来也没想过结婚生子,这事儿对她来讲根本无足轻重,怎么一个个如临大敌一般?
“你们都退下吧,霜儿,还有......陈家公子留下。”时蒲开口。
时霜摸了摸手腕,有些心虚,“阿父,你不用想太多,我就算是能生,嫁到云家也是入了狼窝,不如说出来让他们自己退缩。”
“你可知这事若是传出去,你得遭多少人议论吗?”陈疏白幽幽出声。
时蒲叹了口气,“都怪我,都怪我啊!都怪我......”
时霜最不想看到他这样,搞得像她欺负老年人一样,偏偏她还没什么父女亲情,没穿来前没有,穿来之后这也不是她亲爹呀,但身体倒是比她的灵魂先有反应,鼻子都酸酸的。
她试图哄人,但实在没有经验,只能一遍遍地说她真的不在乎,抽空还瞪了一眼陈疏白,“阿父,我真的无碍,我不在乎他们如何谈论我,如今婚事也定了,就待陈大将军回来商议婚期,您也不用内疚什么,这事儿陈疏白也知道,他也不嫌弃我的。”敢嫌弃就杀掉!
时霜拿手臂碰了碰身旁的人,示意他说点什么。
陈疏白的心脏抽痛了一下,抓住她作乱的手臂,颇为正色地对时蒲行礼,“陈家疏白见过时伯父,前段时间实在匆忙,没能及时拜访伯父,是我的不是,还请时伯父莫要生气,生气容易伤身体,您实在生气打我骂我都行,但娶时霜我是认真的。”
“额......”时霜皱眉看着他,这家伙演上瘾了?这又没外人,直接说是合作不就好了?她是想让他告诉时蒲他会罩着她的,不是让他真像个女婿一样上门求娶啊!
拽了拽他的袖子,语气不确定,“你是不是有点演过了?”
陈疏白面无表情地拽出衣袖,“时伯父,我阿娘已经给边疆的阿父去信,不日便会亲自登门,我阿娘让我问问时伯父,近日可否先来交换庚帖,只是我阿父还未归京,只能由我嫡兄代父上门,还请时伯父见谅。”
时蒲也理解,“无妨,我与陈将军是旧识,知他脾性,待他归京我是要备上好酒好菜好好招待的,你兄长我也是知道的,年少有为,明日便可合八字交换庚帖,只是......”
他犹豫不决地问:“你当真知晓霜儿的事?”
“阿父,他早就知道,你不用试探他。”时霜觉得他们两个只是搭个伙,何必要弄得跟真的一样,走到旁边坐下,毫不犹豫地拆台,“况且我们两个本来就是各取所需,阿父无需多想。”
陈疏白淡淡地睨她一眼,“时伯父,时霜如今的情况不适合嫁人,便就是嫁人也得是能护得住她的夫君,还请时伯父放心,我活一日,时霜便不会有危险。”
他微顿,补充道:“若是我有什么不测,陈家也会护着她的。”
他说这话时是看着时霜的,眼里的认真不似作假,时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转头不语。
陈疏白勾唇,就是胆小鬼一个,还以为有多大能耐。
时蒲从时霜的话语中也琢磨出点东西,结合着现在的时局一想也便能想通,他们时家都被承平帝忌惮,更别提如今蒸蒸日上的陈家了,想来,霜儿说的不无道理,他们两个在一起是各取所需。
他可以给霜儿庇护,霜儿嫁过去可以让承平帝心安。
只是,诺言最是荒芜,不可信啊。
“区区几句话,我又如何信你?”时蒲可以摸着良心说这么多年只喜爱过霜儿她娘,可旁的男子呢?世上男子多为负心人,他又如何能放心将女儿留给旁人啊。
陈疏白抿了抿唇,他是想给些什么,可这到底不是他的家,若是他家,能给的都给了便是,但是这将军府里......
房子不是他的,陈家军不是他的,每个月还得领月例,甚至那几个暗卫都是他阿父分配的。
“若是时伯父能等一等,等我阿父回来,我去他那偷虎符送给时霜,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大保障了。”陈疏白想了想,最后决定坑爹,反正他家时霜聪明,说不定这虎符给她作用更大呢。
时蒲和时霜同时两眼一黑,这真是陈铎的好大儿,坑爹的一把好手。
“那就不用了。”时蒲拒绝,“左右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剩下的还是等陈将军归来再议吧。”
“哦......”陈疏白蔫蔫地低头,虎符不好吗?他要是变负心汉了就让陈家军打死他,要是没有也能拿着虎符保平安呀,怎么还拒绝上了。
出了主院,时霜忍不住骂他,“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那虎符是说偷就偷说送就送的吗?你不是不想连累陈家人吗?送哪门子虎符!”
陈疏白倒是觉得理所应当,“这虎符是我阿父的,我阿父的就是我的,咱俩成婚,我的就是你的,送不送结果都是一样的啊,再说了,这有什么可连累他们的,咱俩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儿。”
“咱俩是合作关系,不是真的夫妻,不许偷!”
“哦。”
“我方才就想说你了,你演的太逼真,我阿父这儿没必要演的,在你阿娘阿父那边好好演就行了。”
“哦。”
看他这样时霜就来气,“你老哦什么?不会讲话?舌头烂掉了?”
陈疏白停住脚步,时霜不明所以,回头看他,“怎么了?”
“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凶什么?今日便算了,往后不许再提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前所未有的认真。
时霜有些好笑,“怎么?真怕我被议论?我不在乎的。”
他还是沉着脸,“不答应我就去偷虎符!”
“......行行行。”反正最难缠的人已经用这个办法解决了,以后也没有用得到的地方了。
陈疏白撇嘴,也不知道谁养的她这个性子,对自己太不上心了些,若是连他这个未婚夫都不去护住她,那在这个时代,还有谁能去主动帮一帮她呢?
至少她羽翼未丰之前,他得帮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