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城最近的天气,只能说是阴晴不定的级别,昨天跨年的时候天气还不算太冷,今天早上起来,气温却突然往下掉了几个度。
但从温柏杼怀里醒来时,裴瑾宁却没这么感觉,她躺在床上,只感觉难得有一天是睡的舒服一点的。
温柏杼平稳的呼吸声传来,裴瑾宁愣了一下,缓缓转过头,顿时傻眼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躺在温柏杼的怀里?
她知道她睡觉是不太安分,但也不至于要么就搂着温柏杼睡觉,要么就缩温柏杼怀里睡吧?
这也太奇怪了。
裴瑾宁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脸,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大不了,就把温柏杼当安眠药用算了。
毕竟她每次和温柏杼一起睡觉都莫名睡的很好,第二天不仅精神抖擞,还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只是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越界了?
裴瑾宁用余光悄悄盯着还闭眼睡着觉的温柏杼,在脑海中想着。
昨天见到温柏杼的那一刻,她脑海里绷了很久的弦突然就断了,强装了很久的冷漠和敷衍一下就变成了崩溃,堪称人设崩塌。
和温柏杼相比,她真的才像是年纪小的那个人啊,生活上总是需要温柏杼管着,情感上也需要温柏杼支持。
总感觉越来越离不开她了,人也越来越不想谈恋爱……裴瑾宁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越发强烈了起来。
不过说起谈恋爱,她昨天跟着温柏杼跑了,好像还没和观感还不错的孟舟解释一下来着?
裴瑾宁唰的一下就坐了起来,急忙伸手去摸手机,连带着还在睡觉的温柏杼也被弄醒了。
“六点钟,姐姐。”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时间,有些生无可恋地开口,“你不用睡觉的吗?”
可能是因为突然爬起来是为了跟相亲对象解释不辞而别,裴瑾宁有些心虚,半个字也没敢告诉温柏杼,只是说了声抱歉。
她还没跟温柏杼解释她这段时间老是敷衍她和躲着她是什么意思,要是温柏杼知道了她不仅不跟她解释,还故意在她面前特地跑去和相亲对象道歉之类的,可能会生气也说不定呢。
哪怕裴瑾宁到现在还没见过温柏杼生气的样子,也相信温柏杼大概率不会跟她闹,只会“善解人意”地闭嘴,站到一边去,这不禁让裴瑾宁十分愧疚。
只是温柏杼可不知道裴瑾宁脑子里想的这么多,昨天晚上,裴瑾宁是很快就睡着了,但她是压根睡不着,胡思乱想了很久,好不容易有点困意,裴瑾宁那强大的睡觉不老实的能力就发挥了,整个人都缩到了她怀里,那时候温柏杼都险些崩溃了。
就拿这个来考验干部?!
“早点洗漱吧,我去煮早餐。”人已经醒了,脑子里想到自己现在是在裴瑾宁的房间,还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温柏杼顿时就没有办法再闭眼睡下去了,实在是太尴尬了,“中午裴初闻回来,我们跟她一起吃午饭。”
裴母过世,裴初闻作为孙女,回来也很合理,但有没有人能告诉裴瑾宁,为什么她非得跟温柏杼一起吃饭?
裴瑾宁哦了一声以示回应,便目送着温柏杼出去了,而后连忙拿起了手机,在通讯软件添加好友的界面输入了孟舟的电话号码,按下了申请键。
只不过等了一会,对面都没有通过,可能是也还没起吧,裴瑾宁心里想着,便爬了起来洗漱,顺手把手机放在了餐桌上。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裴瑾宁今天特地穿了一身黑色三醋酸缎面西装——裴母曾送给她的自认为的“合格律师制服”,却又在洗漱完出来后被冷到不由得皱了皱眉。
“姐姐,你怎么老是想着冷死自己?”温柏杼有些无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随后,一件外套便披了上来,“回去多穿两件吧。”
裴瑾宁有些恍惚,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醒来后想到裴母,又有些不由自主的难过,连选衣服时都忘了考虑其他因素。
在衣柜前看到这套被洗的干净,熨的笔直的西装时,裴瑾宁就知道,自己一定会选这套。
大学毕业那年,裴瑾宁兴奋地拿着律师执业资格证走到了裴母面前,以为自己能得到一点表扬,没曾想,裴母只是看了一眼,既没有训斥她,也没有什么喜悦的意思,看上去淡淡的,令她很是失望。
晚上,裴瑾宁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低头看书时,裴母却敲了敲门,推门走了进来。
“拿到证了并不代表你能做的好。”女人开口,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泼冷水,片刻后却又在裴瑾宁失落的目光中拿出了一套黑色三醋酸缎面西装,替她披上了外套。
裴母的目光中有了些慈爱,她轻轻拍打着裴瑾宁的肩膀,说了一句。
“好好干。”
仅仅三个字,却让当时的裴瑾宁呆呆地看着裴母,随后露出了笑容,应了下来。
以至于后来裴瑾宁真的进了西城律所工作,也是以新人的姿态无比拼命的工作。
温柏杼想得到温豫霖的认可,裴瑾宁又何尝不是想得到裴母的认可呢?
只是现在,却是物是人非。
从回忆中脱出,裴瑾宁垂眸不语,侧眼却又看到了放在电视柜上裴母和她的合照,便走过去拿起相框,呆呆地盯着看,眼中再次染上了一些悲伤。
方才转身进了厨房煎鸡蛋的温柏杼没注意到裴瑾宁的异常,低着头注视着鸡蛋,端着锅走了出来。
“姐姐,鸡蛋煎成这样可以……吗?”
她看着站在原地发呆的裴瑾宁,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裴瑾宁抬起头看向温柏杼,眼中有了些泪光。
“柏杼。”
“我没有妈妈了。”
话音落下,温柏杼迅速反应过来,放下锅就朝着站在电视前的裴瑾宁快步走了过去。
“姐姐,不要难过,阿姨她,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她站定在裴瑾宁身前,眼中无比真挚。
裴瑾宁目光微动,抿着唇低下了头,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但是……我忍不住,你说,之前我是不是对她态度太恶劣了?”
“她关心我终身大事,怕我没人照顾不放心,我觉得她多管闲事,关心我工作,我又因为忙的烦不想理她,后来她想和我聊聊,我也不想理她,还敷衍这敷衍那的,她那个时候是不是就已经身体不舒服了?”
越说到后面,裴瑾宁的声音就越小,听的温柏杼一阵心疼。
她这是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了啊。
见裴瑾宁呆呆地擦了擦那个相框,温柏杼没说什么,依然耐心地安慰着她:“姐姐,我知道你很难过,也很心痛,但……你会习惯的。”
“习惯没有亲人的日子很难,也很不好熬,但我知道的,姐姐是个很优秀的人,你很自立自强,很优秀,又温柔知性,简直算得上完美,一定会克服困难的,像姐姐一样这么强大的人,会有脆弱的时候,但也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温柏杼说着,伸出手主动抱住了裴瑾宁,“习惯了之后,它会支撑你带着爱走下去。”
裴瑾宁闻言,一愣,注意力又一次被分散了。
“姐姐,你需要走出第一步,需要敢于迈出第一步。”将裴瑾宁的反应尽收眼底,温柏杼继续说了下去,“走出改变和适应的第一步,就已经是成功克服最大的困难了,到最后,你一定会习惯的。”
裴瑾宁低头看着照片,眼泪又一次隐隐渗了出来,润湿了眼眶周围,温柏杼说的话,她都听进去了,也的确有想要习惯和适应的想法,可至少在现在,她还没办法克服第一个难题,心中难免在被影响的情况下难过。
温柏杼不着急,也不想着裴瑾宁一下就明白,她一边安慰着裴瑾宁,一边时不时用纸巾给她擦眼泪。
“不哭了,眼睛哭肿了,下午怎么办?”温柏杼轻声说着,把纸巾放到了一旁,大有一种“你要是再哭我就不给你擦眼泪了”的意思,“要是姐姐晚点过去了,被叔叔看到肿了的眼睛,又被裴初闻和景胜叔看到,那多不好意思啊。”
这话一出,裴瑾宁的抽泣声突然就停住了,她睁大眼睛,眼眶里还蓄着泪水,抿着唇一脸委屈地看着温柏杼。
温柏杼叹了口气,给靠在自己怀里的裴瑾宁顺了顺毛。
“先吃饭吧。”
她的姐姐啊……一到这种时刻就会内耗。
其实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那都不是裴瑾宁的错,但她就是绕不出去,似乎在得知裴母过世时没能陪在裴母身边,反而要等到葬礼才能看到最后一面对她来说,实在是最不应该的。
事实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裴瑾宁这段时间只是想要通过相亲这种她自己眼中守“规矩”的行为,来让裴母的心情好一点,病情好转一点。
只是这一次,裴母的病情与心情无关,也与裴瑾宁无关。
但愿这段时间多陪陪她,她能从这个圈子里绕出来吧。
温柏杼想着,走到餐桌前,把裴瑾宁刚刚因为孟舟发来的问候短信而亮屏的手机重新熄了屏。
这个时候,还是别让她接触相亲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