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蔚来时已近十一时,见着在厨房忙活的傅宗弈大跌眼镜,从没见过他那么居家一面,连连稀奇道:“哟,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傅宗弈。”
看向沈辛打趣道:“小四,你是找了个贤夫婿。”
沈辛正喝咖啡,往厨房方向瞧上一眼,不置可否。
不过君子立庖厨极为悦目,神情闪过一瞬不自然,手指蜷曲起来抵住杯壁讪笑:“我也第一次见他做饭呢。”
沈蔚说:“傅总在京市也是数一数二的贵公子。”所以得出结论,“想来深藏不露的还很多。”眼神透着“需要你日后去挖掘”的意味。
沈辛笑笑,没有深谈,移开话题:“姐夫呢?”
沈蔚顿时轻蹙眉头,将咖啡杯搁在桌面,似乎对沈辛突然转移话题有些不满,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回道:“去纽约参加论坛去了。”
不知是不是沈辛的错觉,当提起那个人,沈蔚情绪变得有些寡淡。
长久的婚姻让他们陷于某个困境中,沈辛不免好奇,同样是商业联姻下的产物,沈蔚和她的丈夫在一起走过六年婚姻长路,利益捆绑早已盘根错节,感情和情绪是否变得不那么重要。
可又不免好奇问:“你和姐夫感情还好吗?”
沈蔚带着点爽利的冷漠看淡这件事:“有什么不好的,不至于到离婚程度。”
三十多岁,夫妻关系如何,对如今的她来说不那么重要。
“离婚两个字,让我想起了大哥。”沈辛将咖啡贴在唇边。
沈蔚想起了那段同样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走到尽头的婚姻,不免唏嘘:“大哥和大嫂从没有产生过矛盾,你敢相信吗,他们就那样自然地离婚了,真是像梦一样。”
“两个心如止水的人,很难起波澜。”沈辛多少有了心理预期。
“不谈这些,”沈蔚适时打断她,“你也不要多想婚姻那些消极方面。至少目前为止,傅宗弈都是最适合你的人。他很维护你。”
合适么。
当初在沈慈还抱有希冀时,闹得那样难堪,可没人敢觉得傅宗弈是适合她沈辛的人。可谁知道最后,两家人竟都变了颜色,说他们天造地设了。
沈辛心底泛着寡淡,旧事重提:“还记得之前的谈话,大姐你希望我不要听从爷爷安排嫁给他呢。”
听着她的话沈蔚也心里有些别扭,解释着原委:“唉,那时候沈慈生气成那个样子,又伤心又落泪又无助,他又让我们家下不来台,这个男人我怎么希望他再和我任何一个妹妹接触呢。你替大姐二姐想想也就知道了。”
虽然也有希望沈慈能和他破镜重圆的原因,可最终也才知道,这镜子根本就没有圆过,再说沈慈,经过这么久她也放下了。
小四和傅宗弈看着,也就没那么隔应了。
归根结底,也是爷爷的意思,他不会害沈辛,推沈辛进火坑。
“以后你们好好相处就好了,看得出来他对你跟上心。”
沈辛耸耸肩膀:“我对婚姻没有多大期望。”
“感情可以相处。”沈蔚说完不禁也笑了,自己似乎也说了和当年父母对自己同样说的话,自己终究是老了吗。
沈辛也笑了。
-
午餐时间,Marlene才姗姗来迟。
提了两瓶红酒来,说怎么着也得喝点。
等到菜上齐,三个女人不免都有一些看呆,摆盘精致,菜色诱人,而且都是工序复杂的大菜,看起来不输大厨。
傅宗弈站在一旁双手环胸,自在地承受她们的夸奖。
“我们小四找到免费厨子了。”沈蔚边拍照边调侃道。
沈辛讪笑,“坐下开动吧。”
是长桌,傅宗弈和沈辛两人坐在一边,两位女士坐另一边。
沈辛刚拿起筷子,餐盘里被他布菜,“尝尝你刚刚害怕的龙虾,是不是鲜美可口。”
“……”沈辛默了默,挑起来放进嘴里,实在是鲜美。
桌上,沈蔚和Marlene很给面子,饭量比平时大了一倍,夸得傅宗弈直叹气,让她投来求助的目光。
沈辛咳了咳,解围道:“好了好了,别夸了,他都要被你们热情吓晕了。”
傅宗弈十分感谢地给沈辛倒了一杯水,满面笑容。
沈蔚看她两个私下里眉来眼去的小动作,不免失笑,觉得他们感情果真比往日更进一步。
饭后,傅宗弈去厨房清理善后,几个女生坐在沙发里吃餐后水果,沈辛才提起正事:“Marlene,我想好了,跟现在公司不续约了。”
这在Marlene意料之外:“想清楚了?”
沈蔚也停下动作来看她,她对沈辛工作上的事很少了解。
沈辛很理性地说:“嗯,我仔细想过了。公司确实是行业大招牌,给我的资源和帮衬都很大。但我以后不会在纽约发展,合约留在那儿也多有些不方便。就痛痛快快做决定离开吧。”
Marlene虽然心里复杂,但也给予支持和赞成,她理解沈辛的想法。事到如今,她有更多的选择,可以选择国内更好的平台。
只是两人合作多年,早已超越同事之间的情谊,以后不能在一起共事,甚至不在同一个国家,她多少有些不舍和遗憾。
“Marlene,你想要跟我一起走吗?”沈辛似乎看出Marlene眉宇间结着的惆怅,伸手握住她的手,面上生出些期盼。
Marlene心底某处似乎被触动,心里泛起涟漪,毕竟情谊深厚她没法不心动,但立即想起现实,又强行压下情绪恢复理性,“辛,我非常舍不得你,也不愿意和你分开,感情上我是愿意和你一起离开的。但这是工作,我家在美国,我得考虑以后,所以我不得不回去。”
一时间,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失落。
沈辛不明微微叹一口气,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从小到大也早已领会这种离别是常态,于是轻松地笑起来,“好,我尊重你的选择。感谢你这几年的照顾和包容,Marlene,以后就在各自的领域里努力拼搏吧。”
“也祝贺你,辛。”Marlene抱了抱沈辛,“仅仅在一年时间里,和过去的一切斩断关系。”
情感和工作,都被她完全斩断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希望沈辛奔向新的生活。
当傅宗弈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他并不知道她们两人的谈话内容,因此有些微诧地挑眉看向沈蔚。
沈蔚耸耸肩,没说话。
Marlene注意到旁边坐下的傅宗弈,才放开沈辛。
像一个长姐一样,将沈辛的手放在了傅宗弈手里,嘱咐道:“以后我离开了,你可得好好照顾她,永远不要欺负她。”
傅宗弈心底多少明白了几分,眉眼弯弯,握紧了沈辛的手,对她认真道:“放心吧,我会好好呵护她。”
Marlene这才点头:“那就好。”
捧住沈辛的脸,笑着说:“祝你和傅宗弈先生幸福。”
“谢谢。”沉默良久后,沈辛微红的双眼紧盯着Marlene:“婚礼你会来吗?”
“当然。”
“你别哭嘛,我又不是立刻走,你的合约秋天才结束哟。”
沈蔚今天气氛有些低宕,笑着调节气氛说:“只是分开工作而已,以后想见随时都可以见面,也就是一趟飞机的事儿。”
沈辛这才轻松了不少,又同她们说说笑笑了。
下午3点过,沈蔚和Marlene告辞离开,傅宗弈选择继续留下来陪沈辛,于是两人在门前送他们。
两人离开后,傅宗弈跟着她回到客厅。
见她背影有些寞落,似是无意地提起:“决定离开公司了,是吗?”
沈辛点头:“嗯,反正回国了,打算签家国内的公司。”
傅宗弈掠一思忖:“有意向吗?需要我帮忙吗?”
“目前有两家递出了邀约,但是我还没考虑好。”
他温声安抚:“嗯,那慢慢选择,反正不急。”
“嗯。”
她坐在沙发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具体来说,是不知道该跟他做什么,他们以往并没有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过。
傅宗弈见她有点累,便问:“要午睡吗?”
沈辛反问:“你想休息吗?”
傅宗弈一时没回答,这个地方似乎没有能让他休息的场所吧。除了面前的沙发。
沈辛说完后也反应过来,她坦诚道:“有客房的,但是没有打扫。”
“你要不……在沙发上将就躺一躺吧。”
傅宗弈点头,说着便坐了下来,坐在她身边,让她回房间休息,说晚点时间再给她做饭。
沈辛却摇头:“我去琴房练会琴。”
“好。”他后仰沙发靠背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瞧着她。
沈辛站起来,本要离开,又回头看了一眼:“需要给你拿一张毯子吗?”空调温度挺低的,睡觉可能会冷。
“嗯,麻烦了。”他很从容地望着她。
沈辛便回房间里去给他找了一床毯子,抱着毯子下楼时,傅宗弈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归于平稳,好像已经睡着了。
沈辛放轻脚步,俯身将毯子铺开,动作很轻地盖在他身上。
他神情安宁地维持着睡眠,恍若未觉。
沈辛关掉了客厅的灯和窗帘,朝着楼上琴房走去了。
琴房做了专门的隔音设施,因此不会有太大的噪音打扰到楼下人休息,沈辛便练了几首曲子,一时之间,沉浸了进去,不知疲倦也不知时间了。
傅宗弈醒来的时候客厅里很安静,也很昏暗。
他取下了毛毯,朝楼梯看了一眼,起身朝楼上走去。
他走进一条空荡荡的走廊,不太清晰的琴声把他引入了一个房间门口,转动门把手,门轻轻推开不大的缝隙,里面越显悠扬的琴声,以及她宛如画卷般的背影,清晰地映入眼帘。
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视线。只是安静的站在宽敞干净的窗前,拉起琴弦,或许是琴声很悲婉,连带着静美的背影都莫名给人一种忧伤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