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傅宗弈电话如约而至,“醒了?”
沈辛握着手机掀被下床,走至窗前,拉开窗帘帷幔,目光落在楼下庭院的那道身影上。男人身穿白衬衫,沐浴在晨间阳光下,俊雅卓然。
“穿衣服,出门。”
耳畔传来他的声音,那声音经过电流处理,又仿佛被窗外那晴朗阳光浸泡过,传到她耳畔时,已经沾了些许明朗。
沈辛垂眸应了声"嗯",发现傅宗弈已经仰面,双手插兜,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拉开的窗缝。
通话结束,沈辛重新关上帘子,隔断那人视线。睡裙外随手套了件针织外套,便跑下楼去给他开门。
“先进来坐。”她的脸从门板里探出,接着整个身子露出来,刚醒的她,脸颊素净柔软,长发披肩,有副很温柔的模样,“我去收拾,等半个小时。”
傅宗弈打量她一眼,视线从她素颜的脸滑到凌乱的发丝,唇角微扬:“早安。”跟在她身后进门。
她的背影朝楼上走,不忘腾出些注意力来招待他,“冰箱里有水,你可以取来喝。”
没听到傅宗弈回复,或许是点头了,沈辛没往身后看,轻步回了房间。
傅宗弈在客厅里环顾一圈,她窗前的那几盆花开的旺盛,绿叶子的也养得肥美。目光稍抬起,落在她消失的楼梯口,静默片刻,抬步朝厨房走去。
她再下来时,已经二十八分钟后,没超时。
傅宗弈等在沙发上,姿态随意,神色安定地看报,听见动静朝她看一眼,一件月牙色裙子,脸颊扑了腮红,红润的宛如花苞骨,模样太显小。
沈辛走至楼下,不期然看见了餐桌上摆放的早餐。三明治切成整齐的三角形摆在盘子里,玻璃杯里盛着鲜榨果汁,那些都是她冰箱里有的食材。
沈辛一时愣了,深深觉得傅公子是不会洗手作羹汤的人:“早餐……是你做的?”
他面色无波,脸还朝着报纸,点头认下,“去吃吧。”
沈辛没动,“你吃了吗?”
“关心我?”话语间有淡淡的戏谑。
沈辛微赧,只是正常的礼貌而已。不再多言,朝着餐桌旁走去了。
吃完早餐,两人才出门。
傅宗弈开车,沈辛坐副驾驶,关系有了变化,不再刻意疏离沉默。
沈辛主动问:“新房在哪,离我这儿远吗?”
傅宗弈单手打着方向盘,淡声:“南边,靠晋安湖。”
那是块新地皮,近两年建起了天价别墅。
“你已经买了吗?”沈辛总觉得,他说得不强迫她搬过去,实际上是个圈套。他这种人,不作多余的闲工夫。
傅宗弈看她一眼,点头:“嗯,全款,今天看了若是喜欢,可顺便过户到你名下。”他是这么说的。
她默然,喜欢一套房子多简单,问题是她不想住进去他的房子而已。如此一来,这个“喜欢”就可随主观调控。
约莫40来分钟后,车子停下。
别墅坐落在一片临湖而建的孤岛,岛生植被茂盛,宛如在一片热带丛林。
别墅是五层,带花园泳池。每层六个窗户,中间开出大门。门房前带喷泉,室内装修北欧简约风,吊顶灯像宫殿里的一样大。令她意外的是,里面摆了架钢琴,二楼有琴房,每层楼都摆满了绿植。
“看起来你并没有不喜欢?”沈辛站在二楼露台上,深深呼吸着带有湖水绿意气息的氧气。傅宗弈凑在她身边问。
她转身时撞进他微弯的眼角里:“我的决定不变。”
“这么坚持?”他抬手替她拂开被风吹乱的发丝。
沈辛面不改色:“你如果嫌那里小,可以不搬。”
让住她的出租房,定是让他这个从小没吃过苦的贵公子觉得委屈了。
被误会了,傅宗弈心头无奈,看着她缓声道:“没嫌小,是怕你委屈。”
沈辛微怔。
他瞧着她:“作为丈夫,为你提供好的生活环境,让你婚后生活得更好,不是应该的吗?”不管是物质生活,还是精神层次的,他并不想委屈她。
沈辛被他的认真弄得有一丝歉意:“我只是……”
她停下了声音,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不想融入我的世界吗?”傅宗弈好似看穿她,替她说了出来。她的态度,她所有设下的条件,都是在把他的世界与她划分开来。
他猜想,她不想参与他的生活,让他住到她家的住处,已经是无奈之举。
“……”沈辛不说话了。
傅宗弈能看穿她许多事,让她感觉自己像高挂在天上的风筝一样摇晃不稳,而他扯动着风筝线。
傅宗弈轻笑:“可是我们会在一起,一直到老,也会有孩子,这是段相当漫长的时间,如果你不愿意朝我的世界迈出一步,那我们怎么经营这个新的家庭呢。”
沈辛恍惚觉得,傅宗弈说着这些轻柔的话,他的神情认真又温和,仿佛和她生活一辈子,是他很重视的事。
老去,孩子,家庭……
这些词她听得耳蜗嗡嗡作响。明明是联姻而已,顺其自然就好,他偏要她表态一般。
停了几秒,沈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每个人的节奏不一样,你追求的那些,我可能无法很快都给你。”
在傅宗弈开口之前,沈辛继续道:“给我一些时间好吗?”沈辛说得认真,希望得到他的应允。
最终,傅宗弈眼神渐暖,摸了摸她的长发,“好。”
-
午餐,一起在外面吃饭。
点餐时,傅宗弈把菜单递给沈辛。
“你点就好。”沈辛并不喜欢点单,将菜单移回去。
“我需要了解你的饮食习惯。”他这么说着,沈辛那双手停下不动了,这才重新拾起菜单。
头盘,沈辛点松露鹅肝冻糕。
汤品,点黑松露奶油龙虾汤。
到主菜时,沈辛掀眼帘,询问:“主菜吃牛排?”
“你定。”傅宗弈瞧着她,眼底含笑。
沈辛没再问他意见定下来,又点了酒水和甜品。
用餐很安静,傅宗弈偶尔看她,沈辛慢条斯理,动作优雅,细嚼慢咽。
餐后,两人往外走回到车上,沈辛让他送自己回家。
路途中电话响起,傅宗弈接到耳边,“嗯,知道,现在过去。”
见他有事,沈辛理解地开口:“你忙的话,我自己打车回去。”
傅宗弈却道:“见朋友,一起去吧。”他淡声。
沈辛有些迟疑:“我吗?”
他''嗯'':“知道我订婚,有朋友想见见你。”
没给她再问的机会,车子掉头,踩油门开车去。
沈辛闷着情绪,有些不悦。
半响后,车停在一处装潢奢华的建筑楼前,沈辛抬眸望去,那是一家夜店。下车后傅宗弈走过来牵过她手轻轻握住。沈辛不由自主僵了僵,迟钝看他。太过自然了吧。
傅宗弈摩挲着她指间的钻戒,仿佛无声的提醒。沈辛叹口气,乖乖跟着他走。
电梯一直直达顶层,顶楼廊道,能360度俯瞰京市璀璨夜景,壕无人性。
推开包厢门,目光黏过来,沈辛打量一圈。
大概是一群名媛千金和公子哥,订婚宴上请的宾客都是关系亲近些的亲朋好友,因此没有他们。
但程兆在,他窝在视线盲区打牌,看见他们出声喊到说:“哟,傅总傅太太来了。”
傅宗弈来,自然有人让做,沙发的主位,腾出来。
傅宗弈牵着沈辛坐下。
两面都有女性,都是名牌套装,模样可人。
“傅太太真是漂亮,不愧是艺术家,气质都要高贵许多,难怪把傅总迷得结婚。”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听着好似夸赞, 仔细琢磨又似乎带着讽意。
沈辛坐在主位,用眼神示意傅宗弈:“你的红颜?”怎么长舌妇做派。
他开口:“只是认识。”
“噢。”她扯唇,有酒保过来倒酒,她注意力转到酒上去。等着喝,没打算跟人交际。
那边程兆输了几局,嚷嚷着让傅宗弈换上,傅宗弈低头问她:“会打牌吗?”
沈辛诚实道:“不太擅长。”
“试试。”
沈辛没拒绝:“嗯。”
沈辛换下程兆,坐在沙发上,摸牌。
傅宗弈跟身旁几位朋友说了两句话后,朝她望去,她坐在里面,的确高贵,鹤立鸡群。
脸色挺镇定,还和牌桌上的人聊起来。
傅宗弈移过去,落座在沙发扶手,盯着她手里的牌,并不出声。
几句下来,沈辛皆赢。
桌上有人不免刮目相看:“还以为能赢傅总钱呢,没想到傅太太打得这么好,傅总名师出高徒。”
沈辛扯唇,温淡笑了笑没回话。
沈辛连赢几局后不再继续,到一旁喝酒,傅宗弈瞧着她,忽地开口:“经常玩?”
“还好。”她蹙眉,又想到某个人了。
有女人往傅宗弈身旁挤,“傅总,我们公司新落成的度假村,要不要带沈小姐一起玩。”
“想去吗?”
“看有机会再说。”沈辛应付道。
整个局挺无聊,几人打牌,几人调情,几人说公事,几人聊八卦。有人说起圈子里新发生的事:“听说顾家那个继承人,昨晚在这喝到胃出血。”
沈辛放酒杯的手一顿,忘了从上面挪下来。
傅宗弈注意到了,眸色渐黯:“不舒服?”
沈辛恢复平静,仿佛没有听见,“没。”
有人继续追问胃出血的缘由:“为什么?情伤?”
沈辛垂眸,觉得气闷。
“傅宗弈,”她将酒杯轻轻放回桌面,“想提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