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位于城郊的边缘,那里有大片的银杏树,4月的季节,银杏新绿的叶子吸人眼球,在阳光照射下投下浓绿的阴影,微风打在面庞,很惬意。
“沈妹妹第一次来,给你挑一匹好马。”
程兆热情洋溢的迎上来,沈辛抽回打量远方风景的视线。略显冷淡的脸上,此刻换上了清浅的笑容,变成一种礼貌态度对程兆笑了笑。
“会骑马吗?”进更衣室门前,傅宗弈忽然出声问道。
“会。”沈辛惜字如金地回答。
她想起纽约那座庄园里饲养的名为Blaze的阿哈尔捷金马,想起那个人空闲时曾很多次带她去驯马,也想起那个雨天她在坠马时饱含痛感的接吻。
当她换好骑装走出来时,傅宗弈正在检查一匹阿拉伯马的鞍具,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停顿,眉毛微微扬起。
沈辛大概知道自己的形象与平日反差太大,她平日里多为裙装,而现在这条紧身马裤将腿部的线条勾勒得极为曼妙。脚上瞪着高筒马靴,往常松散的长发此刻紧紧地束在脑后,露出清晰的脸部轮廓。
“很奇怪吗?”她并不习惯他的目光。
“没有,很英气。”他说着,递给她一副手套。
沈辛接过,戴在手上,细细整理,十指交叉拉伸着自己的手臂。
“需要护甲背心吗?”
“不需要。”
傅宗弈正要将头盔递给她,沈辛已经走向程兆牵过来的那匹黑色费里斯兰马身边。
程兆摸着马鬃毛,介绍着,“黑珍珠,怎么样?”
沈辛动作娴熟地检查着蹄铁和马镫长度,“挺漂亮的,”说完,轻盈地翻身上了马。
傅宗弈仍然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被拒绝的头盔,看来她确实不需要。
他们沿着马场骑行,程兆识趣地消失了。
沈辛控制着马匹与傅宗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不远到显得刻意,也不近到能产生交谈。
“你骑得很稳。”在某个转弯处后,傅宗弈跟了上来,并排骑行时,他终于打破了沉默。
“这匹马很温顺。”
沈辛摸了摸马的后脑的鬃毛,语气淡淡。
他突然说:“我以为音乐家都更擅长静态活动。”
傅宗弈有意交谈,沈辛手指缠绕着缰绳拉紧把马速降低,处于散步的程度。
“小提琴也需要肩臂有力量。”
她顿了顿,偏头看向他:“而且我并不是一个不爱运动的小提琴手。”
傅宗弈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她好似在强调,不要对她有刻板印象。但是他有这种印象其实不稀奇,毕竟她刚回国那一阵,几乎很少出门,听沈家人说起时,都是在看书,练琴。
她给了外界她娴静,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
接下来的路程中,傅宗弈好像找到了话题口,交流了马术中的问题,也问了她感兴趣的其他运动。沈辛并没有耐心,大多简短作答,只是在提及深海潜水时不自觉多说了两句。
傅宗弈凝神专注地听着,察觉她脸上的神采,好像她此刻真的在海洋里徜徉。或许她自己意识到了自己说得有点多了,她最后弱下声音切断了话题。
她发现傅宗弈在听她讲话时,会注视着她,那种被人观察的感觉让她难以习惯。
回程时,太阳西偏。虽然她对傅宗弈有略微的抵抗心理,但今天骑马挺舒服的,这里有合适的温度,微风和春天的气息。她很久没有这样放松了。
共进晚餐后,傅宗弈才送她回家,她有些疲倦,靠着座椅睡着了,期间他注意到后,伸手将车载音乐关掉。车子停在沈家门口,她解开安全带,向他道别。
“交换联系方式,是不是忘了。”他摸出手机向她递过去,将她开车门时顿住的手尽收眼底。
她没有理由拒绝这个要求,毕竟他们快结婚了,现在还没有联系方式这件事的确很荒谬。虽然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拿到她的联系方式,此刻亲自问她,还算显得尊重她。
沈辛回眸看他一眼,接过手机,那支黑色的手机有着他淡淡的体温,她在通讯录里把自己的手机号输入进去,并且拨打进自己的手机。如此,便真正完成了交换。
“微信号也是这个。”递回去的时候,她补充了一句。
傅宗弈轻''嗯''了声,同时配合着点点头,拿回手机时,指尖不小心碰她的手心,触感很柔软。他将备注修改为沈辛两个字,这才抬眼问她,“之后几天会很忙吗?”
“过两天要去趟沪市演出。”她觉得有些别扭,好像夫妻之间在报备行程。可她还是耐心地回答了,因为她知道,这就是一个无可置辩的事实,他们需要学习怎么做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说完后,她沉默着。
他解开安全带走下车,沈辛看着他的身影越过车头,走至副驾驶车门前,替她打开了车门。
“注意安全。”她下车后,他并未就去沪市的具体时间和归期多问,留下了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等你有空,我再来接你。”
沈辛站在门前,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车道尽头。从遇到傅宗弈第一面起,她就觉得他是一个浪迹情场的花花公子,他的眼睛里不会放进任何一个女人。可她现在莫名有种错觉,他会认真对待这场婚姻。
然而这种认真比他玩世不恭更令她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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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沈辛洗完澡出来,发现手机屏幕亮着,一条好友申请静静地躺在通知栏里。
添加申请只有傅宗弈三个字。
没有多余的文字,高傲冷漠,如他那个人一般。
她点了通过,然后就将手机丢到了一旁,去护肤去了,没有打算发任何消息来破冰。
而另一边,傅家书房。
傅宗弈坐在书桌前,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沈辛通过的消息弹出来,好友添加成功。
沈辛的微信名是Seren,他之前查她身份时看见过这个名字,是她的英文名,在威尔士语中,有星星的意思。
而她的头像更是直白明了,一支小提琴。他点开那个头像,空白的界面只有添加申请时候他的名字。点进她的朋友圈,一条一条地往下翻。
她的动态很少,大多是演出信息和偶尔的风景照,他没有看见自拍,她的身影更多的是出现在集体的她拍里,她站在一群音乐家其间,神情温淡,眉眼清疏地注视着镜头,文案总是类似有致谢几个字。
最新的一条动态还是跨年夜,她在纽约公寓窗前拍下的一张雪景,窗外鹅毛白雪,街景暗淡。没有配文,但是图片放大后能看到窗面里反射出她的剪影。
再往前,是一棵巨大的圣诞树照片,圣诞树上面装饰着闪闪发亮的彩灯和喜庆的配饰,这次的配文也只有短短三个字,“圣诞周。”
他看得很慢,像是在阅读一本名为沈辛的书,试图从这些零散的日常碎片里拼凑出她在美国独自生活那些年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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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沈辛去了沪市。
临走前爷爷让她跟傅宗弈说一声,但她没有选择告诉傅宗弈具体行程,甚至没想过要通知他。毕竟那次她已经提过一次,他知道她会离开几天。
只是登机前,空乘提醒关闭手机等设备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消息来自傅宗弈。
「落地报平安。」
她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眉头微皱。她并没有告诉他航班具体时间,能在即将起飞前把这则消息准时地发送过来,沈辛有理由怀疑,她已经被他监视了。
或许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这么想着,她开始烦躁了。
更令她难安的是,他并没有要隐藏的意图。
“怎么了?”
Marlene见她出神,探过来问道。
“没事。”
她摇头,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并没有回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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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很顺利。
结束后,她没有去参加庆功晚宴,而是撇下Marlene独自去了一家外滩附近的餐厅,餐厅装修很有年代感,灯光昏黄,很适合独自用餐。
“seren——”
她坐下不久,有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她转头看过去,意外看见顾晞承站在那里,他脸上打量她的神色有些复杂。
这算是偶遇吗?也有些过于巧了,沈辛并不相信。沈辛默了默,起身跟他打了招呼,“你怎么在这儿?”
“出差。”他含糊其辞地敷衍过去,不请自来地拉开椅子坐下。沈辛张了张嘴,拒绝的话最终没说出口。
重新坐下,沈辛沉默着。顾晞承紧着脸色,犹豫地看向沈辛半响,终于忍不住开口:“我听说你要订婚了。”
沈辛握住水杯,静静看着他。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嗯。”她简单作答。
“为什么?”这么多天了,他始终不能想通,也无法接受,她才回来没多久不是吗?
沈辛指尖轻轻敲着杯壁,发出轻微地声响。
“彼此合适,就结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在说一件小事。
顾晞承认真盯着她看了半响,用怀疑的语气问:“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沈辛也看着他。
沈辛淡声:“你应该知道对方是谁,我并不吃亏不是吗。”
“seren……”他重重地叫了声她的名字,不认同地皱眉:“你才回国多久,认识他多久,真的决定好了要跟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结婚吗?”
他无法说出口的是,她二姐之前喜欢那个男人,嫁给他,她是吃亏的。
沈辛放下杯子,声音很平静,“这是我的决定。”
顾晞承的声音有些急切,“可你真的是自愿做决定的吗?”
“这和你无关。”
他的表情僵在脸上。沉默片刻表情染上几分受伤,“seren,我不希望你结婚,也不希望你嫁给不爱的人。”他将手覆在她手背上,落寞得像是失了魂。
沈辛心思微动,硬起心肠抽回了手,“你不用替我不值,我们只是朋友。更何况,我连做朋友都不够格。”
他最终苦涩地笑了一下。
“不管怎样,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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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傅宗弈翻看着手里几张照片。
画面里,沈辛和一个男人在餐厅里吃饭,男人深情款款地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表情动容,两人久久对望。
傅宗弈指尖摩挲着照片里女人的脸,脸色沉得能滴水,睨了最后一眼,将照片放入碎纸机碾碎。
照片搅成碎片,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沉默地站在那里,他突然想起,和沈辛的聊天界面里,唯一一条消息仍然停留在他的那句,''落地报平安。''
她没有回复。
意识到胸口里翻涌着陌生的情绪,他嘴角扯出一个没表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