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松落掐诀周身泛起一道金光结界,他回首钟林霁略显狼狈,而魔蝇就快要飞到他那里去了。
他挥手一道结界落到钟林霁身上,自己却被疾驰而来的擎风一掌拍飞出去,紧接着无数密集掌风向他袭来。
“步松落!”钟林霁看到步松落被他带剧毒的一掌劈飞,眉宇间戾气横生,劈到卓剑身上的剑光改了方向直刺擎风,卓剑抓住机会,挽手一剑便要刺到他心脏,一直静静在他背上的守黑剑立时出鞘,把他的剑挥到一旁。
只听叮的一声碰撞声响,卓剑被这一剑挥的后退两步,握剑的手被震的生疼,抬眼看去,钟林霁掌间凝聚一道魔气与擎风双掌相对,两人同时被震退开去。
“好小子!”擎风暗道,心头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钟林霁顾不得自己被震的发疼的整条手臂,立刻抽剑剑气横扫密密麻麻的魔蝇被剑气扫到噼里啪啦跟鞭炮似的炸开。
卓剑一招一式直取他性命而来,擎风一掌接一掌穷追不舍,他喘了两口气,提着守黑剑的手还在止不住的抖。
步松落一剑劈来擦着擎风的鼻子而过,他极速后退险些被步松落把鼻子削了下去。
弑神无主自动追着擎风狂砍。
步松落本一尘不染的青衣沾了血迹与灰尘,他一抹嘴角血迹,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三两下将手腕腐烂的肉削去又随手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料将血肉翻飞的手腕紧紧缠住。
他始终面无表情只是眉头微皱,额头侵出些许细汗,眼里神色淡淡,好像削下来的不是他自己的肉一样。
他冷眼立身于钟林霁身旁侧目扫过去时却被他躲开目光。
钟林霁没敢与他对视,只提着双剑目若寒星不要命似的劈向擎风。
弑神拐了个弯回到步松落手中,扬剑挡下卓剑密集的攻击,和他拆起招来。
激战许久,天玄宗的修士早已死的死伤的伤,而步松落和钟林霁两人也早已浑身是伤,筋疲力竭。
“两位如此人才既不能为我天玄宗所用,那也别想为他人所用!”卓剑喝道,闭眼掐诀手中剑灵光大盛。睁开眼,双目冒出金光,仙剑转眼变化数丈之大。
他大喝一声,巨大仙剑劈向钟林霁,他刚受了擎风一掌,五脏六腑移位般的疼,咬咬牙正欲提剑死拼,眼前景象却突然天翻地覆。待眼前清明时,他看见了近在咫尺的染上血污的脸,和他无力垂落的羽睫,以及喷洒在他颈上,微弱的就快消失的呼吸。
他眼睛倏然红了红血丝爬满眼白,胸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裂缝里烧出冲天火焰,席卷全身,烈焰与炸开痛将他整个人包裹。
又一剑斩至眼前,他一手抱住步松落,竟如鬼魅般消失不见。
下一秒出现在不远处一颗树下,他小心的把步松落放到树下,动作很轻,仿佛他是一件宝贵的易碎品。
他提起守黑剑往前一步便闪到卓剑身后,他周身覆盖着一层浓厚魔气,将原本的灵气彻底掩盖,守黑剑身嗡鸣不止气浪翻腾,像是在替主人发泄怒气。
他一剑一剑像是彻底丢弃章法,泻火一般胡乱砍杀,却劈得卓剑步步后退,即便他也被卓剑砍伤,但他好像一点感觉不到疼,一心只想杀了眼前人。
卓剑被他砍得没法,回头示意擎风搭把手,擎风会意,掌间汇聚一道魔气光球,极速上前,卓剑正欲后退却正正被被魔气光球击中。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钟林霁付着滚滚魔气的一剑砍进他左肩,他吃痛大叫一声,抽身后退捂住黑气缭绕流血不止的左肩看着一脸淡然的擎风厉声喝道:“擎风长老这是何意!我们说好了……”
“是啊,不过老夫突然改主意了,卓宗主还是自己应付吧!”说罢退到一边看好戏。
卓剑见钟林霁跟发疯似的,不要命的冲他砍,就算自己血流如注也跟没看见一样。
他剜了两眼擎风,冷哼一声飞身离开魔界入口。
钟林霁侧目一眼剜向树下的擎风,提剑便要向他砍来,擎风飞身自他身侧划过,一掌将他推到步松落身旁,他苍劲有力的声音由远及近“老夫劝你还是快点带他去疗伤,否则……哼哼”
钟林霁看到昏死过去的步松落,浑身暴戾的魔气瞬间收敛的悄无踪迹,他弯腰小心地抄起他的膝弯,足下一蹬掠入林中。
“十日后,老夫在此地恭候”擎风的声音遥遥传入他耳中,他没有回头,只是默默把怀中人搂紧了些许。
钟林霁带着步松落到了一个无人的破庙,庙内供奉神像的位置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落满灰尘的莲台。
索性角落里还堆着一堆稻草,不知是哪个流浪汉在庙里过夜时留下的。
他把稻草铺到莲台上,又脱下自己的中衣铺到稻草上才把步松落抱上去。
钟林霁沉着脸解开他已经被血染成幽绿色的衣服,在看到那已经蔓延到胸口的,触目惊心的溃烂伤口和肩上露出染血白骨的深壑剑伤时连呼吸都带着几分颤。
那颤抖的呼吸似乎扩大无数倍从白雾里直击现场每一个人身上。
顿时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擎风长老的魔掌修炼得竟已如此炉火纯青!”
“中了他那带剧毒的一掌若毒气侵入心脉必死无疑啊”
“老夫观他情形,溃烂自后背蔓延至前胸,若烂至心口……”说话的老者摇头叹息。老者算是这里与擎风长老交手最多的人,而他一边袖管空荡据说是当年中了擎风长老的魔掌自己砍下的。
“且还受了卓宗主的化天一剑,若不是他修为高强,此时估计已经……”有人叹息道。
白雾里步松落溃烂的伤口触目惊心,烂成这样,就算好了也必会留疤,可他现在的身体分明光洁完好,甚至连一丝疤痕也无。
步松落魔气入体,钟林霁盘腿坐在他身后引出他身体里的魔气又将自己的灵气渡进他的身体里为他洗净血脉里残留的魔息。
待为他处理好所有伤口后他呼出一口气,额间早已沁出密汗。
几乎是一瞬间,他像是被人抽走了浑身力气,从莲台边缘滚落在地。
他侧头看着莲台上步松落沉静的睡颜,一动不动,只余胸口一起一伏。
天空泄出一丝暖光,驱散最后一丝夜的阴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进残破庙宇,为他惨白的脸渡上一层暖意。
他抬手指尖凝聚起最后一点灵气,他注视那一点与光融合在一起的幽幽灵光许久,最后那点灵光裹着阳光渡上的暖意落到了步松落的额心。
他感受到身体里最后一丝灵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翻涌的魔气,他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魔修。
魔气萦绕在他身周,在光的照射下若隐若现。
有人带着腾腾怒意疾步走入破庙,他没有回头,仍旧注视着步松落的侧颜。
好似怎么看也不够。
郎玉竹回到天凌山怎么也找不到步松落,问门中弟子也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飞运城。
待他马不停蹄的赶到,扩开神识才找到他们在这一处破庙里。
待他赶到破庙时,却为时已晚。
他一眼便看见他周身萦绕的丝丝魔气疾步上前抓起他的衣领,怒目圆睁眼底却难免悲痛:“你入魔了?!”
钟林霁见他质问自己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
他侧目看到躺在莲台上的步松落,松开钟林霁快步走到他身侧探他灵脉。一探便发现他灵脉纯净,灵力流转如常,甚至比之前还精进了些许。
浑身上下被人仔细的缠着绷带,呼吸平稳,睡得很安稳。
“你的灵力全都渡给了他?!”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惊愕。
“是,本来就所剩无几倒不如都给他,不仅能疗伤,还能帮他一把”钟林霁满是无所谓的说。
郎玉竹回头目光扫到他身上的剑伤,是天玄宗的剑法,心猛的一沉,怒意却腾腾上涌,“是卓剑要杀你?!他得不到便要将你毁了!”
“除了他还有魔族?擎风?”
“是”钟林霁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师兄,我封住了他的记忆,只是灵力稀少不够牢固,还劳烦你帮我加固,不要让他想起这一段。他问起就说我入魔叛逃了,再也不回去了……”
“闭嘴!”郎玉竹打断他,扶起他盘腿坐在他身后为他疗伤“你踏马交代遗言吗?!要说什么你待他醒了自己跟他说!”
“师兄,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卓剑不会善罢甘休,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招式等着我,不能让他,让天凌山与我这个魔修再有瓜葛”
郎玉竹突然一掌拍在他背上,钟林霁猛地吐出一口瘀血,闷堵的胸腔终于通畅,只是他苍白着脸嘴唇沾血的模样看着也着实可怜。
“做梦!立刻随我回天凌山,作为天凌山弟子,师尊自会护你周全!他想要你的命,得先问过天凌山答不答应!”郎玉竹语气不由分说,说完便转身要走。
“咚”的一声闷响令他顿住脚步,钟林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师兄,求你”
“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你那么在意松落,你就不怕他知道了恨你吗?!”说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冷了下来:“其实你早就已经选择好了,放弃灵气,选择魔气”
“是,就算卓剑和擎风不来堵我,我也打算留在魔界,不回去了”钟林霁没有起身,只是郎玉竹却再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为什么?”
“你就当我,走火入魔没有选择了吧”
“分明有其他路可走,可你偏选了众叛亲离的那一条死路”郎玉竹无奈叹息。
“我没有其他选择了,师兄,他就交给你了”钟林霁垂眼说
“你以为他会相信吗?你是犟种,他就不是了?”他虽这样说,但还是转身走到莲台前抱起步松落飞身略出破庙。
“有事传音联系”他的声音远远传到钟林霁耳朵里,他极轻的嗯了一声。
他慢腾腾的挪到莲台上躺在步松落躺过的位置。将身体蜷缩在一起,这里还残留着一丝步松落的气息。
他闭上眼睛,心底最后一丝春草化为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