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家家户户的灯开始亮起来,林暮珩很久之前就学会了包饺子,是顾涣禛手把手教会的。
今日的夕阳像天空上永恒的烟花。
“太完美了!”林暮珩把自己新包的一个给顾涣禛看,他没有去摸林暮珩的头发,只是伸手触林暮珩手中的饺子。
柔软和这人的脸一样。
“如果可以下回给我妈露一手。”林暮珩看这个饺子好像在看自己的儿子。
顾涣禛站在他旁边做着同样的事情,他开口问林暮珩门口那个丑灯笼是谁送的。
“你猜。”
他撞一下顾涣禛肩膀,顾涣禛稍微用力,在饺子上留下一道指纹。
“李博鑫。”
顾涣禛一下都没有思考,他知道自己这帮兄弟是真的会干出这种事情,每次都是他鬼点子最多。
“没趣。”
“我撤回”
“算了。”
除夕的凌晨是热闹的,很多人都搬出几盒烟花放在空地上,而林暮珩和顾涣禛没有这么做,反而牵着手悄悄登上废弃的阁楼。
“记得这里吗?”
“我没有老年痴呆。”
这里是他们在一起的地方,哪怕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有摸清对象的底细,但灵魂却相互吸引让两个人越靠越近。
爱情就是这么不讲理。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林暮珩双手放在窗沿上看着窗外风景,时不时有稚子拿着烟花棒在远方奔跑,你追我赶传来童真的笑容。
“我准备走了。”
顾涣禛声音不大不小,但整个阁楼都能听见,窗外声音的更迭慢慢消失,林暮珩没有看他,微风吹来发丝随风飞扬。
“这么快,那我的苹果送得不算早。”
他的手握拳,明明心里清楚,但时间进入倒计时的时候却还是让人有万箭穿心之感。
这就是不舍之情吧……
林暮珩问道:“多久走?”
“开春。”
“去吧,那边需要你……”
林暮珩始终没有回头看顾涣禛,迎接新年本应还是欢乐的,但此时恰恰相反,安静得出奇,连外面人说话的声音都小几分。
“你怎么不回头?”顾涣禛问道。
回头就舍不得了……
林暮珩心理强大不假,但面对一些不能挽回的悲伤时他需要一定的时间消化,至于要多久自己也不知道,也需要一辈子,也需弹指一挥。
“小珩?”
听到他的声音在接近林暮珩猛然转头,抱住顾涣禛的脖子,在他的嘴唇上小鸡啄米一下,就那一下掐住新年的钟声。
烟花照亮天空,让林暮珩的脸庞忽明忽暗。
“顾涣禛,新年快乐。”
与多年前如出一辙的笑容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庞。
“我想你时时会看天上的月亮,你在那边也多看看。”
只有月亮亘古不变。
多年前的回旋镖回转到了现在,不偏不倚停留在两人中间,刻在内心。
顾涣禛没有说话,对视良久,林暮珩的眼睛里依然有烟花闪动,无论多久都令人如痴如醉。
林暮珩的神情却开始飘忽,直到他准备继续看窗外。
顾涣禛扶住他的腰,将他抱在窗台上坐着,烟花的响声穿过玻璃震动着林暮珩的脑袋,顾涣禛扶住他的后脑勺。
“我是不是变了很多啊……说以前的话还有感觉吗?”林暮珩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顾涣禛没有回答,反而先与其唇齿交融。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看着今晚的月亮。
“这叫作成长,小珩,你长大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而太阳和月亮始终只有一个,他们只是随着时间运动,其他的亘古不变。
林暮珩抬头发现今晚的月亮和跨年夜的何等的相似,他停下手中的笔再次抬头赏月。
春风吹起桌椅上的纸张,在即将吹飞时被他按住,他看着纸上的内容心中的计划更加呼之欲出。
“沈议员长为什么你在衣服上总有一些奇特的想法?”设计师瞧着纸张犯了难。
“没什么,就感觉这衣服穿起来会比较舒服……”林暮珩笑着回答。
他想要的衣服不难做只是这板型着实让人捉摸不透,包括几年前设计的那件紫色校服也是如此。
不过这一次的,比那紫色的好看。
“能做吗?”林暮珩小声询问。
“能,能做。”设计师抽出下一张,干脆也一起打了保票“其他的一起了吧。”
林暮珩同意点头,“谢谢您百忙之中还找时间来接我这单生意,您现在可是有名的设计师了。”
几年时间所有人都有所成长,都在自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设计师谦虚地摆手并且拿着林暮珩升职的陈年旧事拿出来夸奖一遍。
突然外面的声音变得嘈杂,林暮珩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外面走,外面的高处搭了一个宣讲台,不少的青年都聚集在那儿。
“这是在干什么?”
“哦,有些军事方面的领导人在这里宣讲,好像是准备征兵。”随着林暮珩一起跟过来的设计师回答了他的疑问。
林暮珩自己一人走出去,他费尽全力才挤进去一点,“你们帮我开路啊。”他朝着发散在四周的士兵说,结果他们好像真的听出神了。
“保卫家园,统一祖国!”
将军们的宣讲力度是数一数二的,一句话短小却精悍,带动了不少人的情绪,这里男人居多,雄厚的声音在不断滚动。
他们听得太入神,林暮珩心里也清楚把他们拘泥在自己身边着实是大材小用。他笑着摇摇头,自己陪着他们站在人群里听完整个宣讲。
“您刚刚是不是在叫我们?”一个问道。
林暮珩听到这个问题看了他们一眼,意图记住他们的面庞。
“没有,你们听错了,我刚刚都挺入迷了超级想加入军队。”
“得了吧,到战场还要护着你。”
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出了真实想法,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旭风带来阵阵暖意,它可不懂离别,它想要去见人的话便会迅速从山南刮到水北。
“开玩笑哒。”林暮珩还是一个人走在前面,“我就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吧。”
这人是一位善解人意的上司,他们刚刚跟着林暮珩时就意识到了,与其说是上下级关系不如说在已经是朋友。
“是兄弟就活着回来找我。”林暮珩手握拳向前方锤去,打在空中掀起一阵风。
“终于不要听那些晦涩的理论了。”一人叹气道。
“没品。”林暮珩吐槽道。
“我坐到高位帮你给顾司令捎话。”
“别让我等到战争结束了。”
林暮珩说完就让他们赶紧冲,等下名额没了,这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看见报名处挤着一堆人瞬间着急,立马往那里冲。
“这不是会开路吗……”
这是他们听到的自己上司的最后一句话,等他们填完信息人就不见了。
这是一场无声的告别,林暮珩像以前一样大张旗鼓地说上一句“我先走一步”,但没有人理睬了。
顾涣禛收到征兵的人数统计之后再一次出现在军营里,他也见到了王军等人,于是不由得多嘴了几句“回来了?”
“议员长放的。”他们回答。
“好好干,拿功勋回去。”顾涣禛的想法和林暮珩是一样的。
“是!”
听完他们的回答后,他转身去了营帐,正南部那边已经休战,将军们趁着这个间隙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开这一个短会。
“哎呀集结不少人啊。”
这些人不少是跟着老司令过来的说话也没有那么拘束。
“守势完成,我们在人数和武器上已经超过他们,可以反攻。”顾涣禛说话还是这么迅速,直击要害。
“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先集结到战场去,以我为信号,我一到战场反攻开始。”
听到顾涣禛要去,有不少人持反对意见,这人是难得一遇的奇人,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
“既然是这样我更加应该去,领导不就是站在最前线吗?”
这话之后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反驳的话了,他们寒暄几句马上又快马加鞭地回赶。
顾涣禛终于一切都安排妥当,现在他只有一个心结,那个心结早就在心脏的最中央开花结果。
他想去玉清山坐一坐,那里已经热闹非凡。
他抬头看天,那里没有月亮。
于是,他无言独上阁楼。
这里白天比晚上敞亮,顾涣禛来到这里就开始后悔,他怕林暮珩也莫名其妙走上来,他看到他的面庞会不想走的。
“就知道你在这!”
声音先到,其次是上楼的脚步声,最后是林暮珩这个人,顾涣禛走向楼梯口,他再次看到那个真实的林暮珩。
林暮珩上楼梯时并没有看一直楼梯反而是时不时望向顾涣禛,每看一次步伐就快一些,到最后直接上两层楼梯。
米白色的卫衣,蓝色牛仔裤,他肩上背着的是吉他背包,速度加快时那只用单肩背的包还会自由地甩动。
刘海再一次遮住他的额头,一切仿佛回到他们初遇之时,属于林暮珩的少年时代。
“不是初见,”顾涣禛反驳自己的想法,“是从前的他。”
林暮珩最后是跳上来的,运动鞋的弹跳力很好,踏上了平层后他还有力气去勾住顾涣禛的肩膀。
两个人连退了好几步,顾涣禛用尽力气才稳住脚步,林暮珩连忙起身再一次抓弄自己的刘海。
他像青春记忆里即将和喜欢的女生表白的男同学,对着窗户上微微能反照出人影的地方看着自己的形象。
“我的刘海没乱吧。”
“没有。”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停止手上的动作,蹲下身子开始去找背包的拉链,在这个间隙他同顾涣禛说“把三位保护我的人我把他们发走了哟。”
“嗯,我看到他们了。”
顾涣禛一直在看着他,回答得随意。
“不问为什么?”林暮珩的手指终于摸到拉链,唰啦慢慢将他一点点拉开。
“不用问,我清楚。”
“OK,那就不谈那些事了。”
林暮珩用手撑着自己奋力一跳,直接坐在窗沿上,他将吉他放在正确的位置,稍微弹几个音试了一下,确认无误后微笑着看向顾涣禛。
“我今天是来送别的。”
坦诚的不仅仅是他的话语,还有他的一切,这个阁楼承载了他们的秘密。
阳光照进阁楼,第一个照亮的就是林暮珩,他从头到尾都阳光开朗,岁月刷不掉,磨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