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队,这不是碰上了吗?”谷浅手握突击枪,站在坡上朝季时泽扫射,笑意在全局语音内愈发明显,“啧啧…犹如“定海神针”的季队也会有被队伍抛下的一天,真是可悲可叹!”
季时泽躲着ONLY三人架起的枪线,在坡下越来越小的躲藏范围内艰难逃生。
方才用医疗箱加到满血的血线,此刻也熬不住如此火力,正飞速朝0奔去。
身后LION的两名队员,像是突然被混战的情景给唬住了。在烟雾弹消散后,两人畏手畏脚的躲着战火,偶尔朝坡下的战区碰运气似的开几枪,慢慢朝无人看顾的大桥走去,途中被赶来的see收掉了人头。
密集的枪线里,彻底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谷浅啧了声,道:“季队,孤军奋战的滋味不好受吧。”
“简单体验了下。”季时泽躲避着进攻,笑道:“还不错。”
“是吗?”谷浅蓦地将双手离开键盘,在语音内咯咯大笑起来,他像是终于执掌了生杀大权的死神,在举起镰刀的前一刻忽然悯然起来,“那请季队好、好珍惜我给你的最后3秒游戏时间。”
谷浅换上了狙,瞄准着前方的一处石礁。
那是季时泽避无可避,无法掠过的逃亡之处。
“够了,停手。”谷浅出声制止集火的众人,他看着瞄准镜里冒出的一个小黑点慢慢、慢慢浮现出一个完整的人影,眼里闪着异常兴奋的光芒,“最后一枪,就由我来送他上路。”
“但他现在离河那么近,要是逃了怎么办…”see停下的瞬间又欲继续开枪。
“逃?一个毫无价值被舍弃的人又能逃到哪里去?”
谷浅嗤笑一声,手搭上了扳机,“不过我也得好好谢谢你,当年若不是你执意要走,fcg也不可能突然多出个空位,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接触到night。”
子弹从弹道弹射而出,朝预判的石礁处射去。
“这颗子弹就当是我对你的谢礼,你不该回来的,尤其不该回到以则身边。”谷浅的眼神变得狠戾起来,漆黑的瞳仁闪着危险的光芒,“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子弹高速没入身体,噗呲声瞬间响起。
“很可惜,我已经回来了。”
击杀栏冒出提示的同时,轻浅的笑带着无言的警告,顺着网线直直打进了谷浅的耳里。
谷浅彻底笑了出来,眼里透露出歇斯底里的疯狂,“但最后终究是我赢了你。”
他大步走上前去,对着石礁上的尸体补了几十枪,直到40发子弹完全射完,才勉强停手。
zc游戏里角色死亡后尸体并不会消失,身体特征依旧会保留。see瞥了一眼已经成为筛子的尸体,又看了眼小地图,出声提醒道:“队长,毒圈来了。”
“急什么,离安全区不到百米,单跑都能跑过去,更何况我们还有车。”谷浅手里没停,换下空弹夹后,再度将枪口对准了石礁,他似乎对别人打断他的庆祝仪式很不满意,不耐烦道:“眼睛如果不用,可以把它捐了。”
语音里变得一片寂静,see和另一人静静站在一侧,没再说任何话。
电脑屏幕上映出谷浅愈发狰狞的笑意。
【以则,free我杀了。我们决赛圈见。】
谷浅勾着唇角等着回复,在公屏发出的信息,每位选手都能看到,他不信方以则会不回。
但两秒后,公屏依旧只有一条孤零零的消息。
谷浅眼神变得阴鸷,眼角却是愈发往外勾起,不疾不徐在消息栏再度打字。
“三年不见的人都没忘掉,小则,这才一年,真令我伤心…”
谷浅还在公屏的消息栏飞舞着手指,一声爆炸音,突然震彻ONLY几人的耳机。
一瞬,水花四溅而起。
埋在水里的手/雷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波,分毫不差全部落在离石礁最近的谷浅身上。
下一秒,击杀栏冒出新提示:
【fcg.free 使用手/雷击倒了 ONLY.ones】
谷浅当即被击倒在地。
正服从命令,守着规矩乖乖站在一旁的两人瞬间懵了。
一个在游戏里已经死了的人就这样在他们眼前“诈尸还魂”了?!
两人的枪瞬间抬起,手忙脚乱地指向远处的石礁,最后摇摇晃晃地瞄准了前方倒地的人。
“蠢货,我看你们眼睛是真瞎了!”瞄准镜里近距离放大出谷浅那张浸润进湿泥地的黄脸,他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扶!”
“可毒圈已经到桥头了…”从刚才一直没出声的另一人纠结地问着see,“哥,我们…扶…扶吗?”
谷浅见两人依旧没上前的动作,轻声道:“你们最好想想,当初你们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就是养条狗也得知道感恩。”
下一秒,see放下了枪。
谷浅轻笑出声,双手离开键盘,停止了向前狼狈爬行的动作。
这时,see转头对身旁的人说道:“拿上东西,跟我开车进圈。”
很快,皮卡的响音便从桥上响起,在谷浅越瞪越大的眼里渐行渐远。
【ONLY.ones 因在圈外时间过长而死】
方以则瞥了眼新的击杀提示,而后收枪,站起,淡淡说道:“走了,可以跑毒了。”
“哥,我去拦ONLY剩下的人。”辛宇目光有些兴奋。
季时泽这一藏手雷的操作就像一剂强心针,此时效果犹存。
方以则在东北处第三个圈的中心标了一个点,闻言,停下了脚步,而后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辛宇一蹦一跳的扭着秧歌,瞬间便冲了出去。
半晌,击杀栏冒出only灭队的提示。方以则也在此时抵达了第三个圈的最高处——绝佳的狙击地“山脊脊背”。
方以则在一处选点架枪,而后朝四周快速扫过一遍,确认四下无人后,看了眼存活栏。
还剩6人。
“哥,我碰上wwq的两个人了。”
“能赢吗?”方以则在耳机里问。
“能,但现在打的话,我可能赶不上收圈。”
方以则看向小地图,圈已经缩小到辛宇身后。
“尽可能拿人头分就行,剩下的我来。”
方以则藏在一处岩石后,全身上下只露出枪前端的侧面瞄准镜。
细小的圆形镜面完美地与黄岩融为一体,熨帖在岩石表面凹凸不平的痕纹之上。
存活栏很快便只剩下3人。
辛宇一打二拿到wwq两个人头分后,自身也因在毒圈停留过长,倒地而死。
圈已缩至最小,没人轻举妄动,游戏里只有地图环境自带的沙沙风声。
四下都是光秃的岩石,景色一览无余。哪怕只有一点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伺机等候已久的猎手。
方以则轻轻移动着瞄准镜,转过细微的几度后,便精准地停了转动,将转向产生的摩擦声分毫不差地扼制在其破壳之前。
长久的狙击生涯令他对转向角度的把控异常熟悉,他动作很轻,但因为熟练,意外的迅速。
TAC-50狙击步枪依旧钉在岩石表面那道凸起的纹路中,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出它冷冽的黑色枪身。枪口则是神不鬼不觉地瞄准了前方石坳处缓缓探出的一颗光滑锃亮的头。
但方以则没开枪。
他的视线悄悄随着那颗头的摆动,看到了另一个藏身在枯草丛里的人。
光头男子抬起了手里的枪,对准他前方的枯草。
方以则也同时抬手。
下一秒,枪响!
两枚子弹几乎同时出膛,声音形似一体,响起一道炸裂嘭声。
枯草丛的人头部眉心冷不丁挨了一弹,被方以则一击必杀。
那人倒下的一刹那,方以则瞬间切枪转向,手中突击步枪的子弹悉数没入山坳处光头男子的胸膛。
—— ——
Victory!
游戏的胜利标识弹出。
游戏外,辛宇第一时间朝方以则抱去,嘴里不停说着“赢了”。
之后的5场,他们打得很顺利,两场第一,两场第二,除了最后一场撞上了天谴圈,被迫从地图最南角跑到了最北方,最后只堪堪拿了个第四。
但就总积分而言,fcg的队标依然稳稳挂在榜上的第一位。
方以则轻拍辛宇的肩,以示回应。
他虽不像辛宇那样激动地跳起来,嘴角也是微微扬起。
这是他个人复出的第一场比赛,也是这只重组fcg的第一场团队赛胜利,从意义的角度上说,到底还是与其它胜利不同。
辛宇显得很兴奋,抓着方以则的胳膊还欲再聊,却突然感觉脖颈一重,紧接着便被人提溜到一旁。
季时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站定在方以则面前,轻声道:“待会儿还有采访,现在有时间多休息会儿。”
方以则点了点,简单调整了座椅高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闭上了眼睛。
比赛和采访的间隔时间不长也不短,选手在这期间不能回休息室,能做的也只有在比赛位置上聊天,八卦哪队教练忘冲厕所,哪家队员又换了第7次女友。
方以则和季时泽对这些“三天一小瓜,五天一大瓜”的真假瓜田没多大兴趣,要说的话,还不如睡觉来得实在。
赛场上职业选手需保持全神贯注的专注力,尤其对需要高精度准确击准率的狙击手要求之高,几场比赛下来,对其精力的消耗也远远大过其他选手。
劳累不至于,但终是会感到疲惫。
方以则闭眼没一会儿,便感觉倦意在他耳边呼呼吹着。
现场却是在此时传来了骚动。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作弊”“黑幕”喊声,此时一传时十传百,迅速发酵成整座体育馆的声潮。
方以则皱眉想睁眼,双耳却是突然被一团热源包裹住,他能感受到那是人双手的体温。
“继续睡吧。”
那两只手迅速松开了一阵,在确保话音成功贴着耳廓,溜进方以则耳朵后,又重新缓缓覆上。
方以则点点头,最终没睁眼,保持着在座椅上平躺的姿势休息。
但是此时,他却是睡不着了。
耳边的倦意仿佛被人手心的体温加热蒸发,跑到了哪个不知名的天边。被他自己或主动,或被动屏蔽掉的视觉,听觉全部转化成了更强烈的触觉,尽数朝耳边涌去。
覆在他左耳的手并不似他想象中的光滑。那掌心里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存在年月似乎很久了,硬硬的,但并不像茧子般硌人,轻柔摩擦着耳朵发出细小的沙声。
方以则很想睁眼问问季时泽这道疤的来历,但现在却不是一个好时机。
人太多了,并且不久后还有采访。
方以则在心里来回默念了三遍清静经,才堪堪将搅成一团的胡乱思绪从脑里请出去。
他的四周仿佛突然变得很空,眼前漆黑无一物;嘈杂不在了,只有耳边的温热,周遭静静的。
方以则缓缓把身体往下沉,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座椅里。
他很喜欢这样,就像把自己全身重量都卸下,和空气一起漂浮在空中。
风一吹,就能飘得很远。
“教练,我要举报方以则,他作弊!”
三年前,30平米的青训室内,乌压压围了一群人,气氛压抑严肃到极点。
“以则,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高个子剃了寸头的男人从电脑桌上起身,穿过一堆身着fcg统一青训服、极似复制粘贴的人,朝窗边唯一顶着一头粉毛的小子扬了扬头。
“电脑键鼠都在桌上,拿去一查便知。”
方以则看着窗外疯长的枝丫,没回头,淡淡说着。
他一手搭在窗沿上,另一只手正对着玻璃拨弄着自己额前的粉色刘海。理好后,又掸了掸青训服上的褶皱,待捋平后,对着玻璃,满意地点了点头。
“谁知道他是不是提前把键鼠换过?”刚才那人继续说着,“他早有准备,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方以则看向房间右上角的摄像头,随后轻笑出声,“谢谢你这么贬低你自己的智商。”
“你…你…”那人抬手指着方以则,半晌也没“你”出个所以然,倒是把自己憋得满脸涨红,最后一脸委屈地望向万湾,“教练,你得帮大家评评理。我们谁不是通过正规的试训淘汰制才留到今天的,拼命努力到现在,40人最后只剩下寥寥10个。可现在,那唯一一个一队的首发名额,最后却落到这种中途空降,还耍小把戏的人头上,我不服!”
“我也不服!”
“我们都不服!”
眼瞧这集体起义的架势,万湾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而这话题的主人还偏偏一副“云淡风轻,岁月静好”的模样,成功在暴动中添了一桶滚烫的热油。
万湾揉了揉眉心,细声道:“以则,用脚本打游戏,严重违反fcg的青训规定。即使你是季队带回来的人,也依旧得遵守俱乐部的规定。”
“我也知道你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所以刚才的操作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我也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训练室突然长久地安静下来。半晌,在万湾以为谈话要一直停滞不前的时候,方以则开口说话了,“我自己打的,没脚本,没作弊。”
“但那可是1500m的定点狙击。”
“电脑键鼠都在那,随时可以拿去查。”
“至今职业狙击手最高记录只有1300m。”
“所以呢?”方以则将身上的青训服脱下,挂在曲起的手臂上,露出里面纯白色的T恤。
他看向万湾,笑道:“总不能职业竞技还要求后浪不能把前浪拍在沙滩上吧。”
万湾一梗,没说出话。
“教练,我还是那一句话。我做过的事,我绝不藏着掖着。但我没做过的事,也别想随意把帽子扣我身上,我不接受无谓的妄名。”
说罢,方以则将青训服随意挂在电竞椅上,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万湾这下才反应过来,忙道:“方以则,你要上哪去?”
“去外面放放风。”
“你现在出了这个门,一队的首发名额可就没了。”
方以则停了脚步,转回了身。
万湾霎时松了口气,正想再劝解劝解,便听见方以则笑了声,
“那种东西随便好了,谁想要谁拿去,我也不是为它来的。”
“你这是眼瞧说不过了,心虚想跑?”那人笑道,“记得跑远点儿,像你这样主动退出最好,要是等俱乐部来找你解约,到时候你那芝麻大点儿的颜面恐怕都保不住乐。”
“你给我闭嘴!”万湾正心烦,霎时便给了那人一记眼刀,而后转向方以则,劝道:“以则,至于你作没作弊这件事,现在一切都还没定论,凡事我们慢慢谈。季队才带你回来几天不是,你现在走了我也没法朝上面交代。”
万湾说着,在开着23℃空调的训练室里急出了一身汗。
青训室的门骤然从外打开,方以则一只手刚搭在门把手上,还未使劲,便猛地被人朝外一拽,连人·带门唰地往外飞去。
门重重地打在墙上,晃得嘎吱作响。而他,则是直直冲进了一个非常硬质的人形缓冲区。
从额角传来的酥麻疼痛感瞬间令方以则嘶了声,他正想抬头跟人好好“讲讲道理 ”,一阵温热的触感却是从额角升起。
光滑的指腹来回轻柔地摩挲过方以则发红的额角,同时夹带着磁性的道歉声:
“抱歉,弄疼你了。”
方以则猛地拍掉额角陌生的手,抓住一旁的门框借力,唰地从那人胸膛上起身。
待看清是季时泽的脸后,他松了口气,然后开始有条不紊地一撮,一撮拨弄刚才扑腾弄乱的粉毛。
他没再出门,但也没说话,只静静地站在季时泽旁边。
“季队,您这是来看二队训练?”万湾讪笑:“今天孩子们的训练效果不错,就提前给他们放了假,一整天待在训练室不动,对身体也不好。”
季时泽点了点头,笑道:“那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您随时都可以来,只是今天是真不赶巧。”万湾一脸可惜状,眼神却悄悄瞟向了方以则,“季队,要不明天?您定个时间,我也好让小伙子们准备准备。”
季时泽笑道:“那就明天下午两点,我和nbg的一队约了训练赛和单项赛,打完再确定提上一队首发的人选。”
“季队英明!”训练室响起一阵呼声。
“好嘞!”万湾搓手笑道:“我现在就叫他们好好准备,明天绝不给fcg青训丢人!”
“对了,单项赛的项目我定的是1500m定点狙击。”
“这群小子关键时刻还是不会掉链...子”万湾的话戛然而止,他怔怔的看向季时泽,刚才还中气十足的声音瞬间弱如蚊蝇。
“季队,这是不是太揠苗助长了,我们这里最长的青训生也才练习不过一年半时间,恐怕没人能完成。”
“是吗?但我听说night来了7天,就已经破了1300的记录。”季时泽目光扫过桌上摊着的黑色键盘和鼠标,笑道:“事实证明个人实力跟进来先后顺序没多大关系。”
“他那是作弊!”
“别担心,明天俱乐部会提供专门的电脑供大家使用。”
顺着声,季时泽看向那一堆的银蓝色青训服,他笑着对众人又重复了一遍,“当然,没能达到及格线900m的,俱乐部会将其当场遣退,希望大家好好努力。”
本是安慰人的话,那群青训生却是瞬间夹紧了背,话闭嘴了,起义也消失了。个个跟铅笔似的,一支支站得笔直,身后却是寒颤得冻起满背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