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一周，也就是侑去东京参加国青营训练的这段时间里，学校的论坛兴起了一股奇怪的讨论风向。

一开始只是一个普通的吐槽贴，楼主问所谓的六人定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回复数零零碎碎，也就几个常年混迹论坛的人好心看个热闹。

直到楼主说起自己一位远房表妹初中时在网络上被一个控制狂缠上，好不容易把互联网上所有信息改头换面、脱离网络回归生活好好学习，结果发现控制狂居然就在自己身边。

回帖数突然之间被吃瓜群众顶到300，大家都好奇这和六人定律有什么关系，还怀疑楼主是不是在编故事。

「她有个朋友喜欢一位足球部高年级的学长，和学长的妹妹搞好关系的时候发现学长妹妹喜欢的对象就是那个控制狂。」

「编个毛啊，我妹妹现在可是被搞得完全不敢去学校了好吗？」

「她爸妈当然不信啊，觉得她就是不想去上学。」

「但是我仔细一想觉得超级恐怖，你们不觉得吗？」

「一边明面上装得像个正常人，一边暗地里骚扰跟踪还发短信监视，但感觉到不对劲的只有她一个人。」

「巧合？还是故意的？完全搞不懂啊！」

这时候又突然冒出来好几个差不多的新帖，角名以为是跟风，点进去一看，发现每个帖描述的受害者不一样的同时对于那位变态的作案描述都透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这些帖都共享着同一位跟踪狂一样。

佐证的知情者越来越多，关于受害者和加害者的具体信息却始终模糊不清，前者像是有意绕开不提，而有关后者的内容在知情者你一句我一句的网络白描里慢慢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长相肯定还可以，个子也很高，至少会被异性表白。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目前极有可能是稻荷崎的学生。

一时之间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在讨论这个话题，并在课间流行起了「找找看谁才是人群中的变态」的过家家式侦探游戏。

男生们在玩笑间飞出一句“我看那个变态就是你这小子吧”的指控，与之相对地，女生们就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让角名感到神奇的是大小姐也参与进了类似的话题中，但不是她主动提起。

比如班长秋沼，比如学委鱼川，又比如井泽，每次都是别人把她拉进对话，她表现得对这个话题不甚热衷，但一次都没有以索然的表情应对，换作不知情的人估计会觉得她还挺礼貌的，自己不感兴趣也没有表露出来，倾听、然后适当回应，又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回应是在照顾别人的情绪，又没有让人觉得流于形式不够真诚。

对话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果然从某种方面来说侑就是一个特例。

是因为同类相斥吗？

角名借着发呆的动作打量大小姐的表情，目光滑过稍长的刘海落向好脾气的眼睛，不动神色地探寻着某个答案。

然后某个瞬间，她眼睫一动偏了下头，在不经意间和角名对上了视线。

那双眼睛的表面浮着由窗外映射的光，很亮，也许还因为下睑托着眼睛在笑，让角名觉得那抹光是某种讯号。

她看了他这边一眼，仿佛只是随随便便让目光散了会步，没有目的也没有路径，没过多久又重新回到了女生间的对话，一切都是凑巧。

“山田才不可能，不要因为他不爱说话就认为他是个阴沉的家伙啊。”她看向井泽，“他很擅长炸虾饼。”

井泽一顿：“为什么是虾饼？”

“因为他擅长的就是炸虾饼。”

“这和他不可能是变态以及他不是个阴沉的家伙有什么必要的因果关系吗？”

大小姐给出的理由很像在胡编乱诌：“因为能把虾饼炸好吃的人通常不是什么坏人。”

井泽让她不要整天用一本正经的表情说这么值得吐槽的发言，秋沼和鱼川在一旁笑个不停，虾饼是什么？有那么好吃吗？话说虎冢同学和山田同学关系原来也那么好啊。

“嗯，长辈们相互认识。”大小姐眨了下眼，回答得模糊，随后用玩笑话的语气说，“所以看在虾饼的份上我们就别开山田同学的玩笑了吧。”

其他人这才意识到对着关系不好的人开这个玩笑的行为本身带着一种恶意的揣测，大家也不是故意的，经她一提醒纷纷对着一旁趴在课桌上玩手机的山田弥补话头。

抱歉喔，山田君，有让你感觉到不快吗，给你，小面包，请收下吧，就当做是赔礼，之类的。

等大家和山田互动得差不多了，井泽用似真似假的抱怨打了个圆场，把话又绕回了起点：“真是的，最近大家总是不由自主地谈论这个话题，那个变态到底是谁啊，能不能早点结案啊。”

这番言论说出了当下大部分女生的心声，获得了秋沼和鱼川的一致附和。

而当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没有发言的大小姐身上时，她顶着那些视线若无其事地想了想，然后说：“或许是个大家都想不到的人吧。”

“撕拉。”

角名伦太郎拆开薄荷糖的包装，但里面的东西却在半路被宫治截胡塞进了自己嘴里。

“喂。”他捏着空荡荡的糖纸，用眼神谴责对方的小偷行为。

后者的右腮被糖顶出一个鼓来鼓去的球形，厚着脸皮对自己应该接收到的控诉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粗款的黑眉懒洋洋地搭着眼睛往大小姐那边瞥去一眼，薄荷硬糖在牙齿间闷声闷气地磕磕碰碰，又在舌头懒于拨弄时被咔吧咔吧嚼碎。

“啊——”他突然拖长尾音，做作地揣测起来，“谁都想不到的人啊……该不会是阿侑吧。”

周围一圈听到他这话的男生都愣了一下，而后纷纷笑开，说什么喂喂喂你们双胞胎互相嫌弃能不能不要用这么低级的方法啊，宫侑是变态跟踪狂的话你这个做兄弟的会不知道吗？

而且，拜托，你们兄弟俩这张脸，至于要自己去当跟踪狂吗？

要真是宫侑，那我看我们这群人才是意味着要完蛋了！

“还说什么女生啊，那家伙眼里根本只有排球吧？”木津川咂咂舌，“听说女生跟他表白他都没有耐心听完诶——”

“啊可恶——我不想听，受欢迎的帅哥能不能从世界上消失啊——”

“一般能说出这种话的男生，即使帅哥灭绝了也不会受欢迎的啊，阿宏。”

“烦死了，给我闭嘴！”

这个说话的时机……

糖纸被喀拉喀拉地搓成一个小球，角名撑着下巴扣着手，指尖轻轻一弹，糖纸球在推力下撞上宫治的前臂，懵懵地滚了两圈。

在它头顶，两双属于人类的眼睛迎着若有若无的薄荷味空气短暂地视线相交，在课间休息嘈杂闹腾的背景音里和彼此波澜不惊的眼底，进行了一场有来有回的猜测和验证。

灰绿色的眼睛缓缓掀动睫帘，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错开了目光。

“既然「山田」型和「双胞胎」型都不太可能，”角名拾起那颗糖纸球，捏在指尖搓了搓，像是顺着大家的话头往下随便闲谈，“那为什么不怀疑一下被夹在中间的常规型？”

“比如那种……明明应该算受欢迎但一直在保持单身的家伙？”他抬起脸看向木津川他们，话语间带着那种平常的八卦语气，“又不是同/性/恋的话，你们不觉得这种人很可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