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内选拔赛后的一周,黄胖胖和苏醒坐在中央大学图书馆五楼的小型研讨室里,桌面上摊满了各种资料——从经典生物学著作到最新的生物伦理学论文,从历史上的生态干预案例到前沿基因编辑技术报告。两人已经连续工作了三个小时,试图为即将到来的校际预选赛做更充分的准备。
"下一轮我们将面对京城理工大学,"苏醒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要点,一边说,"他们的特点是技术导向强,论证风格偏重实用主义。"
黄胖胖点点头,把玩着手中的一支笔:"从上一轮的表现看,我们的论证框架基本成型,但仍有几个关键点需要加强。"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写下三个问题:
1.人择作为天择的延续,如何定义合理边界?
2.技术干预与道德责任的平衡点在哪里?
3.在已经深受人类影响的世界中,纯粹的"天择"是否还存在?
"这些都是对方可能攻击的点,"黄胖胖转身看着苏醒,"尤其是第三个。如果天择已经被人类活动深刻改变,那么我们主张的'不应超越天择'似乎就变得有些理想化了。"
苏醒若有所思地盯着这些问题:"我觉得我们需要调整一下框架。与其简单地反对'超越',不如更精确地定义什么是负责任的干预,什么是越界的干预。"
黄胖胖眼前一亮:"这是个很好的角度。实际上,这让我想到了医学伦理中的'不伤害原则'和'自主原则'之间的平衡。我们可以借鉴这一思路。"
两人正深入讨论时,研讨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章教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打扰一下,"章教授微笑着,手中拿着一个文件夹,"看到你们这么投入,我很欣慰。"
黄胖胖和苏醒连忙请教授入座。章教授环顾四周,看到满桌的资料和写满笔记的白板,满意地点点头。
"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章教授放下文件夹,"院里批准了我推荐的特别项目,资助你们进行一次小型田野调研。"
"田野调研?"黄胖胖和苏醒异口同声地问。
"是的,"章教授打开文件夹,取出一份行程安排,"我认为,对于'天择与人择'这样的议题,纯粹的文献研究可能不够。亲身体验一些相关场景,与一线研究者和实践者交流,会给你们带来更深入的理解。"
她指着行程单:"计划包括三个部分:首先是参观位于郊外的国家基因库,了解最新的基因保护和编辑技术;其次是拜访山区的自然保护区,考察生态修复项目;最后是参加在科学院举办的一场关于人工智能伦理的小型研讨会。"
黄胖胖和苏醒相视一眼,都感到一阵兴奋。这种机会确实难得,可以让他们将抽象的辩题与具体的现实联系起来。
"时间安排在这周末,"章教授继续说,"我已经联系好了相关机构。基因库的张教授是我的老同学,保护区的李主任是我们学校的校友,研讨会则是由我的一位哲学系同事组织的。"
黄胖胖感激地说:"谢谢教授,这个安排太好了。实地考察确实可以帮助我们超越纯粹概念层面的思考。"
"正是如此,"章教授微微一笑,"辩论不应该只是概念的游戏,而应该与现实世界紧密相连。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继续准备了。周六早上八点,我会在理学院门口等你们。"
教授离开后,黄胖胖和苏醒重新审视了他们的研究计划,决定将剩余时间集中在对前沿案例的分析上,为周末的调研做好知识准备。
周六清晨,天刚蒙蒙亮,黄胖胖就起床准备了。他的室友方易睡眼惺忪地从床上探出头:"这么早?今天不是周末吗?"
"有个调研项目,"黄胖胖一边整理背包一边解释,"去国家基因库和自然保护区。"
方易打了个哈欠:"啧,你们这些学术派,连周末都不放过自己。"他又躺了回去,但突然想起什么,又坐起身:"对了,昨天我读到一篇关于合成生物学的文章,提到了'半人工生命'的概念——既不完全是自然选择的产物,也不完全是人类设计的产物。这可能对你的辩题有启发。"
黄胖胖停下手中的动作,若有所思:"'半人工生命'...这确实是一个有趣的角度,暗示了天择与人择之间可能存在的连续区间,而非简单的二元对立。"
"嗯,大概是这个意思吧,"方易揉了揉眼睛,"文章在我电脑上,回来我发给你。现在,请允许我继续我的周末睡眠,谢谢。"
黄胖胖笑着摇摇头,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宿舍。
八点整,黄胖胖和苏醒在理学院门口与章教授会合。三人乘坐学校安排的车辆,前往位于郊外的国家基因库。
一路上,章教授简要介绍了他们即将参观的基因库:"这是亚洲最大的综合性基因资源保藏中心之一,保存了超过十万种生物的基因样本,从微生物到高等植物和动物。它的使命既包括保护生物多样性,也包括为科学研究和应用开发提供资源。"
车窗外,城市渐渐远去,郊区的景色展开,大片的农田和偶尔出现的小山丘构成了一幅恬静的画面。
"教授,"黄胖胖提问,"您认为基因库这种设施本身,是属于'天择'还是'人择'的范畴?"
章教授微笑着看向他:"这是个好问题。基因库的存在本身就体现了两者的交织——我们保存自然进化的产物,却是通过人为干预的方式;我们尊重自然的创造,却又赋予其人类定义的价值和用途。你觉得呢?"
黄胖胖思考了一会儿:"也许这正是一种'共舞'的表现,而非简单的超越或服从。"
"有趣的角度,"章教授点点头,"期待你在今天的考察中发展出更深入的思考。"
约一小时后,车辆驶入一个现代化建筑群。国家基因库的主体建筑采用低调的灰白色调,融入周围的自然环境,却又通过几何线条传达出科技感。
张教授已在门口等候。他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白发苍苍,但眼神炯炯有神,透着智慧的光芒。
简短的介绍后,张教授带领他们参观设施。首先是展示厅,通过交互式展板和模型,展示了基因库的功能和历史;然后是部分开放的实验室,研究人员正在那里进行DNA提取和测序工作;最后参观了庞大的低温保存区,数以万计的生物样本在液氮的保护下长眠,等待有一天可能被研究或应用。
在参观过程中,张教授详细解释了基因库面临的挑战和可能的发展方向。
"我们面临一个根本问题,"他在介绍基因编辑技术的展区时说,"我们保存这些基因资源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保存,还是为了未来可能的应用?如果是后者,那么在应用时,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态度?完全尊重自然界既有的基因组合,还是主动进行编辑和优化?"
这个问题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黄胖胖思维的涟漪。他意识到,基因库本身就是"天择与人择"这一命题的微缩版——它既承载了对自然的敬畏和保护,又暗含了人类可能进行干预和引导的意图。
参观接近尾声时,张教授带领他们来到一个特殊的展区,名为"未来实验室"。这里展示了一些基因库正在进行或计划中的前沿项目,包括濒危物种的基因复原、特定基因功能的研究,以及一些可能的医疗和农业应用。
"这个项目特别值得注意,"张教授指着一个展板说,"我们正在研究如何通过基因编辑技术增强某些植物的抗旱性,以应对气候变化带来的挑战。这是一个介于保护和干预之间的案例——我们试图改变生物的某些特性,但目的是帮助它们在已被人类活动严重改变的环境中生存。"
苏醒对这个项目特别感兴趣:"这似乎是一种修复性干预,而非纯粹的改造?"
"可以这么理解,"张教授点头,"但界限有时很模糊。我们如何确定哪些改变是'修复',哪些是'改造'?气候变化本身就部分源于人类活动,我们是在修复自己造成的问题,还是在创造一个新的自然状态?"
这个思考引发了一场小型讨论,三位教授和两位学生在展区前驻足良久,探讨着基因技术带来的伦理和哲学问题。黄胖胖注意到,即使是三位经验丰富的学者,对这些问题也没有简单的答案,而是保持着开放和探索的态度。
下午,他们离开基因库,驱车前往位于山区的自然保护区。随着海拔升高,车窗外的景色更加自然和原始,茂密的森林覆盖着山坡,偶尔能看到小溪流淌。
保护区的李主任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性,她穿着朴素的工装,脸上的皱纹和黝黑的皮肤透露出长期在户外工作的痕迹。她热情地欢迎了访客,并立即带领他们踏上了参观路线。
"我们这个保护区有些特殊,"李主任一边带路一边解释,"它不是一个完全'原始'的自然区域,而是经过人类修复和管理的生态系统。20年前,这里是一片因过度采伐和矿产开发而遭到严重破坏的荒地。通过多年的努力,我们重新引入了适合这里生存的植物和动物,修复了水系,现在它已经恢复了相当程度的生态功能。"
他们沿着一条小径行走,周围是各种高低不同的植物,昆虫和鸟类的声音不时传来,构成一幅生机勃勃的画面。
"所以这里的生态系统是人工设计的?"黄胖胖好奇地问。
"不完全是,"李主任摇摇头,"我们提供了初始条件和某些引导,但真正的生态恢复是由自然力量完成的。这是一个人与自然合作的过程——我们创造条件,然后让自然接管。"
苏醒对这种方法很感兴趣:"您能举一个具体例子吗?"
李主任指向一片郁郁葱葱的区域:"比如那片湿地,最初我们只是恢复了水源和引入了几种关键植物。随着植物生长,它们吸引了昆虫,昆虫又吸引了鸟类,鸟类带来了更多植物的种子...一个完整的生态网络逐渐形成了。我们的角色从积极干预逐渐变成了监测和轻微调整。"
"这听起来像是一种'引导'而非'控制',"黄胖胖若有所思地说,"您是在创造条件让自然自我修复,而非替代自然的过程。"
"正是如此,"李主任点头,眼中闪烁着光芒,"生态系统太复杂了,我们不可能,也不应该试图控制每一个细节。真正的生态修复艺术在于知道什么时候介入,什么时候退出。"
他们继续前行,李主任指出了保护区内的各种生态现象,从植物的自然演替到动物的栖息地选择,从水土保持的自然机制到养分循环的微妙平衡。每一个例子都像一面镜子,反射出人类与自然互动的复杂性。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个观景台,俯瞰整个保护区。夕阳的光芒洒在山林上,勾勒出一幅壮丽的画卷。
"20年前,这里几乎是一片不毛之地,"李主任轻声说,语气中混合着骄傲和感慨,"现在,它又成了一个充满生机的生态系统。这告诉我们,自然有着惊人的恢复力和适应力,只要我们给它机会。"
黄胖胖和苏醒静静地站在观景台上,感受着这句话的分量。这是一个生动的例子,展示了人择如何在尊重天择的基础上,发挥积极的引导作用。
夜幕降临,三人告别了李主任,返回城市。车上,黄胖胖和苏醒都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很少交谈。章教授理解他们需要时间消化今天的经历,也保持了沉默。
第二天上午,黄胖胖和苏醒来到科学院参加人工智能伦理研讨会。与前一天户外的体验不同,这是一场纯粹的学术讨论,聚焦于人工智能发展中的伦理边界问题。
研讨会的主持人是一位哲学教授,参与者包括AI研究者、伦理学家、法律专家和一些关注这一领域的学生。讨论从AI的当前发展状况开始,逐渐深入到更具挑战性的伦理问题:AI是否应该被赋予"人格"?谁对AI的决策负责?如何平衡技术发展与伦理约束?
黄胖胖对一位AI研究者的发言特别感兴趣。这位年轻的科学家指出:"AI的发展路径某种程度上可以类比于生物进化——早期的简单算法通过不断迭代和选择,演化出越来越复杂的功能。但关键区别在于,这种'进化'是由人类设计并引导的。我们设定目标函数,我们选择算法,我们决定保留哪些特性。这是一个人择完全超越天择的领域。"
一位伦理学家立即提出质疑:"但我们真的完全控制这个过程吗?随着AI系统变得越来越复杂,尤其是深度学习系统,我们越来越难以理解它们得出特定结论的确切原因。这种'黑箱'现象是否意味着,即使在这个人类创造的领域,我们的控制也是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