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罗甘一号中心社区，地下一层。
空旷的圆形大厅上方，嵌着一个巨大的红棕色半球拱顶，拱顶之下，摆了几张白色的真皮沙发，贾思年和安娜在沙发上端坐，面前的矮桌上，放着一个眨着绿色豆豆眼的机械球。
“天气预报显示，这周末有百分之八十左右的概率会放晴，三位可以先在中心社区稍作休息，等天气好了就可以去地面了。”坐在对面穿着职业套装的男人说道。
“好的，”贾思年指了指头上的拱顶，“这里本来是可以看到地面的，对吗？”
“是的，”男人一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因为沙暴，现在外面都是这个颜色，天气好的时候，这里是可以看见天空的。”
“不过也没有像上载世界里那样的蓝天，晴天的时候天空也是灰蒙蒙的。”男人补充。
“能看见灰色的天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贾思年露出了微笑。
“是呀，”男人表示赞同，“现在能看见天空的地区，就只有索罗甘沙漠和鲁米肯特雪原了，过去我们这里每年都会迎接很多来自科斯塔联盟的客人，不过您也知道，最近两年南边不太稳定，客人也就少了些。”
“我懂您的意思，我会多在社交媒体上发些视频来宣传的，我从昨天下了飞行器到现在，一直都能感受到北部很安全。”贾思年说道。
“您能喜欢真是太好了！”男人非常高兴，向贾思年伸出手，“我代表阿尔弗雷德总统再次对您表示感谢！”
“您和总统先生都太客气了。”贾思年握住他的手轻晃了两下。
“我们还给您准备了住宿和向导，您看……”
“不必麻烦了。”贾思年抽回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在来之前已经订好了住处，也预约了地面的向导无人车。”
“您准备得太充分了，那您之后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和我联系。”男人从手环拉出了一个投影的数字在空中。
“好的，”贾思年把投影拉到了自己的手环上，露出了夸张的笑，“您太周到了！”
“还有一件事……”男人说话有点吞吞吐吐，“如果您自行住宿的话，在中心社区游玩时，请注意不要引起人群聚集。”
“您是全世界的明星，在我们这里也很出名。”男人露出抱歉的微笑。
“我懂，请放心。”贾思年眨眨眼睛。
众人又一次来到会客厅的玻璃门口，贾思年戴上了帽子和口罩，“那我们走啦！”
“祝三位旅行愉快！”男人在身后向她们挥手。
贾思年和安娜上了门口的无人车。
贾思年冲着驾驶席说出了酒店的地址，她松了一口气，解开外套的扣子，摊在了座椅上。
“你不用一直抱着林奈，”她转头看着安娜膝盖上的金属球，“他现在有手有脚，甚至还能飞。”
“噢，”安娜不好意思地笑笑，把金属球放到了她们之间的座椅上，“我忘记了，还以为是在工作室的时候。”
虽然贾思年给林奈买了最新款的受体机器人，但林奈两个都试过之后，还是选择了贾思年改装的金属球，现在它有可以伸缩的柔性胳膊，还有一对能折叠起来的机械翅膀。
“当然选会飞的！”林奈在工作室里这样回答贾思年。
贾思年表示无所谓，反正受体机器人也给他买了，他想用什么就用什么。
不过金属球毕竟是自己亲手改装的，林奈更喜欢她的作品，还是让她有些得意。
“你别得意！”工作室里响起了机械生成的娃娃音。
无人车在酒店前停下，贾思年推门下了车。
索罗甘一号社区和十三区的构造大同小异，社区中央是干净整洁的中心社区，周围则是脏乱潮湿的下等城区。贾思年订的酒店在中心社区的边界，眼前是装修简约大方的建筑，身后就是下等城区的商业街。
街边的商铺挂着五颜六色的招牌，有人沿街推着车在叫卖食物，游手好闲的年轻人聚在巷子里，有的向着中心街区遥望，有的打量着路上的行人。
“所以为什么选在这里了？”林奈的金属球眨了眨眼睛。
“安娜说北边的生活都在下等城区里。”贾思年转身走上台阶，旁边的服务机器人从车上取下了行李，放置在自身的平台上。
“因为中心城区和十三区的中心区几乎是一样的，林奈先生，真正的维肯特王国都在下等城区里。”安娜回答道。
然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慌忙地小声说道：“是索罗甘北部解放区。”
贾思年左右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她拍了拍安娜的肩膀，“没事，别在意。”
三人沉默地走进了大厅，金属球忽然仰起脸对着贾思年，“贾，我拜托你的事情……”
“你母亲的事对吧，”贾思年按下电梯按钮。
“很容易就查到了，但解释起来并不容易。”
“嗯？”金属球突然出现了两根眉毛，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对号。
“杰斯敏·拉斯洛，拉斯洛家族的第四个孩子，官方记录死于29年前。”贾思年回答道。
“怎么会？……”金属球的眉毛更聚集了，形成了一个v字。
“按照你的记忆，你母亲大概发现自己怀孕后不久就假死离开拉斯洛家族了，然后一个人生下了你。”电梯门打开，三人走进了电梯。
“为什么要假死离开？”一旁安静听着的安娜睁大了眼睛。
“你可能不知道，拉斯洛家族是做人体改造的，他们专攻基因编辑和试剂这一块。”贾思年按下楼层数，电梯开始缓缓上升。
“基因改造和意识上载，本质上就是对立的，科斯塔联盟现在虽然需要改造人来支撑基础建设和设施维护，但最终还是为了实施全人类的上载。”贾思年从电梯里的镜面看着安娜的眼睛。
“这听起来…基因改造有些费力不讨好。”安娜偏过头。
“是的，所以拉斯洛家族和上载集团表面上都对联盟效力，但背地里向来势不两立。”贾思年忽然转头看着安娜怀里的机械球。
“而你的名字，林奈，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绿色的豆豆眼看着地面，好像陷入了沉思，“我的父亲大概与林奈家族有关，而我的母亲是拉斯洛家的人。”
“是的，所以虽然很快就找到了你的母亲，但我觉得，寻亲这事你得缓缓。”
电梯停下，电梯门缓缓开启。
“至少在你恢复全部记忆之前，我觉得你最好是留在我们身边。”
金属球不语，三人走出了电梯。
“别说这些了，想想一会儿吃什么吧！”贾思年又露出了夸张的笑。
“哦……”安娜点点头。
三人很快就出现在了酒店对面热闹的下等城区商业街上，旁边的商铺里传来食物好闻的气味，“吃这个吗？” 贾思年看着安娜指了指旁边的店铺。
“好！不过我们先去前面的巷子里买饮料吧。”
“你以前来过这里？”贾思年问道。
“我舅舅在这里卖果汁，去科斯塔联盟之前，我和弟弟在这里住过几天。”安娜看起来很高兴，拉起贾思年的手就向着前方的巷子走去。
安娜的舅舅……吗？
贾思年没听安娜提起过舅舅和弟弟，只知道她会把演出赚的钱转给家里一部分，其他的事安娜不提，她也从来不问。
安娜兴冲冲地拉着贾思年走进了巷子里，迎面和几个聚集的年轻人四目相对。
诶？
“看来你舅舅不在这里卖果汁了。”贾思年笑着提起安娜就往回走去。
“怎么会这样呢？”安娜低下了头，“上周我还和弟弟联系过，他说舅舅还在这条街上啊……”
“可能是今天没来？”贾思年问道，拉着安娜进了刚才的饭馆。
“你要回来，没有告诉你弟弟吗？”贾思年给安娜拉开座椅。
“我说了，但是自从我说了要回来，弟弟就再没回复过我了。”安娜心事重重，坐了下来。
嗯？
贾思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她破天荒地开口问起安娜的家事，“你弟弟现在在哪？”
“在科斯塔联盟第十区，当初舅舅送我们去了科斯塔联盟，弟弟在第十区读书，我去了十六区打工赚钱，后来没过多久，十六区就关停了，舅舅回了索罗甘，我兜兜转转就去了十三区。”
“那你平时转账都是给谁？”
“给弟弟，弟弟还在上学。”安娜小声回答道。
忽然外面的街道上响起了叫喊的声音，一个年轻人正在被一群穿着制服的治安官追赶。
人们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热闹的集市好像瞬间凝滞了。
然而年轻人没跑出多远，就被按在了地上。
穿制服的人恶狠狠地说着当地的话，贾思年听不懂。
“他们在说什么？”她悄声问旁边的安娜。
“……他说他欠钱不还。”安娜小声回答。
贾思年看着治安官们把地上的年轻人拖走，他大声叫喊着挣扎。直到治安官队伍里有人听得不耐烦了，在他的脖子后面用电棍来了一下，那人立刻失去了意识，软趴趴地瘫在了地上，好像电晕了准备放血的猪。
年轻人被抬上车带走了，时间好像又恢复了流动，集市又变得热闹非凡。
“唉……两位吃点什么？”饭馆的老板站在她们身边问道。
“你看着点吧，安娜。”贾思年把点菜单递给她。
“外面这是怎么了？”贾思年转向老板问道。
“欠钱不还，没有办法的事。”
“怎么这种事经常发生吗？大家看起来好像司空见惯了。”贾思年追问。
“不好讲，不好讲。”老板摇摇头。
“你们是……过来旅行吗？”
“是的。”贾思年点点头。
“要是有人给你们什么情绪插件，不要理他。”老板俯下身小声说道，然后他拿起安娜画好的点菜单，转身去了厨房。
情绪插件？
那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