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男人没想到这么快惊动了G基地的人,他错愕地回头,对上站在段衍身后的凌沧。这是一个二阶的异能者,发自灵魂深处的惊惧令他后退了一步。
段衍黑着脸走近,走上前声音冷寒地开口,“是需要我请你进去吗?”
简单如段衍,却也是知道黑袍男人的地位。能让基地的一把手如此护着,哪怕他们有再大的怒气如果男人在他们这受了什么伤,估计两个基地就要敌对了。
更何况,他们是来找队友的。
黑袍男人环顾了一下,他看着对面楼层埋伏的队员,两人四目相对时视线适时被凌沧隔绝,“花溪是吧?”凌沧垂眸看了眼明显比自己瘦弱的男人,“你可以试试是你队友的枪快,还是我们的动作快。”
花溪明显僵了一下身子,他不甘愿地看了眼对面楼层,最后还是老实地跟着走进了安置枕竹他们的房间。
进来的只有凌沧和段衍,还有原本住着的枕竹和意眠。花溪的口罩已经明显有了血迹,他重重咳嗽一声后摘掉口罩。
口罩下的男人长得十分迤逦,花溪有一双溪水般的眼睛,潺潺流水让人看了能溺毙。但他整个人都十分的白,是那种看起来十分不健康的白,唇色也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病殃殃的。
“我并非是故意的。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花溪扶着客厅的沙发坐下,俨然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在他眼里,他读取任何人的记忆亦或是预测任何人的未来都是应该的,他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人类未来。
凌沧闻言沉默了片刻,连段衍这会都挑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他们早知道S基地有一个先知者,预测未来似乎听起来很遥远,确实贫瘠的末世难得的一份希望。
意眠沉默地替枕竹捂着脖子,暗处里没人在意他的指尖涌动,枕竹脖子上原本有些眼中的伤口慢慢愈合。
枕竹的痛觉似乎一直不太敏感,脖子这么敏感的地方,一道这般大的口子他都没皱眉。但意眠却发觉枕竹垂下的那只手轻微地拽了下袖口。
那便是有感觉。
意眠懒得听花溪掰扯什么人类未来,他冷漠地看了眼花溪,如同看一具尸体。
本好好坐在沙发上,一句话让凌沧和段衍沉默下来的花溪忽然感到脖子一凉,像是被什么阴冷的猛兽盯上般,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总感觉背后发凉。
凌沧沉默片刻,深深地看了眼花溪,“我等巫薇回来。我倒是很想知道,这是不是巫薇的主意。”
他们不能动花溪,却也不会轻易地松口。至少不能就这么轻松地就不了了之。本来轻松坐着的花溪闻言立马坐直,他瞪着眼睛看凌沧,“我才是先行者!”
“但巫薇不是。”凌沧冷漠地开口。“如果没有巫薇,你觉得你先行者的身份能保你到何时?”
花溪立刻转变了态度,一改先前的嚣张态度,沉默了下来。段衍平日里最讨厌听什么为了人类利益的话,讥讽地开口,“人类的利益就是伤害一部分人保全另外一部分人的利益吗?”
“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罢了。”
花溪闻言脸色一变,却也变得难看起来。唯有凌沧坐在花溪的对面,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花溪。
段衍不再关注花溪,转而走到枕竹身边。
他们出来时枕竹带了医疗用品,这些都是专门为意眠准备的,没想到却是他自己先用上了。意眠一言不发地拿过包扎绷带,垂下的眼睫纤长却也隔绝他冷的可怕的目光。
枕竹如今乖地可怕,他本能地感觉到意眠的心情不太好,就在意眠弯下腰替他包扎脖子时他拉住了意眠的袖口,“阿眠……你生气了?”
这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枕竹撩开眼睫去观察意眠的表情。
但意眠的表情始终都没什么反应,说不出和平时有什么区别,只是枕竹却总觉得意眠好似是不太开心。
这种源头让他有一点一知半解,他心底头一回升起茫然,他的心口酸酸的又有些甜甜地。陌生的情绪让他有些苦恼,偏生引起他情绪来源的人回绝了他的目光。
一时之间,这样的情绪让枕竹更难以发泄,他只好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
意眠手中的包扎绷带彻底将血色覆盖,他纤长的手指给枕竹漂亮的脖子上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点缀让他的脖颈更纤长,衬得枕竹那张漂亮的脸更乖巧。
他的指尖若有若无碰到枕竹的喉结,明显的喉结一顿,而后滑下一滑再次倒回原点。他这才好心情地施舍地看了一眼枕竹,被调戏的小狗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好似都要忘了呼吸。
“我没生气。”意眠拽了下枕竹有些短的头发,枕竹被迫仰起头,漂亮的眼睛傻愣愣地看着意眠几乎舍不得挪开眼。
枕竹这才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就在意眠收回手时他没忍住拽住了意眠的手,轻轻地晃了晃,而后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阿眠,别生我气嘛。”
意眠低头看着不自觉撒娇的枕竹,眼睛微微眯了眯。他只是轻轻地摸了下枕竹的脖子,开玩笑般开口,“我怎么会生气。”他对上枕竹的眼睛,弯了弯眉眼,“阿竹,下次不要带项圈了好?”
枕竹没想到意眠会忽然这样问,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你是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说我是没有感情的机器……说我天生冷血……
意眠却笑了一下,“我只是不想阿竹的脖子带着不属于我们的东西。”
“我给阿竹带个链子好吗?”
温柔的话语下潜藏危机,意眠如同阴冷的蛇此刻正诱拐着即将扑进牢笼的猎物。茫然不知没有防备的猎物歪着头笨拙地撞进陷阱,他抓住意眠温热的手如同抓住最后的温度,虔诚又痴迷地开口,“好。”
“只要是阿眠给我的,我都喜欢的。”他抿了抿唇,笑起来当真是十分漂亮。
意眠心想:我会轻一点,但这是你答应的,枕竹。他有些残酷的想,如同枕竹拒绝也不行,禁制会让他们永远捆绑在一起,他永远都要因为这道禁制臣服于他。
在修仙界时,许多飞升的仙人会给自己的宠物下禁制,以此来加深宠物和主人的渊源,让宠物更依赖离不开主人。
这样的禁制,意眠曾经也学过,但却一次都未曾用过。那时他在修仙界方化作人形,四处游玩寻宝,结识的人都说他无欲无求。
久而久之,连意眠都有些忘记现世的自己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了,他也曾无数次疑问自己当真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吗?
他看着对自己毫无防备的枕竹,久远的记忆顷刻崩塌,他好似怀疑记忆中的记忆似有裂痕。
段衍大大咧咧地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他瞳孔地震般看着一脸乖巧地看着意眠的的枕竹。他惊讶之余心底又忽然忍不住想要大笑。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看见枕竹的目光至始至终都落在意眠的身上,那目光夹杂了几分害羞,却又抑制不住的欣喜。
而此刻,枕竹要被数十人才能摁住带上项圈的脖颈,被意眠轻轻地碰了下。
段衍报复心地想,实验室的人想要制造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却没有想到他们静心培养的杀人机器竟然会动心吧。
就站在门口观赏了片刻令人惊叹的画面,他转身坐回了客厅,凌沧为此还诧异地看了一眼段衍。
巫薇去了昨晚的近郊一趟,果不其然没有收获到什么。就在她绞尽脑汁地想要从皲裂的地面上看出什么来时,被基地的队员找到了。
“薇姐,花溪擅自行动了,对G基地的队员施展了异能。”
“什么?”巫薇皱着眉看了眼火急火燎赶来的队员,近乎咬牙切齿地质问,“我不是让你看好他吗?怎么会忽然去找麻烦?”
来通知的人支支吾吾半响说不出话,巫薇莫名一股无名火,冷冷地看了眼来通知的人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这边,G基地来了名异能高强的新人类。他几乎畅通无阻地一路进入G基地,和实验室那位避不见客的博士见了面。
“他想要什么?”操作台旁边的青年十分细瘦,他带着一副十分厚重的镜框,身穿白色大褂观察着操控台上的数据。
整个基地其余的供电设施近乎报废,他们只有几台高效能的发动机维持G基地的电能,实验室也为了节约资源,关闭了许多台机器。这也就导致许多数据都只能由这位博士亲力亲为的计算。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高强度的工作强度,与他经手的实验体一样,他看起来十分冷清且无情,只有眼前的数据值得他撩开眼睫看上那么一眼。
男人自爆来路后,看着眼前的博士也有些发憷。实验室的人都是一群疯子,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说明来由。
青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银丝框眼镜背后的那双眼睛冷淡的可怕,他摘下套在手上的手套,伸出那双干净纤长的手。
男人毕恭毕敬地将照片递给青年,青年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后楞了一下,“他要干嘛?”
“什么?”男人没反应过来,抬眼看向青年。
青年垂着眼眸,白炽灯落在他的面容上显得他眼镜框后的目光格外冷清,他就静静地看了眼照片,将照片收进口袋,“我知道了。”
男人一脑门摸不着门路,但也不敢质疑男人半分,最后离开了。
他不知道的是青年在他离开后深深地看了眼照片上的少年,他的指尖抚摸过照片里少年的脸后最终将照片销毁。
实验室里已经有人进来过,他再次带上手套,疲惫地观察数据。试剂进行已经到一半了,他抬眼看向观察室,奄奄一息的人被搁置在床上,如同失去水的鱼。
他们急切地想要求生,却在一分一秒地等待中失去求救的本能。
他侧过脸习惯地开口,“再加大一点剂量。”话音方落他才反应过来,实验室的人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了。基地唯一能帮忙的凌沧也去了S基地。
他又慢吞吞地坐下,一动不动地看着观察室里的人,如同枯坐的石像,许久才动一次。
巫薇赶到基地时已经晚了许久。她本来有些提心吊胆,毕竟花溪的身体实在太差,要是花溪有什么闪失她几乎不敢想。
但当她站在枕竹的住所门口时,她推了下房门竟然没有推开。她古怪地看着门扉,发现丝丝缕缕的藤蔓漫出和前几晚出现的藤蔓毫无差别。
登时她心口漏了一拍,以为是植物侵袭了基地。
毕竟植物是随着土壤生长,无数不在的土囊兴许让这些藤蔓蔓延到了房内。跟在她身边的下属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毕竟他们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就在巫薇发怒之前,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满地藤蔓,花溪被无数藤蔓缠绕此刻正掉在巨大藤蔓之间,正吓得面色惨白的被他身后的段衍推了一把——然而花溪边被藤蔓荡在空中,才下来又被段衍再次推到空中,以此反复。
除了藤蔓的高度有些太高,这样诡异的情形反倒像在荡秋千?
巫薇古怪地走了进去,意眠靠在藤蔓上指挥,“再推高一点。”
那名被G基地称为战斗机的青年就一脸崇拜地看着被推起来的花溪,看那样子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憧憬。
花溪被推到空中吓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此刻他面色惨白余光瞥过站在门口的巫薇连忙开口,“巫薇~”
“救……救命~”
连声线都不成句子,巫薇无奈地扶额,凌沧好以整暇地看了一眼巫薇,语气淡淡,“闹着玩罢了。”
自然看上去是闹着玩罢了,但花溪……巫薇叹了口气,“凌队,花溪他恐高,可以让他们放他下来吗?”
凌沧充耳不闻,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巫薇,“那花溪直接对我们的队友施展异能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也是玩笑吗?巫队长。”
巫薇哑口无言,这件事本就是他们做错,更何况并非是所有人都愿意被别人用异能读档和窥探未来。
“抱歉。以后我不会让花溪再这样冒失了。交易给的东西我们会多给一部分,但也不能再多了。我们的储藏也不太够了。”
花溪本还在害怕,听到这话挣扎地要下来,但身上的藤蔓却缠绕地更紧,让他丝毫没有开口的机会。
凌沧闻言一挑眉对着意眠开口,“放人。”
霎时间神清气爽,意眠挥了挥手,被捆的严严实实的花溪忽然被藤蔓松开跪趴在地上,猛烈地咳嗽起来。
意眠面上莞尔一笑,假惺惺地走上前,“要扶你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