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流川跟宫城在湘北的时候，根本算不上熟悉。虽然他们是神奈川公认的一对快攻搭档，但是真论起来，交流也仅止于球场上的战术。下了训练，出了赛场，话都没说几句，私交趋近于无。

不过流川也知道，前辈对他很好，帮他跟安西教练要了个人的训练菜单，在队长仅有的权限里，也给了他不少特权：比如可以不用再打扫球场和更衣室，可以不用跟着普通队员一起做过于基础的训练……

甚至在他隐退之前，把队长的重任也交托给自己。他心里记着前辈的好，想着如果到了美国，有机会就还上。毕竟他不想占用精力，去背负人情。

可是事情，在前辈隐退之后，稍稍有了一点变化。流川用一点来形容，因为真的只有那么一点。就是他觉得接到的传球不再舒服，一会轻的往下掉，一会重的直砸手；有时候他要到位了，球却迟迟传不过来。

流川皱眉，全队噤声。只有樱木吵吵闹闹：臭狐狸你又在摆队长架子，装什么装？谁又惹到你了？

流川只觉得吵闹，冷着脸默不作声。谁也没惹我，传过来的球不舒服，我皱个眉还不行？可是流川也只能皱眉，同年级的石井、桑田已经很努力了，希望他能在自己人到的时候球也给到，太强人所难。后辈更没有指望，自己如果说上这么一句接到的球不舒服，估计所有后辈球都不敢传了……

没办法流川只能挑起持球大核的重任，一边传球，一边进攻……他的实力与日俱增，球队也依然在神奈川，甚至全国保持不败……只是，稍微有点想念前辈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甚至是心有灵犀的妙传了。

所以在冬季选拔赛结束，即将决定未来去向之际，他突然有点好奇，前辈在美国念哪所大学？之前好像听谁提过，是哪儿呢？流川回忆了5秒钟，没回忆起来，然后睡着了！

第二天他问樱木，“你知道宫城前辈去美国念哪个大学吗？”

“好像是NBA，还是nacc？霍格沃茨？”樱木挠着红皮煮鸡蛋似的脑袋，胡思冥想，胡说八道。

“行了，当我没问。”流川滴汗，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脑抽，要问白痴问题。最后他还是打电话问了彩子，还是学姐靠谱，直接就告诉他——雪城大学。

“流川，你怎么突然问良田在哪个大学？”

“有点好奇，随便问问。”本来流川真是随便问的，但是听到雪城大学这个名字，却也真的眼前一亮。那不是卡梅隆安东尼的大学？貌似有培养小前锋的传统！

“我把他line friend发你，你加他好友，关于美国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他就好了。”

“呃……”流川根本没想要什么line friend，他讨厌手机，讨厌网络，更讨厌跟人在社交软件上聊天，总之浪费打球时间的一切，都在他的讨厌范畴。

不过学姐已经分享过来了，流川就顺手加了一下宫城的好友。

前辈的头像是一个很普通的篮球架子，而自己的头像是一个很普通的篮球，流川的神情露出些惊讶，这真是有趣的巧合。

很快，好友通过，软件提醒可以打个招呼，流川不知道要说什么，决定无视提醒。另一边，前辈也是安静如鸡，什么也没发。

“呼——”流川长出一口气，不用聊天的前辈真是太好了。

不过流川也没闲着，很快上网查了了一下雪城大学，果然不错，主教练是美国国家队的助教，在训练和进攻方面很有水平。战绩在安东尼毕业之后就常年322强到16强徘徊，基础也不错。训练设施、比赛场馆，均属一流……

于是流川果断让留学中介给雪城大学发送了一份申请……

和雪城大学offer一起来的还有北卡，杜克，UCLA，康涅狄格，堪萨斯，肯塔基等一众名校的offer，几乎把他的电子邮箱塞爆。

流川打开雪城大学的offer，回复了如果想要自己加盟，雪城需要满足的条件：首发资格，锋卫摇摆人的位置，每场不少于26分钟的出场时间，随意出入训练场所的特权……

流川的条件相当苛刻，没想到雪城大学竟然都一一满足了他。流川很满意，很快答应入学。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才跟爸妈交代一声，自己要去雪城大学打球了。

“你不是一直要去乔丹的母校北卡吗？”知子莫若母，妈咪甚至在北卡给他准备了别墅，这孩子竟然这么短短时间就改主意了。

“北卡不能满足我的那些条件。雪城都满足，我也有前辈在那边。”流川平淡的说，好像他决定的不是一件关乎篮球生涯的大事，而是今天吃什么的小事。

“我还想着我们家在那种小城没有关系，没人能照顾你，你自己有校友在那边就太好了。前辈对你好吗？”

“挺好。”其实前辈都毕业一年了，现在还好不好，流川也不知道。

先这样，去了再说。流川从不想太多，跟宫城联系也是定好机票之后的事了。

飞机稍微延误了一些，流川刚出港，就看到一个熟悉的牌子“流川命”。美国竟然还有流川命吗？流川循着吃瓜的心情走过去，看到一个记忆中跟篮筐很像的发型。

“前辈。”流川试着喊了一声。

“流川命”的纸板差点怼他脸上，流川拿开纸板，终于见到了一年不见的前辈。前辈好像变化不大，只是长高了一些，薄薄的眼皮挑着眉，嘴唇嘟嘟的。

连车都是丰田，流川甚至感觉自己好像还在湘北，根本没出国一样。熟悉的感觉让他瞬间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仿佛进入了魔法世界，不对，是雪城大学。

他没申请宿舍，也没定酒店，更没找寄宿家庭。被前辈问得两眼发懵，然后就被带回家请吃饭了。前辈租的房子很老旧，但是收拾的干净温馨，最重要的是竟然有半块篮球场，这也太棒了吧。

流川从小就想要有篮球场的房子，可是家里的泳池和花园，妈妈怎么都不让他拆掉，让他只能骑车流浪找球场。现在家庭球场近在眼前，流川准备占住这个房子，不让其他人住进来。

还好前辈跟球场上一样宠他，有求必应，就这样收留了他。

他们在半场一对一，前辈在美国这一年进步很大，但是他的进步也不小，这样一来便打得不亦乐乎。流川甚至还发现篮筐微小的偏差，动手修好了属于他们的篮筐。

天黑之后，流川吃上了到美国的第一顿饭。说实话，前辈的手艺中规中矩，餐食够不上精致美味，却很家常营养，让他疲惫全消。

前辈去洗澡了，屋子里安静得有些莫名其妙，流川戴上耳机，继续给自己的篮球打气。

打完气，他随意抬头一瞥，就发现了和刚刚完全不一样的前辈。他的头发软软的耷拉下来，卷卷的落在前额，遮住向上挑起又折下的眉毛，平时的那些不可亲近感，瞬间就没有了，变得柔软可亲起来。像只小小的马尔济斯犬一样，流川有点想伸手摸一下，但却始终克制着自己的双手。

洗澡的时候，流川眯着眼睛，半睡半醒，雾气里前辈突然变成了一只小狗，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希望自己给他顺毛。他可能是太想养一只小动物了，要不然把前辈当小动物来养？这就是他当时单纯的想法。

可是最终，好像是自己被前辈当只黑猫来养，前辈给他铺床，帮他吹头发，捡他掉在地上的头发，帮他挑衣服和生活用品，给他选食物，带他去训练。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一只黑猫来养，不过也不坏，毕竟猫也爱睡觉。于是，他决定给自己的“小窝”挂上前辈亲自画的牌子。

不过流川也有按照自己的想法，把前辈当小狗来养，比如让他带路，帮他拍照，把卡和手机这种带有追踪性质的东西都交给前辈保管。

一猫一狗的生活并没有漫画里那样鸡飞狗跳。跟前辈生活在一起，甚至比在家时更舒服更省力。妈妈给他挑衣服，还会把他当模特让他试来试去，最终睡在更衣室里。而前辈给他挑衣服则是把他当衣架子，比量比量就挑好了。款式风格竟然也跟他在日本时很相近。

前辈是个细心的人，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虽然他说是香水，但流川觉得不是，那是一种特别的，独属于前辈的，很好认的香气。流川也想被那种味道包围，于是跟前辈用了同一套洗护。

可是洗出来的味道并不相同，前辈要给他喷香水，他却拒绝了，他要的不是这种“包围”，但是想要哪种，又说不好。

不过流川本来就是啥也不想的人，说不好，就不说。每天训练比赛才是正事，雪城的训练跟官网介绍的一样好，设施齐全。流川全心投入到训练中，却频频听到前辈的打铁声。

“前辈的三分还是那么烂啊。”流川虽然在心里吐槽，可是却没有打乱自己的投篮步调，很快就命中了100球。

于是他停下来休息喝水，顺便观摩一下前辈训练。投几个篮动作就走形，前辈这姿势有点问题啊。

流川正想着，没想到宫城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步一步向他走来。那步伐缓慢又有点忐忑，他的表情也是欲言又止。前辈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流川。”

“……”怎么这么郑重的叫我，流川觉得宫城可能有话要说。于是他也放下水杯，认真的去听。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流川突然想起来，这是在国中和高中时，女孩子向他告白的开场白。

难道说，前辈要跟我告白？？？流川有点震惊，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宫城。敢情前辈之前对我那么好，那么细心体贴，都是在跟我铺垫告白呢？怪不得，前辈从高中就对我很偏心，这铺垫时间这么长吗？流川略微睁大了眼睛，的心跳渐渐不受控制的快了起来，用惯常镇定的口吻说：“可以。”

“我想请教你，怎么才能把三分投的准点，稳定点。”

“咳咳咳咳”流川没想到，前辈竟然不是告白，一口涂抹没咽好就呛在那里。他的情绪很少波动，他都不知道这种像地震一样的震惊，是从何而来。更不知道他呛这一口是因为失望还是因为庆幸？所以他不想让前辈发觉，大手拼命捂着嘴咳嗽。

没想到还是被前辈发现了，他递过来的佳得乐仿佛格外的冰爽可口。流川小口小口的喝着，一边压下呛咳，一边压下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不知从何而起的情绪。

不咳以后，流川起身去教了宫城更适合他的单动投篮。前辈试投了两个，都进了，便高兴得像个小孩子。

流川却暗暗为他担心，更改投篮姿势，要定型是很辛苦的，需要数十万，甚至上百万次投篮。宫城还没开始辛苦，流川却已经涌上了一丝心疼，这是他长到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的，陌生的情绪。

直到训练结束，泡在冰桶里，那丝心疼才渐渐褪去，开始有了熟悉的睡意。宫城怕他睡着，抓着他聊天，流川知道他的好意，也有问必答。

前辈问他，为什么要来雪城？

他说了很多篮球上的原因，却唯独没有说他注意到雪城大学最初的缘由。好像有某些情感从那一刻开始起了变化，流川说：“到时候前辈再陪我买羽绒服吧。”

“好啊。”

很好，这个答案，足够自己和前辈一起待到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