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衿心脏一颤。
她凑近了些，认出照片上的人真的是自己和谢珩。
谢珩小时候就长了一张很有辨识度的脸，虽然带着些许稚气，但不影响见了他的人夸他长得帅气。
婆婆在旁边说：“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感觉关系没有小时候那么好了。”
许衿笑了笑，并不是没有小时候关系那么好，只是她单方面把他忘了。
“婆婆，这么久的照片您还留着呢？”
“当然了。”婆婆慈爱地摸了摸许衿的头，“我可是把你们两个小家伙当成我亲孙子亲孙女来疼的，这相册里可留了不少你俩的相片！”
周婆婆如数家珍，一页一页翻动泛黄的相簿，相簿的外壳已经磨损得非常严重了，稍加不慎就有可能整个散开。
忽然，许衿注意到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里的二人看上去似乎更小一点。
小男孩站在婆婆的凉皮摊位前，眼睛红肿着，仔细看还会发现他脸上有着泪痕，晶莹的泪水挂在下巴上，而小女孩站在他旁边，把吃了一半的一根糖葫芦递给他，似乎在说“我把好吃的给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她的心微微一动，立刻指了指照片：“婆婆，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啊，谢珩为什么哭了。”
周婆婆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又琢磨着想了一会，突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哎，这张照片啊……拍的时候你们好像在上幼儿园？不对不对，应该要大一点，可能是一年级？小珩的爸爸妈妈离婚了，搬出去的时候他妈妈好像都没回头看小珩一眼。”
——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不出预料，许正荣不在家，林雅刚忙完工作，在厨房煮面。
许衿没有提今天发生的事，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但实际上已经心乱如麻了。
谢珩的爸爸妈妈离婚了？
他明明看上去那么乐观，好像没有什么事会让他感觉不痛快，而这些隐藏在心底的伤痛却从来没有听他开口说过。
林雅忙了一天，面上有点憔悴，坐在餐桌前抱怨：“你爸爸这是又加班了，天天加班，以前他是刑侦队长的时候加班我可以理解，现在都已经调回来了，还天天加，不让人省心。”
许衿听出林雅话里的担心，安慰她：“可能最近事情多吧，要不然我爸不可能不回来陪他最亲爱的老婆大人。”
林雅听了这话才露出点笑容，过了会才感觉今天的女儿好像有点不一样，平时许衿很少会说这种话，她撑着头略有疑惑地看着她，突然问：“衿衿，你身上的外套是谁的呀？我记得你好像没有这种样式的衣服吧？”
许衿一低头，看到身上这件冲锋衣——最开始衣服是披在她肩头的，后来情绪使然，任由谢珩让她把衣服穿上，一来二去也就忘了。
“……”
她慌里慌张地站起身，跑回卧室开了灯，站在落地镜前看了看。
衣服的领子没有整理好，有一截朝里翻，拉链也只拉到胸前，衣服的下摆能遮住她半个大腿，跟她原本身上穿着的卫衣长裤形成了一种很奇怪的违和感。
许衿看得有点想笑，她赶紧换了一身睡衣，把外套装进袋子里，打算明天跟其他几件衣服一起送去干洗店。
躺在床上研究了一会手机怎么玩，再一抬头，时钟指向10，她坐起来，腿因为长时间一个姿势躺着而酸麻，缓了一会，她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本子。
那是一个很旧的本子，上个年代的装饰风格，表面也写满了稚嫩的文字，外面有一个纸质的硬壳子，把本子完完整整包裹起来。
那是许衿小时候买的日记本。
从记忆出问题之后她就没有翻过那个本子，也不想去翻看自己以前的文字，过去对她而言像是新的。
她的手指从平整的纸面上掠过，翻到最新的一页，写下日期和天气，又在下方空白处整整齐齐写下几个字：向前看。
——
睁开眼已经九点多了，许衿的生物钟很少会晚于八点叫醒她，今天是个例外。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桌子上，又在地面上拉得老长，在天花板上映出一个澄澈的影子，整个房间都亮堂堂的。
不知不觉，许衿好像习惯了看手机，看看微信上有没有同学的消息，果不其然，昨天晚上姜宁发了不少照片给她，而且不知何时王露建了一个113寝室群，还有几条好友申请。
她同意了好友申请，备注好才放下手机，赶忙去洗漱。
在小区北面有一家干洗店，但是因为店面比较小，平时许衿也没有干洗的习惯，担心会把衣服洗坏，所以深思熟虑过后才决定去学校南面一家稍微正规一点的店。
这家干洗店生意不错，把衣服放下后拿了小票，取衣服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刚走出来就感觉手机一震。
谢珩：［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许衿点开对话框，想了想要怎么回：［来了趟干洗店了，下午把衣服还你。］
那头沉默了一会，又发来一条：［能打电话？］
公交车停靠到站，许衿投币后在车上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来，看了眼消息，眉头微微皱了皱，心里觉得有点怪怪的，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打电话聊天的程度了吗？
正犹豫着，那头似乎是看许衿半天没回复，以为她不愿意，又发来一条：［那你发个位置给我。］
许衿看着那条消息，明明是简简单单的白底黑字，却莫名显得委屈，她甚至能想象到谢珩打下这行字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她不太会发位置，只能报了个目的地：［我准备去昨天聚餐的购物广场看看。］
公交车在站点前停靠，几个拿着碎花包的老太太走上来，刷了卡选了前排的座位坐下。
不知是不是昨天闹了这一通的缘故，许衿今天总是会下意识留意周围的环境，看是否有警察像昨天那样暗中保护她。
不过正如那个女警所说，优秀的警察是不会让人察觉到自己被监视了。
下车的时候谢珩已经站在公交站点了。
因为是国庆假期所以等公交车的人很多，站点本来就不大，在商厦这种热闹地方当然是人挤人，谢珩一脸不情愿地站在人群中，见到许衿下车脸色才好了点。
许衿没忍住笑了笑：“你怎么过来了，有事？”
谢珩的衣袖不耐烦地撸到胳膊肘的位置，抱怨着：“不是，公交车一直都这么多人吗？跟赶集的一样，打个车不好吗遭这罪……”
许衿看着他的模样越发压不住嘴角：“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食人间烟火呀，打车可比坐公交车贵多了。”
两人边走边聊。
“来这儿干什么，买衣服？吃饭？”
许衿：“不是，昨天在这看到几个比较不错的礼品店，想去给姚杨挑个礼物。”
谢珩一听就不愿意了：“什么？”
“挑礼物啊。”许衿没察觉到什么，若无其事地看了看商场的分布图，决定先去二楼的店逛逛。
“你等等。”谢珩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什么礼物，生日礼物？他生日昨天都过完了，凑合凑合得了。”
许衿摇头：“那不行。”
好歹同学一场，去了聚会却不给礼物，面上也说不过去，而且以后还要相处两年，弄得这么尴尬也不好。
谢珩气笑了，他任命似的点点头不说话，像是赌气一样跟在许衿身后，时不时还要点评几句：
“这个太丑了，不好看。”
“这个也不好看，细胳膊细腿的一点都不协调。”
“这个嘴都咧上天了，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许衿有点无奈地看了看他：“谢珩，我发现你有些地方真的特别像小朋友，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某人谦虚一笑：“真的吗？”
许衿不想跟他说太多，自动屏蔽了他那些带着强烈感情色彩的评价，终于逛到四楼的时候挑了一个比较满意的礼物。
接近中午了，两个人顺便找了一家小蛋糕店吃点东西。
精美的蛋糕被端上桌，许衿用叉子轻轻拨弄着蛋糕上可爱的小猫图案，问道：“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不会就是想跟我一起挑礼物吧。”
“非得有什么事才能找你啊。”谢珩不爱吃这些蛋糕，所以只要了一杯咖啡，但他知道许衿喜欢吃这种东西，所以带她来了一家他印象里最好吃的店，“就是想增进一下感情，毕竟接下来少说两个月，我们还得做同桌呢。”
一提这个许衿就头疼：“安老师安排这个座位的初衷是让你好好学习，平时有什么不会的问题也可以随时问我，你可不可以不要表现得那么激动。”
“我好好学习啊。”谢珩一个胳膊撑着头，“许老师，你看你之前的教学非常有成果，那接下来这段时间是不是还能继续倾囊相授呀？”
许衿低头咬了一口蛋糕，香浓的动物油脂在舌尖绽开出浓郁的奶香，好一会才回答：“你有不会的题来问我就行，我总不会故意藏着掖着不告诉你。”
突然，谢珩双肘撑着桌子往前倾了倾，声音也稍稍压低了一些：“你看你教我这么多，我也得有点表示对不对。”
他话锋一转：“不如，今天晚上去我家吃个饭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