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璨忙活到中午才来得及看手机。
她工作时一直比较沉浸，除了必要的电话，手机放在桌上都不会看一眼。
在群里让大家接龙过想喝的咖啡后，温璨在附近咖啡店的小程序上下好单，然后才点进和宋清阑的聊天框。她率先瞟见最后一句，没忍住翘起嘴角，接着往上划了划，查看他发过来的照片。
不加班：「看起来很不错。」
不加班：「刚忙完~现在才来得及回消息。」
不加班：「有想你的。」
她一条条向外发出，瞥到聊天框顶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几秒后，宋清阑很快回复。
宋：「好。」
宋：「中午一起吃饭么？」
宋：「快到你公司楼下了。」
温璨捧着手机，走到窗边往楼下望去。马路上车流连绵，今天是个阴天，层层叠叠的云把阳光遮盖，显得有些灰蒙蒙的。
他们的公司都在这一片科技园区，宋清阑过来应该不必花太多时间。温璨回他个“ok”，就匆匆走到办公桌前收拾了一下，拿出化妆镜补了个口红，她捏着手机往外走。
路过办公区的时候，她朝零零散散的人挥挥手机，说：“答应的咖啡我点好了，一会儿外卖直接送到前台，记得去取。”
“好的璨璨姐。”
“好的，谢谢姐。”
……
温璨环顾一圈，难得问道：“你们不去吃饭？”
有个小姑娘推推眼镜，弱弱答：“您平时……不是也不吃嘛。”
她愣了下，随即失笑。
“我办公室里有东西可以垫垫肚子，你们别跟我学。该吃吃，把身体搞垮了才是在威胁公司利益。”
说完，她催促一句他们快去吃饭，就快步走离乘电梯下楼。
耽搁这么一小会儿时间，待温璨从玻璃门走出公司，便在路边发现了宋清阑的身影。
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衣黑裤，两只手都插在兜里，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背脊挺拔，气质出众，时不时抬头往这边看两眼。某一刻他与小跑过来的温璨目光相接，于是提步靠近。
温璨找到目标，特意没放慢速度，直愣愣地笑着撞进他怀里。
宋清阑被这力度撞得微微退了小半步，手搂过她腰，稳稳把人接住。他理理温璨略显凌乱的发丝，好笑道：“这么开心？”
“那当然，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见过你了。”温璨在他怀里蹭蹭，牢牢抱紧，仰起脸欸了声，“你真的没戴眼镜了。”
宋清阑颔首：“嗯，不是你说的？”
宋清阑那双漂亮的浅色眼睛此刻没了任何阻挡，温柔地垂落，削弱了平时的棱角感。之前不觉，这么近距离观察，温璨才发现他眼窝很深，衬得眉眼轮廓深邃，从眼睛、到鼻梁、嘴唇，都好看得挑不出一丝差错。
温璨被这样的美貌蛊惑，踮起脚尖朝他靠近，但位置估算稍有偏差，不小心亲到了他的下巴上。
她尴尬地要退开，却被他掌住后脑勺，下一秒，宋清阑低头追吻过来。
毕竟还在公共场合，他没太过分，只是在她唇上啄了两下。
但温璨还是脸热得不行，清清嗓子，言归正传：“我们去哪儿吃饭？”
宋清阑说：“我查了查，附近有几家不错的餐厅。”
但他随即一顿，歪头看她：“你在这儿待这么久，都不知道公司旁边有什么好吃的？”
“……我平时不怎么出去吃午饭嘛，”温璨讪讪回避他的注视，“我忙起来就不想动，反正办公室囤了点小面包，干脆就把它们吃掉咯。”
宋清阑曲着手指，指节在她额头上轻敲一下。
不疼，挠痒痒似的。温璨被他的动作吸引回视线，感受到脸颊被男人轻抚两下，又捏了捏，他说：“二两肉都没。”
温璨眨眨眼，宋清阑将她松开，手垂下去牵她，掌心严丝合缝地相贴。他牵着她过马路，往餐厅方向走，那只手宽大干燥，握在手心里暖暖的。温璨听见他说：“之后我过来工作，每天中午来接你。”
“接我干嘛？”
“吃饭。”宋清阑说，回头瞥她一眼，“你的胃要好好养。”
“你监督我？”温璨轻笑。
“嗯。”
宋清阑带她去了一家本地菜馆，估摸着她也吃不下多少，份量没点太多。等菜呈上来，温璨尝了尝，味道意外地还不错。
她乖乖埋头吃完了一碗饭，宋清阑拿了另一个碗给她盛汤。温璨把汤也喝完，胃里刚好微饱，再多些可能就有点撑了。
“你怎么对我的食量这么了解，算得也太精准了。”温璨抽了张纸，边擦嘴边感叹。
宋清阑不语，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进食。他吃完饭后，才开口说了一句：“外面的餐厅还是要少吃，以后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我做好带过来。”
“那我岂不是每天都能吃到你做的饭？”温璨有点心动。
“但是对你来说是不是太麻烦了，”她思及此，又否决，“还是算了吧，你有时候比我还要忙，本来就够累了……”
宋清阑隔着一张木桌子，双眸直勾勾地望向她，他神色淡淡，整个人向后靠在椅子里，姿态有点儿懒散。静静等她说完，宋清阑的嗓音才响起：“我喜欢被你麻烦。”
“更何况，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麻烦。”
他口吻冷淡，像是简单陈述极其正常的事，话却直戳人心。温璨心跳如雷，被动地承接下宋清阑的话语，也没多扭捏，便点点头：“好……”
“时间还早，我送你回去。”宋清阑低头看了眼腕上的表，不清楚她有没有午休的习惯，不愿耽搁她太多时间。
温璨起身应好，两人一道离开。宋清阑早就提前把账结了，又牵住她的手，陪她回公司。
“你等下还有什么事要忙吗？”温璨抬头问他。
“早上刚把公司打扫干净，下午回学校的实验室。”宋清阑说，“还有个东西要改改。”
温璨表示了解，想到他先前发来的消息：“你的朋友，他们想跟我一起吃饭的事……”
“嗯。”宋清阑捏捏她的手，声音很轻，“不想去的话，我跟他们说一声就好。”
“怎么可能不想去。”温璨噗嗤笑出声来，“你傻不傻？”
宋清阑不明所以地盯着她。
“你的一切，我都想要了解，不管是生活、经历、还是朋友。”温璨说。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啊，我们都会逐渐融入到彼此的生活圈里，更久以后，也会见到彼此的家人。我想知道你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他们眼里的你又是什么样的，我没有参与你人生的日子里，你又过得怎么样。”
她顿顿，又道：“我有时候觉得我很了解你，有时候又觉得好像没那么了解。”
“所以，你也要多跟我说说你自己才是。同样，我也会这么做。我会带你去见我的朋友，我每一个亲近的人，因为我喜欢你啊。”
温璨笑得灿烂：“这么好的事，难道你会拒绝？”
宋清阑定定地听她说，她每说一句，都在他心里掀起细腻的浪潮。
他自认在感情里算不上成熟，只是个初学者，仍然有许多需要学习。宋清阑太过执拗笨拙，而对他来说，温璨恰好是个足够成熟的引导者，她用最简单直白的话告诉他很多道理，仿佛也在教他如何去更好地爱一个人。
“反正就这么定了吧，”温璨说，“你们定个时间，我肯定赴约。”
“怎么不说话？”
宋清阑回神，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走走停停，短暂的路程很快走到尽头。温璨在公司门口停下，转身面对着他。
她抬起两只手，左右各一边，覆盖住他的脸颊，捧着的姿势。半顷，温璨揉了揉，看着他说：“虽然我们宋老师有时候有点笨笨的，但是不要怀疑自己，我从来不认为你爱人的方式让我感到不舒服。相反，我很喜欢。”
“我之前也只谈过一段恋爱……要说有经验，也算不上，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我装的。”她不太好意思地承认，“恋爱本来就是两个人共同经营的结果，我们都要慢慢摸索，很多时候没有谁对谁错之分，好好沟通才是。”
莫名其妙就从一顿饭说起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温璨讲到后面都不知道自己在表达什么了，只好来了句总结：“总之，相信我。我之前就说了，宋清阑，你不要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的。我有信心，我们会把这段恋爱谈得很好。”
“而且，我有预感……”
“什么预感？”他终于出声，此前始终维持着倾听的姿态。
“预感……你会是陪我走到最后的那个人。”
温璨松开手，在他微微被捂热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随即转身就跑：“走啦！”
湿漉漉的触感还停留在带有她余温的皮肤上，宋清阑被这个吻弄得反应不太过来，但更多的，是她最后那句话留下的波澜痕迹。
像学生时代，午间时那座缓缓撞出沉厚响声的钟楼，断断续续的钟声透过他，敲在灵魂上，每一响过后都带来难以控制的震颤。
宋清阑站在原地，注视她奔跑的背影，忽然没来由地笑了下。某个瞬间，眼前仿佛出现重影。
他骑着车，在黄昏后的校园路上，隔着距离远远望着她。女孩扎得高高的马尾随着愉悦的步伐轻晃，走着走着，忽然回头过来，寻找片刻，笑着朝他招手。
“宋清阑！你过来呀！”
于是他便抬腿踩上踏板，自行车的铃声响动，绕过散乱的人流，驶到她身边。
他早已习惯看着温璨的背影。
而当下，眼前的画面和记忆重合。还是同一个人，温璨走到玻璃门处，刚要进去，又转身朝向他，笑着挥了挥手。
她嘴型比着：快回去吧——
又低下头，掏出手机打字。
“叮。”
兜里贴着大腿的手机振动一下，宋清阑伸手拿出来，看见她发来的消息。
她学着他之前那样。
不加班：「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不加班：「拉勾，要陪我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