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房间全是尸体?
是谁杀了这么多人?
温余震惊之余上前查探,在看到血色之下粗糙的人脸后才松了口气。
这些“尸体”都是些用布做成的假人。
那贺扶去哪儿了?温余继续向前搜寻。
这些东西都是谁做的?为什么要做这些?
忽然,一座“尸山”后传出了几声响动。
温余的心瞬间提起,她握紧了手中的蜡烛,想着那若是章执的人她便直接拿蜡烛砸过去。但当她小心翼翼地探过去才发现那是缩成一团的贺扶。
“贺大人!”温余立刻跑上前去,“贺大人你怎么了?”
贺扶紧紧抱着自己,身体颤抖着,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眸此刻却是一片通红。
“贺大人?”温余缓缓伸出手去触碰他,却被他大力甩开。
“别过来,不要杀……不要杀她,不要杀她……”
不要杀谁?温余忽然想起绍王府灭门一事,火海,尸山,有人,在复刻当时的情景?
这一切都是为贺扶打造的梦魇?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让贺扶崩溃吗?
温余来不及思考,谁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下一刻冲进来要了贺扶的命,只能快些将他带出去。
她又一次尝试触碰贺扶的肩膀,边探边道:“贺大人,是我,阿蓁。你别怕,我是来带你出去的,我们回家,好吗?”
贺扶似乎停下了颤抖,他缓缓抬起头,对上温余的目光,“回家?”
“对。”温余点点头肯定道,“回家。”
贺扶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怀念,回家?有家人的地方,是家。
温余伸手在贺扶背上拍了拍,柔声道:“我们回家,我、启蛰还有葛巾,大家都在。”
良久,贺扶忽然用力将温余揽进怀里,温余的脸猛得撞在贺扶的胸膛上,闻到了淡淡的血气。
“别怕。”温余继续帮他顺着背。
颤抖渐渐停下,她感到自己脖颈处有些湿润。
贺扶,哭了?!
“贺大人?”温余不确定地问。
但贺扶没有回话,只是将她用力箍住,好像是要揉进身体里一般。温余甚至能感受到自己骨骼被挤压的声音。
她有些喘不过气,轻轻拍了拍贺扶的背:“贺大人,我有些喘不过气了,松一些。”
闻言贺扶才松了松力气。等温余能喘过气来,她再次放柔了声音循循诱导打算先把贺扶带出去。
“贺大人,我们先出去好不好?我们去找启蛰,一会儿灯会就要开始了,我们去看灯……”
谁知本意为劝他出去的话在他听来却是心中梦魇,他摇头道:“我不要,我不要看灯,把灯拿走,拿走!”
因为在十五年前那一晚,他恍恍惚惚走出绍王府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正是漫天点缀的灯,数量很多,像是火海中的尸体一般。
从那以后,本该热闹的上元灯节,本该庆祝的生辰,绍王府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
温余慌忙改口:“不看灯不看灯,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良久,贺扶才在温余的颈窝里轻轻点了头,温余松了口气。
但忽然的她便感到贺扶周身一震。
“火……是火……又是火……”
“什么?”温余回过头,只见窗下草丛处不知何时起了火,火势瞬间蔓延进屋内。
温余心中暗道糟糕,想趁火势还未堵住门前快些将贺扶带出去。
但贺扶好似看到了鬼怪一般,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身体又开始颤抖。
火一起,这里便和他记忆中的场景无二了。
“不要……不要……”他呢喃着,几乎快要崩溃了。
温余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用力挣脱开贺扶后站起身扒下几件布人身上被血沾湿的衣服,将它们绑在一起后往贺扶身上一披,随后自己也钻了就去。
她弯腰架住贺扶,用力带着他往门口跑。
刚到门口,燃着火的横梁便猛得砸下,温余下意识地用手去挡。火焰接触到她小臂的那一刻她只觉皮肉一刺,又忽的变凉。
她很能忍痛,这轻微的痛对她来说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她架着贺扶猛冲出门后又往前跑了几步,直到来到小蓬莱中庭才停下了。
但她也没有因此松懈。
小蓬莱偏僻,本就没有多少人会过来,更别说今夜观内热闹,灯火漫漫,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里的火光,就算真的有人看到也只会认为是灯火。
这里多草木,若是放任它烧怕是会波及观内。
温余四下看了一圈,从角落拿开修剪枝桠的铁剪还有用来培土的铲子,在一片桂花树中选了一个最粗的。
她铁剪与铲子齐用,好容易才将那树砍倒。可只单单一棵怕是挡不住火。
她再次在桂花树间奔走,来来回回砍了十几棵才停下。
最后,她用铲子在树木堆积旁挖了条沟,总算是成功隔开了火。
做完一切,她才发现自己刚刚被砸中的右手臂胀痛不已。
她倒吸一口凉气后,回到贺扶面前,他还在呆呆看着那片火光。
“贺大人,我们快走……”
她正要带贺扶离开,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想走?你觉得会有那么容易?”
是谢旧!温余早就料到他会在这里守着。
“你想做什么?”温余挡在贺扶面前。
谢旧轻笑了一声,在这满是桂花的院子里,他身上的桃花香气竟还是那么明显。
“本来只想杀他的,没想到你会过来,那便没办法了。你们就一起死吧!正好,做一对苦命鸳鸯。”
“你和章执勾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温余喝道。
谢旧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腰间扇子展开,闪着寒光的刀刃被背后的火焰映得通红,“你当我没看过话本子?说得多,死得快。”
下一刻,那刀刃便向温余袭来。
她想挡,但右手臂却怎么都抬不起来,身后还有贺扶,她也不能让开。
电光石火间,温余只见寒光一闪,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传入耳内。
“好大的胆子,我朝命官是你这不知从何处来的贱民能伤的?!”
那声音凌厉,身形挺拔,一把红缨枪铛得震开谢旧手中的扇子,一飞十几米,最后被嵌在一颗桂花树干上。
是圣阳!
紧接着有一人从暗处闪处,身形矫健,利落如飞雁,不是启蛰又是谁?
“之前伤我家大人一次,可惜我没能找到你,今日竟敢再次出现,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看我打得你跪在我家大人面前认罪!”
启蛰长剑一挥飞身上前,谢旧没了武器只能用双手肉搏。
可就算再厉害,人又怎么能和刀剑作比较?不过片刻,他那桃色的外衫就被启蛰的长剑划得褴褛,胳膊上也被割出了好几个口子,鲜血直流。
“抓活的!他还有事情没有交代!”温余喊道。
启蛰一边对谢旧步步紧逼一边回道:“我可不会让他那么容易去死!”
圣阳将红缨枪立在地上,上前查看贺扶的情况。
“他怎么了?”
温余看了看背后几乎烧成灰烬的房子,缓缓道:“有人用绍王府灭门那天的景象刺激他,不过好在没有受太多伤。”
闻言,圣阳皱起了眉,“既要比试何不大大方方打一场,使些手段真是令人不齿!”
说罢,她又注意到温余身上的血,别扭问道:“那你呢?怎么伤成这样?”
温余低头一看,见刚刚披着的血衣还在身上,想着圣阳可是误会了,便用左手将衣裳扯下,对圣阳解释道:“这个不是我的血,是拿来防火的。”
圣阳的眉头更深了,一点她的右臂,疼得温余呲牙咧嘴,“本宫说的是这个!”
温余将手臂往背后藏一藏,“没事,还好,不是很疼,过些日子就好了。”
圣阳忽的笑了一声,喃喃道:“怪不得他更喜欢你,你和他还真是像,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温余揉揉鼻子,“是吗……?”
好像之前葛巾也这么说过。
两人交谈间,启蛰已经将谢旧制服压在贺扶面前,狠狠道:“道歉!”
贺扶此刻情绪已经稳定了些,只是淡淡看着谢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房子里的东西也是你布置的?”
谢旧嘴角还挂着血,但面上却没有丝毫恐惧,他呵呵的笑了。
笑得除过贺扶外的三人心里发毛。
“你们不会以为我们的谋算就是这样了吧?”
此话一出,启蛰瞬间警惕,圣阳也握住了红缨枪,随时准备一战。
可怖的笑声在几人耳边环绕了许久,谢旧才喊道:“还不出来!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所有人!!!”
众人皆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围,为了防止谢旧声东击西,启蛰将剑紧贴在他脖颈上,只要他有动作就立马割开他的喉咙。
但奇怪的是,过了许久周围都没有动静,只有燃烧的咔擦声和谢旧几近癫狂的笑声。
很快,谢旧的笑停住了,脸也僵住了。
“还不出来?!你出来啊!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告诉他们吗?!”
“我已经知道了。”温余以为他是在和藏在暗处的章执说话。
谢旧却否定了,“不,你不知道,你们所有人都不知道……”
良久,谢旧忽的又笑了起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被放弃了,像是儿时被那个男人丢在田埂里一样。
又一次,被放弃了……
圣阳捂着耳朵,“把他的嘴给本宫堵上,吵死了!”
谢旧继续笑,“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们一个惊天大秘密,真正的背后主使是……”
咻的一声,谢旧的声音停住了。
众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便见一支桂枝十分精准的定在他的眉心。
谢旧脸上的笑都没来得及收起便直直地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