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

有人敲了敲窗户的玻璃。

路伽不是第一次被这声音弄醒了，他偏头，果然不出所料，看见正扒拉着窗户的亚伦，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亚伦每次和路伽约定次日会面时，来找他的时间都很早。这个时间段卡林那镇上的大部分居民都还在睡觉，路伽一家也不例外。为了不叨扰其他人休息，亚伦选择直接爬窗户进入路伽卧室，简单省事。在牺牲自己利益和牺牲大家利益面前，亚伦选择了牺牲路伽的利益。

他打开窗，亚伦跳了进来。

随后路伽简单收拾了一番，二人下楼准备出发。

路伽的父亲刚刚起床，看见不知道又要去哪游手好闲的二人，简单叮嘱了几句，就任由他们去了。

二人来到一处空旷的山顶，随意架了一个粗糙的靶子，像往日一样开始练习射击。

开始几枪，路伽发挥稳定。亚伦连连喝彩几声，把捧哏做到极致。

越到后面路伽就变得心不在焉，连续脱靶好几枪，亚伦看出他不在状态，于是招了招手，提前结束了今天的训练。

毕竟今天他们出门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放松心情，而不是为了训练。

亚伦将水杯递到路伽手里，一屁股坐到他旁边：“为圣物的事烦恼？”

路伽点点头。是，但也不全是。

他虽然这几天一直忙着搜集神鸟之羽的线索，在这上面耗费了大量的精力，但今天，他训练时迟迟集中不了注意力，主要还是因为脑子里一直在想前几日梅尔对他说的话。

他有时候在图书馆里翻阅到那些记录血族的资料，里面记着大大小小人类与血族的交战次数、死亡人数，诸如此类种种。

看到这些真实的数字记录，他都会不经意间抹掉自己先前的想法。也许梅尔的话，并不是全无道理的？

亚伦不了解路伽的想法，以为他还是在为神鸟之羽的事发愁，调侃开口道；“你那么认真对待和阿诺德的赌约啊？”

路伽矢口否认：“那个总是喜欢和别人比来比去的家伙，谁在乎啊？”

亚伦：“阿诺德天天惦记着他那没落贵族的身份，自鸣得意。”说到这时，他露出鄙夷的目光，“我可不喜欢那些贵族，天天开吵闹的舞会，顶着一头蒙满猪油的头发，要是阿诺德哪天真的重新恢复了他家族的荣耀，怕是恨不得要在他的枪上挂满珠宝装饰物。”

“至于神鸟之羽。”亚伦脑子里回忆起国王对他们说的话，“我只知道卡林那小镇如今的和平与幸福从来不是靠什么圣物来维持的，倒是皇宫里的那些贵族们，天天对神明的保佑深信不疑。”

虽然国王开出的奖励十分诱人，也吸引了不少的S级猎人，但是比起土地和爵位，亚伦还是更喜欢待在卡林那小镇上生活。

不过猎人们平日的武器装备，王室提供了不少的资金支持，哪怕亚伦对寻找圣物一事毫无兴趣，身为猎人的一员，还是得将这个任务继续进行下去。

“路伽，你又在思考什么高深莫测的问题？”

亚伦发现他频频走神，手肘轻轻推了他一下。平日里的路伽总是把笑颜挂在脸上，但自从上面交代寻找圣物的任务后，他就常常出神，魂不守舍。

“嗯......我在想神鸟之羽真的是被血族偷走了吗？”

“不一定，也许它还有些别的什么让人觊觎的力量，所以被偷走了，拿去当财宝卖也未可知啊。”亚伦认真琢磨，补充道：“不过目前为止，血族的嫌疑最大。”

亚伦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不知何时已经高高挂起，不远处的房屋烟囱开始飘出一缕烟。

“哦，到饭点了。”

他拽着路伽起身，像往日一样邀请对方去自己家蹭饭。

亚伦的母亲菲丽丝是个笑容可掬的妇女，她第一次见到路伽时，就对他展示出极高的友善度和喜爱度。

这次也不例外。

亚伦“啧”一声，不满撇嘴，却又习以为常。

路伽犹记得自己最初讨厌亚伦的原因——他总是摆出一张臭脸，而且喜欢用鼻孔看人。

直到那次遇袭后，路伽第一次去亚伦家做客。

菲丽丝在饭桌上狠狠斥责了亚伦。

具体内容记不太清了，大概就是让亚伦吃饭时端正坐姿，别整天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还有把你那张臭脸收一收！”

亚伦在妇女的怒目圆瞪下畏畏缩缩地规范好自己的四肢，然而不过持续几分钟，又恢复成了老样子。

菲丽丝告诉路伽，这样的事每天都会上演。

当初学校里传来路伽和亚伦打架的消息，菲丽丝从头到尾都不认为是路伽挑起的争端。她说亚伦在家里也是个小混蛋，有事无事就喜欢搞出一堆破事来，若不是当时亚伦抱着木桩边哭边不肯松手，她都打算直接拽着人去登门道歉。

路伽再次提起这件事，问他为什么老是摆出一张臭脸时，亚伦的回答是这样的：“因为这样看起来很酷，故事里面的大英雄从来都是不拘小节的。”

他说这话时，头顶又遭受了来自菲丽丝的“温柔一击”。

相比起亚伦，路伽就显得乖巧多了。也许是他的容貌天生具有欺骗性，路伽不说话时整个人有种涉世未深的傻乎乎感。

菲丽丝为两个人成为要好的朋友而感到高兴，并且常常叮嘱让亚伦多带路伽回来吃饭。

亚伦的不满是暂时的，一想到把路伽带回家，菲丽丝就会做出更多美味的食物后，也就不存在差别对待的观念了。

——————

“莉娜小姐，兰利家族那边又给您寄来了信。”

仆人恭恭敬敬把信递交到莉娜面前，莉娜接过信，“嗯”了一声，展开信纸，又看见早已熟记心底的字迹，内容与之前的大差不差，她收好信，思考这次该怎么答复对方。

“除了兰利家族的来信外，还有一封......”

“哦？”莉娜来了兴致，妩媚的双眸惬意地眯起。

“是元老会那边的人，不过是以私人的名义写的。”

莉娜眼珠子转了转，回忆自己最近招惹的人里哪些是元老会的。

“阿尔文，好像是最近才加入元老会的。”

莉娜脑海里扫过一张又一张脸，过了会儿才想起来：“哦，那个。”

在上次的舞会中邀请自己跳舞的男人。

她展开阿尔文寄来的信，看了几眼，又随手放在桌上：“还有其他特殊来信吗？”

仆人摇摇头:“剩下的，就全是您之前见过的伯爵、公爵之子了。”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仆人下去后，恰好与刚回来的洛维斯擦肩而过。莉娜看着他从自己面前经过，唇角微微勾起，习惯性地戏谑开口。

“洛维斯，和你的小情人玩得挺久的啊~”

洛维斯本应像从前那样不搭理莉娜，可今天不知为何，心情竟比以往都要好，于是淡淡应了她一声，还顺便回问一句：“你呢？”

“我？”面对对方来之不易的答话，莉娜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她那含情眼每时每刻都展现出勾人的魅力，也只有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洛维斯，才不会被那些老套的小伎俩蛊惑：“还没选好。”

不过确实很多男人都吃她那一套。

洛维斯无意于评价莉娜行为的好坏，她做任何事，都是为了满足她独特的恶趣味，她自己也亲口承认了这点。

比起这个，他更加对那些男的嗤之以鼻。女人随随便便几句软语温言，就自甘陷入虚假的温柔乡里，自以为得到了这个女人□□与灵魂。等到美梦破碎，发现自己一直受到欺骗，就会变得气急败坏，开始污蔑对方的一切。

他们是真的不懂，是真的被欺骗了吗？不过是装傻心安理得地享受温柔乡的滋味，又不想承认自己被骗丢脸的事实，舍不掉那一无是处的尊严。

至少洛维斯所见莉娜的全部情人中，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可在温香软玉的诱惑前，还是有大把男人上赶着来。

嘴上一边贬低着妓女，一边又无时无刻不想和妓女上床，是他们的常态。

洛维斯听闻上次莉娜教训弗一的事，前一秒他还在别人面前说对方坏话，后一秒就全部忘了，陷入莉娜的温柔网里，与她共舞。

洛维斯的目光注意到桌上的信纸，泛着淡淡光辉纸页的正中心，上面印着显眼的鹰眼图标，还是没忍住开口。

“元老会的人，少招惹吧。”

今天的交谈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莉娜深知这已经是她和洛维斯对话的极限，于是未再开口，而是挑挑眉，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信纸，仍用那笑意盈盈的眼光看着洛维斯。

洛维斯并不想再与莉娜多说什么，对她的笑容视而不见，朝着自己卧室的方向走去。

凄冷的月光照进花窗，洒在桌上的信纸上，莉娜的目光再次落在上面，纤纤玉指将其捻起，又扫了一遍内容，将信中所写的大概时间与地点默默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