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家不要慌张！”

年川和严真下楼时，操场上早已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学生。

拥挤的人群当中，安小姐身形狼狈，努力地摆手呼喊，想要稳定住大家的情绪。

然而她的那点声量在全校人面前只是杯水车薪，更何况还隔着一层白雾。

年川转头去看严真，对方的眼神也严肃起来。

两人拨开人群，艰难地往教学楼的方向挤去。

尖叫声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怎么回事？”

肖泽和阿玉站在前排，阿玉手里还抓着块烧饼，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

听到年川的声音后，肖泽拉着阿玉侧身，给两人让了条道，“我也不好说，你们自己看吧。”

眼前攒动的人头终于消失，视野豁然开朗。

两栋教学楼之间，自二楼开始以长直的狭窄连廊相接。

连廊以下，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人偶。

人偶们身姿修长，相连肢体的关节是个乳白色的圆球。

“他们身上好像写了字？”阿玉突然开口，“在胸口那里。”

闻言，年川眯眼仔细看向人偶的胸部。

这些人偶都失去了性别特征，胸部扁平。

这一看，还真发现了些不一样。

“他们是昨天被票选出来的……十个人？”年川猜测道。

只要看见人偶身上贴的字条，任何人都会下意识得出这个猜测。

十个扭曲的人偶胸部，各贴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熟悉的名字和三位数字。

年川心头一悸，其中一个人偶身上的字条写着：“苏雯 386”。

他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反复看了几遍才敢确认上面的名字真的是苏雯。

在“苏雯”旁边，还躺着个熟人——李喜。他的票数比苏雯要低一些，不过也有250票。

短暂的几次接触，年川觉得这两人并不像是会得罪这么多人的样子。更何况，李喜似乎知道不少投票的内情，居然就这么简单被票死了？

年川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但此刻也实在想不出来，只好作罢。

“各位亲爱的老师、同学们，大家早上好。”

教导主任的声音陡然在学校上空响起。年川没有在操场上看到他的身影，应该是在广播室进行全校广播。

“经过昨天的试投，我发现各位都对这场游戏十分感兴趣，也乐于参与其中。既然如此，我决定全方面扩大游戏的范围。”

“只是投票怎么够呢？如果能亲手解决最讨厌的人，岂不是更好？”

他的言语带着蛊惑，然而语气也像没有生命的机器，没有丝毫的起伏音调，显得诡异至极，令人发毛。

“为此，我决定举办一场，师生逃杀友谊赛。规则如下：

1.人偶将优先攻击曾投票给他们的人，被攻击者将变为人偶。

2.当人类数量小于或等于一时，比赛结束。

3.老师必须保护学生。

4.热爱生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现在我宣布，桦清私立高中第一届师生逃杀友谊赛，现在开始！”

话音一落，巨大的一声“砰”，众人眼前的白雾都被快速落地掀起的风吹淡。

教导主任以头抢地，砸在了众人面前，和一众人偶一起组成了游戏的开幕式。

离得最近的学生脸色一变。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飞溅到了他嘴角……

旁边的阿玉机敏地一躲，没有被教导主任的液体沾到。肖泽也跟着她躲开，只是几步的距离，耸动着的人群很快隔开了她们和年川两人的距离。

“RUN？”阿玉喃喃道，看向那人偶的眼神带着疑惑，倒是一旁的肖泽闻言，眉毛倏地紧皱，拉起阿玉的手就准备跑。

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七零八落扭倒在地上的人偶一节一节立了起来。

“嘎吱”一声，先是小腿，膝盖处的圆球缓慢扭动着，将大腿和躯干也带起来，又是“咔”地一声，人偶平滑的头部也回到原位。

年川直觉不妙，刚想扯下严真的袖子，提醒对方赶紧离开。还没来得及行动，恢复直立的人偶猛地朝围观的学生冲来。

他们一进人群，抓住还在发愣的学生直接撕成两半，鲜血淋漓的身体被甩落在地，紧接着又冲向下一个目标。

“啊————”

“卧槽！”

“别推我！滚开……啊！”

围观的学生陷入混乱，年川被周围强大的人流裹挟，逐渐拉开和严真的距离。

糟糕！

年川深知自己的战力体力为0，这时候和盟友严真分散无疑是置他于危险之中！

他奋力地伸出手，咬着牙和人群逆对抗，想要朝严真的方向走去。

严真面色铁青，他身形高大，站在人群中显眼极了。只是一个瞬间，视野被某个学生遮挡，等他拨开那人时，早就不见那娇小的身影。

他找不到年川了。

“我在这！严真！”年川用力大喊，声音很快泯没在人群的呼喊之中。

严真敏锐地朝声音的来源看去，除了清一色的学生制服之外，根本找不到年川的身影。

他使劲握了握拳头，硬生生顶着周围人的推搡拖拉，往声音的方向走去。像昨夜一样的不安再次涌上心头，严真除了用力拨开人群之外，别无他法。

“啊————”

挡在年川身前的男生被人偶抓住。

那人偶身上贴着苏雯的名字。她死死掐住男生的脖子，直接将人平地拔了起来，高举在半空中。

男生挣扎着，拼命去抓苏雯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双腿在半空中疯狂地踢来蹬去。

年川逃跑时回头一看，动作不由一滞。

被苏雯抓住的男生他有印象。正是告诉他九班有个学生失踪的那个男生！

教导主任公布的规则里，人偶会优先攻击投票给它的人……这个男生，将票投给了自己的英语老师？

但是，为什么？

年川始终怀疑苏雯是玩家之一。理论上，玩家都会更惜命和谨慎，不会主动去做些挑衅或出格的事情才对……

为什么？

下一秒，鲜红温热的液体像瀑布一样飞射而下，洒了年川一脸。

有些流进嘴里，咸咸的苦苦的，像是久未住人的水龙头扭开后的第一股水流。

苏雯一手捅穿了男生的肚子，肠子哗啦啦地掉了出来，随着男生的抽搐在半空中悬荡。

年川双眼瞪大，呆愣地站在原地，任由鲜血铺满脸庞，又淅淅沥沥地滑落到衣襟。

“这种时候还发呆？”年川的后脖领猛地被人揪住，衬衫领口大力卡住了脖子，他忍不住张大嘴想要呼吸，又被温热鲜血糊了一嘴，呛到咳嗽。

“你不想活了？”身后抓住他的人一边怒骂，一边扯着年川的衣领强行将他带离。

男人的怒吼拉回了年川的意识。

靠北啊，你这样扯我领子，就算不是被人偶杀死，也要被你卡死了吧！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一片混乱之中，年川发觉四周的白雾好像淡了些。他好像看见连廊上有个人……沈雾？

没等他仔细看，已经被身后人拖着离开这里了。

等到严真来到的时候，地上只剩下大滩的血迹和无数混杂的汁液。或许是胃液？周围还有几坨被撕落的黄色脂肪散落在操场。

青年早已不知所踪。

***

硬生生被身后人扯着衣领拉到了食堂旁边的绿化带，年川终于找到机会，强行将几根手指塞进衣领，给自己争取了一点呼吸的空间。

“松呃……松一下！”

或许是因为已经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那人很快就松开了手。

“咳额……咳咳……呕！”年川捂着脖子，不停咳嗽着，甚至干呕了几声。

缓过来之后，年川攥起衣袖疯狂擦脸，擦到脸颊生疼像掉了一层皮后，才抬起头看向他的“救命恩人”。

“谢黎烨？”“你还好吧？”两人的声音重叠到了一起。

年川看着眼前这个寸头，忍不住惊呼出声。他实在想不到”救了自己一命“的人会是谢黎烨。

不过这样粗鲁的手法，也确实只有眼前这人才做的出来。

可是，为什么呢？

年川看得清楚，现在的谢黎烨可是原皮，耳朵上脖子上手上，哪里都没有“季洛明”的痕迹。

谢黎烨被年川直白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舒服，他扯开嘴角，没好气地说道：“怎么？看到是我你很失望？”

亏他还好心救这人一命！

虽然谢黎烨表面看起来理直气壮，内心还是不免有些发虚……他假装随意地瞄向年川的脖子。

刚刚也是一时情急，他也不是故意非要卡死年川……不过就是随便拉一下衣领，怎么脖子也能这么红！

“啧，你这也太娇气了。”嘴上这么说，谢黎烨还是心虚地移开视线，不再盯着年川红肿的脖子看。

听到这话的年川爆炸了。

“还不是都怪你！咳咳……”结果一开口，声音哑得不行，加上用力说话，嗓子还喇得慌。

没没等喷到寸头，自己先扶着脖子咳个不停。

见年川如此难受，谢黎烨只觉得心里烧得慌，他将这归结于尴尬。

“喂，你跟我来！”说完，也不理年川有没有答应，就抓住他的手腕，拉着年川就往食堂的后门走。

年川拗不过他，也确实好奇这人到底要干嘛，也就乖乖任由他掐着自己的手腕往前走。

“你……你轻点，手痛。”落在寸头身后，年川轻声说道。他现在可不敢大声说话，稍微用点力说话都得咳半天。

谁料，谢黎烨又猛地松开他的手，回头一脸见了鬼一样地盯着年川。

随后又自顾自地揉了揉脑袋，抓回年川的手把他领着他走。

只是这一回力道放轻了很多。

年川抿唇，不想说话。刚刚太大力是痛，现在力气这么小倒变成痒了。

不过年川不打算再开口说了，免得这寸头又发什么神经！

年川跟着他一路穿过狭窄的绿化带，绕到了食堂的后门。

食堂的后门连接的就是厨房，此刻铁门紧闭，拒绝着所有来客。

谢黎烨娴熟地上前敲了敲门，“虎叔，是我。”

隔了几秒，铁门从内打开，拉开的缝隙之中，年川看见一个中年人警惕地露了个头出来。

看清中年人的面容后，年川眉毛一挑。

他记得这个人。

昨天还在和门卫大吵，非要出门去接货的那位围裙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