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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音驹手艺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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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高三第三学期是高年级社团成员退部的旺季,我也趁着这股东风就此正式离开了手艺部。

自须川学姐将我们手艺部扩大到如此编制以来,我是第一个没有做完全年任期就退役了的部长,这让经历过须川学姐和羽矢学姐统治时期的三年级同僚们感到了不适应。

按照惯例,大家在活动室里给我开了欢送会。现场气氛还算融洽,大抵跟羽矢学姐毕业那时候差不多,只不过她那会是她盯着不让大家闹,我这会可能只是因为大家闹的热情不高。——毕竟大部分社团成员跟我的关系没有这么好。

俗话说开国皇帝难做,守成之主难当。关于我在任期时干得怎么样,以我个人的评价来说只能算是普普通通。

虽然成绩不能说完全没有,比如说扩充了手艺部的直系“布艺组”的成员,还有增加了能作为布艺组常驻项目的服装展示。可是这种成绩是仅限于我自己所在小组的,对于整个手艺部来说,我所做出的贡献甚微,大家只是在按照从前留下的规章制度在行事,即使偶有矛盾,我的处理方式后来看也称不上是完全妥当。

以我个人的观点,我觉得自己绝不能算是个很失败的部长。可是相比之前的那两任,我的任期就显得没什么记忆点。

首先,我的成绩肯定比不上打江山的须川学姐,别说对其他组有没有贡献了,手艺部本身都是她一手促成的。尽管在事务管理制度上她有点欠考虑,但须川学姐当时那么做对她而言是没问题的。因为她的个人能力很强,完全可以在大权独揽的前提下做到面面俱到,有指导老师的意见从旁干预对她反而是阻碍。各组的组长只作为她意见的执行者存在就能有不错的成绩。

其次,我的协调能力显然也比不上羽矢学姐。她在继任后放开了很多对于组长们决策层面的限制,让“小组会议”从须川学姐那时的“决策传达”变成了真正具有商讨意味的会议。决策人一多,意见冲突的时间就会显著增多,这就需要她作为部长出马调停和决断。

这种决定对她而言显然也是正确的。因为她虽然个人能力不足,但是作为第一个带队加入手艺部的组长有资历和威信,并且认识大部分社员,跟大家关系都还不错,更擅长的是处理人际关系问题。方案可以让大家发挥主观能动性提供,文书可以交给我来处理,她只做自己擅长的事就能带大家获得不错的成绩。

对我来说,她们都是了不起的人。但是到我这届的时候……嗯。虽然我觉得自己完全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一句“我尽力了,我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但是偶尔,有一句话还是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你的一切就只有这种水平吗?”

我在手艺部的任期到此结束。同期们都让我好好备考,后辈们都让我走得放心。照理说,我是很应该欣慰的,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的心里却只能感到落寞。

可能是因为感觉部员们并没有那么需要我,可能是因为我还想继续坐在跟须川学姐一起说过话的角落。

按照传统,手艺部的下一任正副部长是由现任部长指定的。我当年在听说陶艺组的广田仅入部一个月就几乎跟所有人都打好了关系之后,马上就决定了要让她来当下一任部长。因此才会让她在副部长这个位置上先当了两个学期的皇太女。

她一定会做得比我更好。现在,我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我之前就想试试这个台词了。”

“什么?”

“我带了便签,要用吗?”

“别学我说话。”

虽然算不上时运不济,但我的抽签运实在烂透了。黑尾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写了十张便签,我一直抽到最后一张,才终于从他手里抽到建御雷神。

这件事后来还被他拿去笑话了好一阵,我光顾着给他一拳,倒是忘了自己还在消沉。

与我的选择不同,我的朋友们基本都留在了排球部里,计划打完今年的最后一次春高再走。

“你们俩都留下来了啊,学业没问题吗?”

“没问题吧,大概。”

“别说大概啊倒是。”

“对了,今天中午吃什么?”

“汉堡肉吧。”

“我打算在马赛鱼汤和香煎秋刀鱼里选一个。”

“以你的食量全都要也完全可以吧?”

“不,我是在决定谁当主菜。你吃什么?”

“我从今天开始是便当派。菜色的话,炒杂蔬和盐烤秋刀鱼配饭吧。”

“便利店还有这种口味吗?”

“没有,当然是我自己做。”

“怎么突然这么有空?”

“我现在确实太有空了,闭嘴。”

突然从忙碌的生活中脱离出来的感觉很奇怪,我偶尔会感到无所适从。

这种无措感会令我想起今年寒假时的一件小事。大概是某天晚上,爸爸偷吃我的布丁被抓了个现行,然后他跟我道歉,说明天再买一盒赔我。我让他现在立刻马上就去,他听完反而笑出来了。

“小静,这里不是东京啊。”

他说完,我才反应过来老家这边的便利店都是九点就关门的,并不像东京的大部分地界一样,哪里都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而我凶神恶煞的催着爸爸赔我一盒东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我在那一瞬间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在东京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适应不了那里的生活,但是现在回到老家,我好像也跟不上大部分老家人的步调了。

无事可做,我在这个学期只好像绝大多数高三生一样,正儿八经的开始搞学习。

当然,学习我平时就有好好在搞。自进入音驹以来,我的名次一直稳定的保持在前十名。在这一点上,我反而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左不过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背诵和做题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在深夜刷题刷累了翻相册时,看到那张黑尾、夜久和孤爪拍的三人照还是会笑。

这不仅是因为照片里的孤爪完全没在看镜头,也是因为这张照片的左翻下一张就是黑尾高一时发给我的“夜久在0:2比分牌前安慰另一个男同学”的照片。

哎呀……他们那个时候感情真是怪差的。以至于我在今年看他们打东京预赛,看到夜久受伤被架出去时的情境,心情竟有点复杂。

一方面我当然很担心他,但是另一方面我好像不合时宜的因为朋友们的同学爱感到了欣慰,与此同时我的脑子里还出现了一些非常不礼貌的想法。

行,我承认。虽然因为比赛很精彩,我中间有段时间都忘记初心,开始预判球的落点了,但我看他们比赛的视线果然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落在大腿上,对不起。

“最终比分2:0,获胜方——音驹高中。”

裁判吹哨,尘埃落定。在东京预选熬了三年,他们今年终于没战果报着报着失踪,过半天来问我带什么特产了。

「恭喜出线,我拍了蛮多照片的,你挑一下?」

「这些是全部吗?」

「差不多吧。」

「你说你没拍户美的人我不信。」

「那是我的私人收藏,你管不着。」

他们在今年春高的比赛我只看完预选就没去了,毕竟举办日离考试太近,我需要早做准备。

黑尾对此好像感到很遗憾,说我错过了不止一个名场面。

“真的假的,比如说?”

“研磨说打排球很开心。”

“呜哇。”

“赛后我们跟露露一起回去的时候他拿球敲了人家头,很轻的那种,还自己配音呢,‘咚——’的。”

“呜——哇——”

后悔了,这下我是真的后悔了,恋爱果然还是要看别人谈才开心,怎么就我没赶上这趟看点可爱的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啊,孩子他爸。”

“什么?”

“那你呢?”

“我?嗯……自己说自己哪里是名场面很奇怪吧?”

“倒也确实。”

我们的升学志向都已经决定好了。

黑尾会考东京的学校,夜久打算去国外留学,我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去考人称“金枪鱼大学”的大阪近畿大学。

我会考这所学校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既不是因为喜欢吃金枪鱼,也不是因为对水产研究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只是因为在老师找我做进路商谈时,他们学校那个特别显眼特别令人难忘的大鱼头海报莫名其妙的开始在我眼前晃而已。

这东西还是我跟黑尾在大阪修学旅行时看到的,当时我吐槽它海报做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想对学生进行精神污染,好让大家不由自主的来报他们学校。没想到此话一语成谶,看完了第一个被精神污染的居然就是我。

黑尾的选择我并不意外。他是本地人,东京这里含金量高的学校又多,实在没什么必要往外跑。倒是夜久,他某天不声不响的就约我去吃了个饭说想出国,当时害得我是一口拉面噎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没什么,刚好有机会,我就在想‘要不要去试试’之类的。”

“我倒也不是想对你的规划指手画脚……但是很远哎?”

“反正都是离开家去外面久住学习,对家人来说,你离家一百公里和两千公里是一样的。”

“一样吗?”

“对,我们暑假集训不见面的时候,你在琦玉和在宫城对我来说都差不多。”

我没能说服他,或者说我本来也没想说服他。对别人的人生规划指手画脚实在不是我该做的事。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我除了希望他一切顺利之外什么也不该做。

那天吃完饭出去等公交车的时候,我试着把手搭他头上摸他的头发,夜久这次很稀奇的没有躲。

他的发质软得完全在我意料之中,手感相当不错。我在高一看他用手帕搓头发时就想摸摸看了,这下总算如愿了也不错。

“可爱,黑尾发质就蛮硬的,不好摸。”

夜久听完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那个笑声听起来有种微妙的慈爱感。

「你周二有空吗?」

「毕业了的人还能没空才比较稀奇。」

因为收拾行李和托运大件物品尚且需要一些时间,我在毕业典礼后还要再待几天才能回老家。

趁着这段时间,我拉上黑尾去了学校北面的那家ROUND 1里进行了一个临期高中生活动套餐——也就是趁着我现在还是高中生的时候拉着朋友把卡拉OK、跳舞机、大头贴一起全玩一遍。

当然了,不是在一天之内,主要是我的体力不允许。

有这么几天玩下来也够了,我对我的高中生活已经基本满意。

“可以了吗?”

“可以了,即使我们将来变成不太熟的熟人我也会怀念你的。”

“说什么啊。”

“在说很实际的话题。本来学生时代的朋友就很容易在升学之后因为学校的不同而渐渐疏远。我初中的时候也有过除了香织以外的朋友,但是升学来音驹之后,就跟她们渐渐没有往来了。我也不知道还能跟你熟多久。”

“就算是这样,这种话一般也是该放在脑子里过一遍就好,而不是告诉本人的吧?”

“确实。”

我们沉默不语地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被电车轨道截断的路口前等即将驶来的电车经过。

这种沉默还挺新鲜的。因为回忆起来,除了第一次凑在一起吃拉面那会,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很少沉默。不过现在的气氛好像也不算尴尬,只是他不想说话而已。

电车已经全列通过,我不认识路,只能默默地跟着他往一个据说是很近的公交车站方向走。

路是下坡,还算好走。周围似乎是一个蛮贵的小区,绿化率相当不错,几乎每户人家院子里都有棵树伸出来给街道遮阴。

“高濑啊。”

“什么?”

“直接说你很不舍怎么样?”

“……”

这回主动沉默的就变成我了。

“嗯。”

“回避啊。”

“直率型角色离我太远了。”

“你说喜欢什么脸的时候倒是挺直接的。”

“那是原则问题。”

“原则还是放在更有用的地方比较好。”

“这是我家的传统,你管不着。”

“那换个问法,你大学想见我吗?”

“想。”

“哦,那我可以期待那种吗?就是电视剧里那种跑过来抱一下的。”

“开什么玩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绝对不跑。”

“那不一定。你带银行卡了吗?借我一下。”

我觉得这家伙绝对是在想着怎么整我,但我很好奇他想整点什么活,所以还是从包里摸出了银行卡递给他。

黑尾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银行卡在我眼前晃了一下,然后突然笑得不怀好意,转身就跑,边跑边说其实他上次站我身后等我在柜台机取钱的时候看到了密码。

他这套操作愣把我给整懵了,但是在反应过来之后我还是极其火大地追了上去。——主要也不是怕他取我钱,其实我根本没跟他去取过钱,但补办银行卡手续真的麻烦得要死。

这条路是下坡,即使他现在的跑步速度在我看来基本属于放了海,但也已经不是我能随便追上的水平了。

这小子之前还真没讹我,坡道尽头还真有个公交站。他跑到底下的时候,平时常坐的车正好来了,司机一开门,他抓着敞开的门框三步并作两步就上了车,还顺便把钱给投了。

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没少拿这招唬人。我跑到公交车站的时候感觉自己差点没了半条命,还有点刹不住车,是勉强拉住了公交站牌才停下来的。

黑尾坐的公交车跟我要坐的不是同一辆,他在我勉强站稳后转身,站在门口把挟持来的“人质”递回给了我。

“那再见?”

“慢走不送!”

我在路灯下扶着公交站牌喘气。他一挥手,车门关闭,我的高中时代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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