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几日过去,工部已经着手修缮皇帝的乾圣殿,如今皇帝就只能歇在别处。
早朝时分,众官朝拜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而皇帝让李公公宣诏书。
“陛下念在江南王救驾及时,心系朝野社稷,大破西夷与朝中叛乱分子的阴谋,特封江南王为大梁储君,钦此。谢澈接旨!”
李公公的嗓门虽然细,但穿透力强。
“儿臣接旨,谢过陛下!”谢王爷出列跪下接旨,叩谢皇帝。
“嗯,平身吧。”皇帝眸中是赞许有加,至少还给他留了一个有才能谋略的儿子可以继位。
“接着宣。”皇帝撑着脑袋,一副没怎么睡醒的模样。
接下来是封赏裴宴秋、郑元安、林逾冬等人,赏了百千亩的良田与黄金百两。
裴宴秋则是官为原职,官品升为正一品。
皇帝还给他赐了一座江南别苑。
“陛下对臣如此厚赏,臣惶恐。”裴宴秋有些受宠若惊。
“朕说赏了便是赏了,裴相你领旨便是。”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裴宴秋便跪谢领赏了。
“臣叩谢陛下恩典。”
“国师张朔,为臣忠心,卜算精益,辅佐朕有功。惜其被奸人所害,朕心甚痛,现追文哀候,不日后将其遗躯大葬于萍香山,举国齐哀。”
“前鸿胪寺寺卿叶无澜,为臣忠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留下线索,助大梁识破敌国阴谋,现追封武平候。钦此!”
李公公清了清嗓子,说了两件追谥。
“陛下圣明!”
朝臣默哀了半会儿。
一刻后,皇帝倏然想到了什么,便说道:“诸位爱卿,又到了天工宴的时候了吧?最近事情颇多,过年时候也不消停,如今可算是可以好好搞一下了!”
说到天工宴,那些个工部的朝臣们纷纷心中咯噔了一下。
犹然记起往年天工宴选出了许多好作品。
只是没想到陛下居然想把这好作品一比一的复刻到他的宫殿里!
这次,工部的朝臣们都面面相觑,有些犹豫。
“要不要办喔?看陛下似乎很喜欢。”其中一个朝臣低声讨论道。
“陛下有什么好东西是不喜欢的呀?有记得上年初我们赶了那么久的工时,就是为了给陛下修建他喜欢的天工之作。”
“那能怎么办,我们还能拒绝陛下不成?”另一位大臣一下就点出了问题核心。
“是喔,那讨论有什么意义,不如接旨算了。”那位朝臣有些惆怅地捋了捋胡子。
几人对视一眼,得到准信后,便纷纷出列接旨。
“臣等接旨。”
“好!这次天工宴得大办!嗯,那工时安排短些吧,就别让那些工匠们制作太大型的东西了。”皇帝想了想,他的宫殿虽然大,但是也塞满了往届天工宴的作品。
“是,陛下。陛下对天工之作有什么要求吗?还是按去年的标准么?”其中一位工部朝臣问道。
“今年的小一些吧,其余标准不变。就是要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知晓吧?”皇帝说道。
工部的朝臣立马在那笏板上写了下来,生怕忘了。
接下来又说了些别的事宜,便下朝了。
天工宴的皇榜公示很快就张贴了出来,贴了好几处地方。
“天工宴在两个月后举行哎……让大家做些东…西。”阿昀匆匆跑回陶记,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
“先喘口气再说吧,你这都上气不接下气的。”老辛嘴里嚷嚷这混小子,身子却去给阿昀倒了杯水。
“天工宴?这是什么宴会么?”叶抒苒有些疑惑,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崭新的词句。
她根本没听过,应该是只在京城举办的吧?
“这是陛下在五年前就下令举办的宴会,给予各地工匠们一个时限,让工匠自拟题目完成一个作品,最后呈交给工部,由工部与陛下评审。”
老辛解释道:“若是作品成了天工之作,便是工匠至高无上的荣誉。往时出了不少黑马,都是来自京城和周边的州县。”
“是呀,再远一些的由于路程的原因,也不能参与天工宴啦。”阿昀才顺好气,便补充。
“还有这么有趣的宴会呢,那我们陶记参加么?”叶抒苒眸子都要亮了起来,这是陛下给机会工匠们大展身手哎。
“这是以工匠个人名义参加的,所以抒苒你可以制好作品参与。我年纪大了,就不参加这种啦。”老辛嘿嘿地笑道,松了松脖子,他这身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
“那阿昀你呢?”叶抒苒看向另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参加啊,这会儿我都在京城了,必须参加。让我俩好好比试比试。”阿昀干劲满满,还颇有胜负欲的样子。
“好啊,那就看看我俩的作品如何了。”叶抒苒自然不会扫了他的兴致,她也有胜负心的。
“哈哈,你们俩啊,那就好好琢磨作品吧。”老辛正在台前做着账,听这两个小年轻很有斗志,不住失笑道。
“对了,施冶呢?好久没见着他了。”阿昀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这人老是不在店里,都没什么存在感的。
“噢,他不干这行啦,跑去洛春酒楼当小二去了。”老辛嗐了一声,还觉着不成器地摇了摇头。
“那他这下不能偷懒了吧?”叶抒苒轻轻挑眉,当小二了就不能偷懒去听曲儿了。
“那是,洛春酒楼那掌柜的管得可严了。”阿昀脸上带着些幸灾乐祸。
叶抒苒轻哼着走去门外,将齐岑送来的铁丝原料都搬到陶记的铺子里。
她回头一看,各家的工匠刚从皇榜处回来,正兴致勃勃地开始作准备了。
得去看看皇榜上写了什么,有什么要求呢?
叶抒苒搬好材料进陶记便走了出去。
“老辛,我出门一趟。”
“好嘞。”
皇榜处还围着一群人,有部分工匠拿着一条薄木板来誊抄榜上的内容。
叶抒苒靠近皇榜处,里面写着天工宴将于小满当日举办,届时希望各位能工巧匠能呈上精巧的成品。
此次要求中小形作品,成形要栩栩如生,富有意蕴。
那她要弄什么呢?
毕竟是陛下要看的,应该大部分工匠会顺圣心去塑龙像。
若是她也塑龙像,那岂不是有些随大流了。
再者这些在京城塑像了二三十年的,论功夫,他们更为扎实。
想拔得头筹,就还是要另辟蹊径。
“这位不是陶记的叶姑娘么?你也参加呀。”一位经常与老辛一起喝茶的匠人认出了她。
“嗯,来这儿学到了不少手艺,便想着参加试试,重在参与嘛。”叶抒苒便笑着说道。
“哈哈,能沉下心去做一个作品,已经非常不易啦。小年轻参加一下也好,能见见世面。”那匠人说罢便走开了。
也是,她得酿制些发酵石灰和石灰水了。
这一通酿制,便很快由正午到戌时了。
晚上就回丞相府了。
她犹记起,当日和她表姨母说完之后。
二夫人便让她出去外面住,毕竟裴府那位大夫人又怀有身孕,像个炸药一般,一点就着。
叶抒苒松了松肩膀,便走进丞相府里。
府里的人倒是对她很客气。
“叶姑娘,膳食奴婢已经备好了。”丫鬟青芽走到她面前。
“哦,多谢。那裴……”叶抒苒想着问一下裴宴秋哪里去了。
“裴大人还未回来,他托晟徐大哥回来说让姑娘先用膳,不要饿到了。”青芽带着她走去饭厅。
“好。”心头莫名涌上一阵失落。
还想和裴宴秋分享一下呢。
不过她还没想好要做什么主题意象。
用膳到一半的时候,就听那些丫鬟婆子说着:“裴大人回来啦!”
以及下一句就是“叶姑娘已经在饭厅了,听姑娘说,可想着大人了。”
好会做事的婆子。
叶抒苒夹菜的手都顿了顿,她那还没说出口的想念已经被转述了。
挺好的,她不用说了。
“抒苒!”未见某人,就已经听到他有些欣喜的声音了。
他刚进饭厅就将他的外披递给了旁边的小厮,然后跨着大步走到她面前。
面前那人发丝都有些凌乱,似乎赶得很急。
她给裴宴秋将发丝捋了捋,然后就被他一手握住了。
“坐下来歇会儿吧。”叶抒苒应了他一声,接着便收到了他那有些晃眼的笑容。
“抒苒可吃饱了?”裴宴秋坐下便问。
“那当然了,倒是你啊,快点用膳吧。”叶抒苒点了点头,心里泛起丝丝甜意。
“刚刚走得急,还暂时不算想吃。”
裴宴秋把玩着她伸过去的那只手,试了试十指紧扣,还轻捏着她的指尖。
“那先来碗汤咯。”叶抒苒把自己盛好放得刚好适合喝的那碗汤拿给他。
“裴某谢过抒苒。”裴宴秋眸中似乎浸润了一汪柔水,没忍住贴近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腻歪。”叶抒苒杏眸都睁大了,没想到这人居然偷袭她!
“呵……”裴宴秋闷笑起来,望向她的眼中似乎有了另一层情愫。
“不许,你得先吃饭。”叶抒苒一眼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了。
“是,知晓了。裴某会听话的。”裴宴秋轻笑着应和道,便乖乖地用膳了。
旁边伺候用膳的丫鬟青芽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她惊讶地看向在门口站岗的晟徐。
只见晟徐面色平静,见着这种事,他已经波澜不惊了。
青芽眨了眨眼,不愧是晟徐大哥!
再晚些时候,叶抒苒便兴致勃勃地和他说了关于天工宴的事情。
“虽然想参与,但没什么好灵感。”叶抒苒撑着脑袋,有些苦恼。
“不如去一趟踏青采风吧?”裴宴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蛋,还捏了捏。
“嗯?去哪里采风呀。”叶抒苒瞥向他,“宴秋不是要上朝吗?”
“向陛下请休了。”裴宴秋眯了眯眼,轻呵了一声,“一年到头来,总得歇会儿。不然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不不不,别说死这些不吉利的话,顶多就是鞠躬尽瘁了。”叶抒苒摇了摇头,连忙捂住他的嘴。
“好。”裴宴秋说完后,倏然咬了一下她的指尖。
叶抒苒吓得一下就将手伸了回来,双颊瞬间绯红。
“你……”叶抒苒心里怦得厉害。
“抒苒,我选个吉日去南越提亲好不好?”裴宴秋认真地望着她,那双凤眸里映着她的身影。
倏然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了,叶抒苒脸蛋烫得很,她捧着脸轻咳两声说:“也好,不然等天工宴结束了,我带你回一趟南越?”
“好,不知道你爹娘喜欢什么……”裴宴秋先是欣喜着抱住她,接着就有些紧张了,低声喃喃着。
叶抒苒有些罕见地望着他。
这人面对三皇子逼宫都还不动如山呢……
怎么这就开始紧张了?
“没事,还有两个月呢。”叶抒苒捧住他的脸,安慰道。
“啊……只有两个月了。”裴宴秋皱了皱眉,叹了口气,“看来需要将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怎么还起的反效果?
叶抒苒失笑道:“不用慌张,我爹娘很好相处的。不是还有我么?”
“嗯,我知道。但还是想……表现得更好。”裴宴秋嘟囔着,“万一在你爹娘眼中我还比不上齐岑怎么办……”
怎么这会儿还弥漫了一股酸意啊。
叶抒苒轻笑了一声,说道:“怎么还扯上他了呀。”
看来只能用最后一个办法啦。
当饱满的朱唇贴上某人的额头时,似乎一切都暂时不太重要了。
裴宴秋倏然放心下来,眸中的光亮得惊人。
他已经拥有了最重要的……抒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