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心生一计,如今春光满园,繁花似锦,不如各位便借此为题……”
“澈哥哥!”
台上的人本在津津乐道,为诗宴的下一个主题出谋划策,却被萧琳依猛然打断,其余宾客也纷纷顺着安乐公主的目光望去。
不远处正在走来的萧澈:……
傻妹妹,喊什么,全都看过来了啊。
萧琳依明白,此情此景,如此喊叫实在是有失礼数,更何况她还身为一国公主。
千不该,万不该
但眼前的意外属实是惊到她了,这才没顾得上礼数。
她那刚才还高贵庄正的皇兄,怎么一会不见就浑身湿透,怀里……还抱着个人!
“宣……宣王殿下?楚公子!”沈欲寒的嘴微微张开,手中的扇子停在胸前,待萧澈的身影离自己的距离愈来愈近,这才缓过神来,对一旁的下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请医师去!”
“是……是!”那突然被点名的下人慌慌张张得跑开又着急忙慌地顿住脚步,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蠢货……”沈欲寒咬牙切齿。
但若将这几人与楚烨的下属难书相比,那可真是太淡定了……
难书只觉得一阵目眩,他家公子好不容易心血来潮出门赴个诗宴,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
苍天呐!大地呐!将军!我难书对不起您!
他欲哭无泪,脚下却没有闲着,他感觉平常就算是训练的时候,也没跑得这般快。
“宣王殿下,冒犯了,请让卑职来。”
萧澈怀疑道:“你?抱得动?”
“我?抱得动?”
啊?
难书感觉自己僵住了,可手比脑子快,接过萧澈怀中的人便开溜。
“这宴没白赴,还有这般热闹看。”不知哪位宾客心比天高,小声呢喃。
真不巧,被萧易听见了。
萧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群看热闹不闲事大的白痴……
可转头有换上了职业性笑容:“对不住了各位,诗宴就此结束,接下来得处理些急事。”
可以这么说吗?管他的。
……
“殿下,怠慢了,若不嫌弃,奴带您去换身干爽的衣裳,客房内另为您设其了一医师。”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唯唯诺诺的声音传入萧澈耳中,他微微低头,那姑娘低着头,弓着身子,一动也不动,应当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场面。
见萧澈许久未曾回答,那姑娘才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结结巴巴道:“殿……殿下?”
“殿殿殿殿殿下!您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萧澈木纳地看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单林,淡然开口:哦,楚公子不慎落水,本王顺手相救了一下。”
单林瞪大了双眼:“啊啊?楚公子落落落落水?”
单林突然感觉自己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了,分明才离开了一小会儿啊!
“讲不清楚话就闭嘴,本王竟不知道你还有这口吃的毛病。”言罢,对一旁的姑娘道:“还请劳烦姑娘带路。”
“嗯……嗯嗯!殿下这边请。”
小姑娘一时被点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珠子快速转了几圈,才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咔——”
“嗯?”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到了萧澈脚边。
“玉佩?”单林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有些……眼熟?殿下,您今日把那块玉佩带在身上了吗?”
“我今日并未佩戴腰饰。”萧澈思索片刻,得出了结论,“是楚烨的。”
萧澈捡起那块玉佩,放在手心。
像,太像了。
“先走吧,那姑娘该走远了。”
宣王府
“殿下?殿下!”
“本王听得见,别喊了,聒噪。”
萧澈摆弄着桌上的一对玉佩,不时将两块美玉拼凑在一起,房间中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便是玉佩相碰发出的清脆响声。
“无论是成色,纹路都恰好对得上……”萧澈喃喃自语。
“殿下,您已经琢磨这两块玉佩,琢磨了半天了……”单林摸了摸下巴,“这玉到底有何蹊跷,惹得您如此费神?”
“本王曾经是否和你说过,这玉其实是一对的。一只在本王手上,另一只在……”
思绪突然飘到了很远……
那时的萧澈年仅九岁,刚刚被接回宫中。当时他尚且懵懂,只是明白自己离开了家,来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
父亲不在这,母亲也不在这,昔日一起玩乐的同伴也不在这。
照顾他的张嬷嬷告诉他,他本是宫中的皇子,是当今圣上的骨肉,只是被他所谓的“父亲母亲”调换出宫,害得他流落民间,吃尽苦头。
原来是这样啊,可他分明记得,在半月以前,他的“父母”还在饭桌上柔声问他,近日以来,学业如何。所以,他从小依赖的“父母”竟是坏人吗?
“嬷嬷,那我还见得到他们吗?”
张嬷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放缓了神情,轻轻地摇了摇头。
直到过了很久,萧澈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张嬷嬷告诉他,没关系的,呆在宫中,他会重新获得玩伴,会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会幸福的。
可后来的日子,让萧澈无时不刻想对张嬷嬷说,不是的,不是的。
年幼的萧澈觉得,这些大人大底是在骗他。
在又一次被其他皇子欺负的时候,他终于控制不住在一棵桃树下哭了起来,可又怕动静太大又引得他人来嘲笑,放声哭了几声就压低了声音,将头埋在手臂中抽泣。
“你怎么啦?”
稚嫩的声音突然想起,吓得萧澈不由往后倒了一截,“你…你是谁?”
“我?”孩童用手指了指自己,转了转手中的拨浪鼓,“叫我安安吧,你怎么在这里哭呀?”
“我…我想家了,想父亲,想母亲……”有人关心,眼泪反而止不住,不要银子似的往外流着。
“诶!你…你别哭呀!”名叫安安的孩子慌了神,“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不是!他们都不和我玩,都不喜欢我,嬷嬷骗我。”
萧澈哭得太猛了,小安安不太懂萧澈嘴里在念着什么,只听得清一句“他们都不和我玩”。
“你别哭了,我把我的拨浪鼓借给你,我愿意陪你玩。”
……
萧澈觉得,那段时光应该算得上是他来到皇宫后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但好景不长,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你要走了吗?”
“我得走了,我只是在宫中小住一段时间,并非宫中人。”安安抿了抿嘴唇,“这个给你,是一对,我也有一块。“
安安抬头望去:“我真的得走了,我哥哥来接我了。”
萧澈看着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远,卯足力气大喊道:“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的!”
又过了很多很多年,直至他十五岁被封为宣王,他还是没有再次见到幼时的那个玩伴。
萧澈问过了祖母,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关于安安的消息。
太后给出的回答是,她从未记得宫中有来过一个名叫“安安”的孩子。
“安安”这个人就如同人间蒸发般,除了那块玉佩,再无痕迹。
又是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