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黑色的暗影逐渐铺陈整座医院,房间天花板悬挂的白光刺眼无比。
宴斯熟练从隔壁病房阳台越了出去,稳稳落在自己病房阳台,脸色黑得仿佛能挤下墨水。
昨天晚上,他一个劲在找故渊嘴里提到的东西,他认真在周承的记忆里仔细回忆过。
那东西应该是是一个颜色漆黑,外边十分光滑的小铜片。
他搜了全身,没发现半点踪影。
依循着记忆,可以确定陈均死之前有把这东西递给现在这个身体。
除了当时的案发现场,就是随后去过的建成码头和这栋医院!
他现在这副身体关在病房出不去,白天目标太大,趁着天色刚暗,便翻到了隔壁阳台,准备上病房找找,怎么都没想到,碰见刚才那幕。
一个人头从墙里伸了出来,正对着站在病床前的陆锦说话。
说话的内容,他倒没怎么在意,关键在于那个人直愣愣从墙里伸出了头……
这情景……好似和某些东西重合了!
宴斯脑子有些发昏,拼命捋着记忆里相似的点。之前,和故渊在建成码头碰面,那人差点儿杀了自己,那超乎常人的力量很难用科学来说明。
一阵刺痛从脑干传来,之前陌生的画面一下子清晰起来。
周承气喘吁吁不知拎着什么东西,朝出租屋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开门,迎面而来就是满脸血污的陈均,他双腿跪在地上满脸痛苦。
慌乱间,周承失手将东西打翻,急忙上前准备将人扶起,还没来得及动手就瞥见隔着大约五六米远的沙发上坐了一个人。
那人整个身形埋藏在暗处,根本窥不出他完整的面容,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只纤长的手,随意伸出,一根手指缓缓向上,隔空一股莫名生出的力道拿捏陈均脖颈,将他整个人吊浮在半空之中……
陈均在这个力道之下剧烈挣扎,逐渐无力,通红的眼睛低下,绝望看着周承,几乎瞬间清醒,上手将人猛推出去。
周承想上前,却突然意识到手里多了一枚东西,微微攥紧,不解看向陈均。
陈均早被痛苦折磨到不成人样,愣是挣扎着往回吞咽了几分,摇了摇头。
周承诚然,握紧东西,扭过头,十分果决朝外一路逃蹿!
怪不得……怪不得这段记忆一直刺激着这副身体……
难不成这故渊和刚才墙上钻出来那个人有什么相同的地方?!
他出神地往床榻上走,脑门径直撞上一个硬物,跟石头一般,差点没给脑袋磕出一个洞。
宴斯抬手揉头,抬眼正对故渊那张眉眼含笑的脸,后背陡然竖起汗毛,往后踉跄了一步。
故渊不解,眸子紧盯着退后的那一步距离,眉头微皱。
“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没什么……”宴斯眸光微动,“没见你进来,忽然出现,有些儿神出鬼没!”
故渊轻笑,那双丹凤眼带着几分清冷落在宴斯身上。
“我以为,到现在,你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
这次轮到宴斯愣住。
“看来……我应该重新考虑,你值不值得和我合作!”
宴斯冷不丁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回神。
“不……不用……按照你之前说的,我们合作就好……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更多还是需要你……带我去了解!”
故渊被这么一恭维,身上的冷意莫名被驱散不少,他余光不经意的往旁边扫,瞧着那阳台上显灵灵的脚印。
“看来昨天,还没让你长记性,隔壁病房到底有谁,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翻墙?”
他脚步微动,眼睛闪过一抹暗光,视线直直朝旁边那一堵墙看了过去。
隔壁病房。
陆锦坐在宴斯床榻边,眉头都没舒展过,那人答应自己能救自家老大,不知什么时候会出手。
“老大,你放心,我一定……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醒过来!”
他紧咬牙关,眼底满是坚定。
忽地,一股冷风从他身后冒了出来,一团阴影从角落里爬了出来,慢慢往正中间宴斯的床榻挪了过来。
陆锦瞬间起身,护着身后的宴斯,如临大敌般警惕着地上的阴影。
那阴影仿佛有了自己的思想,移动的速度迅速减慢,瞬间腾挪到墙上形成一道暗斑,准备越过陆锦往床上的人而去。
陆锦哪里肯放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匆忙将床上的人扶了起来,用自己的躯体试图阻拦。
阴影在墙上晃了晃,似是不耐烦。一溜烟回归地面之上,距离陆锦几步远的地方,慢慢溢出地面凝聚成型,居然是一个如轻纱般的人影。
眼睛的部位深邃而空洞,透着丝丝缕缕的鲜红,死死盯着陆锦身后的宴斯,嘴巴处甚至还逸散出屡屡黑气,就好像是看见了什么可口的食物。
陆锦早已将自己腰间的匕首拔了出来,紧握在手中,刀刃泛起的寒光让这道幻影平添出几分瑟缩。
身为队长,本身就是正义的化身,浑身浩然正气,普通的邪祟根本不敢近身。手上那把匕首曾陪他出生入死,伤了不少行恶事的犯人,如今,反倒成了护自己的利器。
“什么东西?滚出这!”陆锦不敢有一刻放松,大声呵斥。
那道人影裹藏在迷纱之中,肉眼看不真切,可却没敢再往前行进半分!
陆锦心里没底,浑身都在打颤,可腰却挺得板直,他不能退,一旦退了,就没人能保护老大了!
“呵……”故渊将视线收回,嘴角挂着轻笑。
宴斯在一边看着心里发毛,病房很近,他能听出隔壁应该出了什么事,除非他再从阳台翻过去,要不然根本看不见。
他隐隐猜测眼前这人似乎能越过墙体看到隔壁病房,挣扎之余,小心询问。
“那边……怎么了……”
故渊扫了一眼宴斯,将他的情绪尽数收揽于眼底,右手往身侧一提,指尖竟出现一枚暗沉的圆润小球,灰不愣登,尤其不起眼。
一个甩手,小球划过半空,直直砸到了故渊喉咙里,突如其来的痒感,让他莫名吞咽,直接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这……”这动静一时让宴斯躲闪不及,总觉得故渊手里的东西有点眼熟,反应过来已经入了腹,“什么……什么东西?”
故渊轻笑。
“放心,既是你的债主,还需要你还债,不会害你,刚才那东西只是帮你看清你想看清的东西!”
被这么一提醒,宴斯才放下心,抬头往四周打量。一道明亮的红光在他的眼底一闪而过,让他十分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转瞬,屋里的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肉眼可见的房间,零零星星的几点装饰,一下子变得几乎透明,能清楚看出它的肌理。
不止如此,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瞧见阳台处那几个显灵灵的脚印……
怪不得……怪不得这家伙一进来就知道自己在阳台翻了墙!
他移动目光,不自觉的朝病房之间的那堵墙望了过去,眼底的瞳孔瞬间蜷缩起来。
墙体在眼前,居然视若无物,他可以清楚看到隔壁躺在病房上的自己和床榻旁边十分紧张戒备的陆锦。
而在床边不远处,一个血淋淋浑身长满划痕且溢出黑色气体的年轻男子瞪着眼睛,甚至贪恋般望着自己的身体……
似乎是察觉这边的目光,原本凝聚在床榻上的视线猛地收了回来,肆无忌惮朝墙这边儿投射过来,和宴斯的碰撞在一起。
那魂忽然动了起来,朝他这边冲了过来,陆锦瞧这东西靠近,如临大敌,拿着手中的匕首往空中乱划。
谁料那东西径直越过了他,朝身后那堵墙奔了过去,速度极快。
这动静把宴斯吓了一跳,急急收回视线向后趔趄了一步,万分自觉躲在故渊身后,拿他当挡箭牌。
故渊失笑,倒是有些欣赏宴斯,瞧着迎面不知死活非要闯过来的厉鬼,一个抬手,魂影还没来得及越墙,瞬间化为齑粉,逸散在空气之中。
陆锦看着眼前一幕目瞪口呆,刚才那东西是不是自己爆了?!他脑门冒出一大串疑问号,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反倒是这边的宴斯,亲自看到故渊的实力,心里忍不住唏嘘。
原来这世界,真不只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这人的实力这么高,要想杀人估计不费吹灰之力,之前的事情指不定还有什么东西是他没有探查到的!
想到这儿,宴斯越发坚定自己要暂时待到这家伙旁边的决定。
“害怕吗?”宴斯正在出神,头顶冷不丁传来的声音,让他的思绪瞬间回神,抬眼修长的睫毛正好划过故渊的侧脸,吓得往后连忙退了几步。
“还好!”
“以后跟在我身边,多得是这种事儿,你的胆子很好!”
故渊倒没怎么介意,眼底透着几分意味不明,似是赞赏可又不怎么像……话风猛地一转,让宴斯有些始料不及。
“不过,这顶多证明,你目前可以呆在我身边……但陈均的东西呢?”
宴斯脸上划过一抹慌乱。
他又不是之前的周承,上哪知道东西在哪!
“你不会丢了吧?”故渊瞧着他神色,一股冰冷的低气压以他为中心往周围蔓延,逐渐笼罩宴斯全身,让他止不住打颤。
“没没没!”宴斯慌忙开口,再晚一秒,他怕自己被冻死,“之前太混乱了,东西不知道是掉在之前的码头,还是隔壁病房,目前我被关着,出不去,没办法找……”
“隔壁病房没有!”故渊十分笃定打断了他的话。
宴斯始料不及,显得有些局促。
“那……应该在之前的码头……不过……警司应该已经去搜查过,不知道他们在现场有没有找到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