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棠和宿尽舟回到玄卦宫时,宫主应道临及一众长老,还有溯玄宗众长老纷纷行礼相迎。
迹棠一眼就看见应道临脸上那道明显的巴掌印,“揍过了?”
邹杵粗声粗气道:“没留情!”
迹棠眼中闪过笑意,“行了,揍也揍过了,我们也该走了。”
应道临赶紧上前,“魇尊,这次都是我一人的主意,与玄卦宫众弟子们没有关系啊!还请魇尊、仙尊出手,破除玄卦宫范围中的其他大阵!”
“在下的命不值钱,可城镇村落的百姓是无辜的,玄卦宫弟子也是无辜的,他们不该在这场浩劫中丧命啊!”
迹棠摆摆手,“不然我和师兄是白来的?都解决了,你们休整一下,去帮其他修真宗派吧。”
应道临直发懵,“解、解决了?”
玄卦宫范围内,加上涌泉镇下的定魂献魄阵,一共有四处大阵。
魇尊和仙尊只出去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四处大阵全都破除了?
“这、这……”应道临心中骇然,对两位尊上的强悍又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他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在自己掌权期间护不好玄卦宫诸多弟子和城镇村落的百姓。
所以当他乍一听魇尊轻描淡写的一句‘解决了’,人还在恍惚中,没有反应过来。
他十分清楚大阵的威力,单就“只有渡劫期大能才可构建阵法”这一条,就已经让人寒毛卓竖。
他以为魇尊和仙尊出去这趟,是破除了涌泉镇下的定魂献魄阵,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两位尊上是把玄卦宫范围内的四处大阵全给破除了。
不仅如此,魇尊说让他们去帮其他修真宗派,而非清剿剩余的黑衣势力。
这说明什么?黑衣势力已经被拔除干净了。
应道临百感交集,最后只能道出一句:“应道临在此谢过魇尊、仙尊,谢过溯玄宗诸位道友。今后玄卦宫便是溯玄宗最坚定的盟友,此誓约永不背弃!”
邹杵在迹棠身后低哼,“得了便宜还卖乖,臭不要脸!”
如今溯玄宗有仙尊、魇尊两位尊上坐镇,实力较之以前大幅提升,可不是谁都能和溯玄宗结盟,成为溯玄宗盟友的。
迹棠似笑非笑,话里有话,“应宫主决心不小啊。”
应道临舔着张老脸义正言辞,“玄卦宫定会成为溯玄宗一大助力,绝对不让两位尊上失望!”
迹棠不再与他说这个,话音一转,“我见涌泉镇的百姓选择在白天举办冥婚仪式,这是涌泉镇的习俗?”
应道临闻言苦笑道:“并非如此。按习俗,冥婚应是在夜晚进行。可自从定魂献魄阵开始吸收生魂,镇上的百姓就接连丧命,很多年轻男女都没有逃过此劫。哎!实在是死了太多人,夜晚办不了几次冥婚,才会出现白天举办冥婚的现象。”
他摇头叹息,“而且百姓们生魂不稳,一个个了无生机,就连冥婚的步骤都省去不少。除了鬼媒人牵线、合婚,他们把迎娶仪式和并骨合葬也放到了一起,一场冥婚办得甚是费力。”
应道临现在才说真话。
先前郎钰传达的‘平日人烟稀少,鲜少有人踏足’的话在现在听来更觉讽刺。
迹棠沉默片刻,才向溯玄宗众人道,“我们走。”
魇尊一声令下,溯玄宗立刻整顿跟上。
应道临等人在他们身后长久地行礼,直到溯玄宗一众的身影没入云端,不见踪影。
*
两年后,九州大陆所能探察到的大阵几乎被迹棠和宿尽舟破除一空。
这期间两人数次与黑衣领主交手,却没能将他彻底赶出修真界。
九州大陆必然还有未经发现的大阵。
各宗各派除了联合清剿黑衣势力、剿灭修真界叛徒外,也在不断地探察和搜寻。
只有将这些九阵阵法全部破除干净,才能杜绝这些大阵构成最终的总阵。
总阵一旦形成,足以让整个修真界覆灭——众人深刻地明白这点,所以这两年他们可谓是万众一心,结果也确实不错。
而迹棠心中还是有疑虑,这抹疑虑总让她心绪不宁。
看形势,九州大陆各处的九阵阵法已被破除了绝大部分,总阵定是不会构建成功的。
可是照她对黑衣领主的了解,黑衣领主绝不可能放之任之。然而他们交手数次,迹棠从没在黑衣领主身上看到慌乱和着急,反倒是一副老神在在,一切尽在掌握的淡定。
他明明只能凭借分身出现,又受天道所限,眼看计划就要功亏一篑,他为何不出后招,任由修真界动作?
“我们到了。”宿尽舟的声音唤回迹棠的注意力。
她抬眸看向远处被白雾充斥的森林,与宿尽舟一同飞了进去。
白雾是魇族布下的雾障迷宫。
化不开的白雾中,渐渐现出几道身影。为首的人更是步履匆匆,他冲出白雾,三两步便来到迹棠和宿尽舟面前。
两人才落地收剑,那人就已经跪地行礼了。
“见过魇尊、仙尊!”
说话的是魇族如今的族长,饶谨。
魇族范围内也存在九阵阵法,饶谨为把两位尊上请来,几乎是派出族中所有长老,他们遍寻九州,才终是追上两位尊上。
迹棠分出魇气把人托起来,“进去说。”
饶谨立刻挥退白雾,带两人进去。
迹棠见他在挥退白雾时手背亮起的图腾,立刻就知晓了雾障迷宫的关窍在饶谨身上。
雾障迷宫也属于幻术范畴,既然是幻术,那就肯定会有媒介,而饶谨就是雾障迷宫开启和关闭的媒介。
他们一路走进魇族,所过之处,魇族族人无不跪地行礼。
魇族十分看重血脉,他们行礼的做派不似修真之人,而是更像普通人类。在面对一族之尊时,会虔诚而庄重地行跪拜礼。
迹棠许久不回魇族,多年过去,这里倒是变化不大。
她本可以直接将九阵阵法破除离开,可寻她的长老费尽口舌,无论如何都要迹棠他们在魇族落脚。
这有长老自己的意思,也有饶谨的意思。
饶谨送二人来到迹棠所住的二层木屋。
他极力留下二人,也是为魇族考虑。
现在因为九阵阵法这事,修真界各门各派的人都能见上迹棠一面,反而是和她同出一族的族人见不到,再这么下去修真界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把迹棠和宿尽舟留下才是明智之举。
“两位尊上,我们已经进行过几次破阵行动,阵法短期内不会开启,破阵之事不急于一时,可以慢慢来。”
迹棠怎么会不知道他那些小九九,她没有点破,只道:“我这里许久不住人,还能如此整洁干净,你有心了。”
饶谨:“这里每日都会有族人过来打扫,两位尊上可放心住下,若有吩咐也可直接传讯给我。”他双手托着传讯石递交给迹棠。
迹棠收下,“行了,你回吧。”
饶谨这才躬身退出去。
“时隔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踏入你的领域。”宿尽舟踩在木板上,发出连续的‘吱嘎’响声。
这里太久没有人住,屋子养人,人也养屋子,即便魇族族人每日都会过来打扫,但空了这么久,木屋很多地方都已经出现斑驳和松动。
迹棠笑了笑,带他将整个木屋看遍。
每一个地方都有她美好的回忆,她娓娓道来,宿尽舟也听得认真,等木屋全部逛过一遍,迹棠才拉着他走到二层的露天花园,给他指向远处,“那里是海棠花海,现在除了四季海棠在开花外,其他都还没有到花季。”
宿尽舟,“那就是你说的,小时候伯父伯母经常陪你玩的地方?”
迹棠点点头。
两人无声看向花海。这个时期的花海,绿意占了大半,虽然没有海棠花开的盛况,但依旧生机勃勃。
他们视线中出现一位老者,那人似乎是故意往他们眼前跑,对二人缓缓行礼。
迹棠示意后,转身来到木屋一层,老者没让他们等多久就敲门进屋了。
他再次行礼,“在下余西,见过两位尊上。”
迹棠观察他片刻,“姓余?”
宿尽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划过。
余西:“是,在下和余黔老祖宗有些血脉上的联系。”
宿尽舟微微蹙眉,“余黔,是阿黔?”
迹棠给出肯定的答案,而宿尽舟神色却瞬间冰冷。
余西被冻得缩了缩肩膀,仙尊的眼神冰冷到快要凝成实质,他觉得皮肤被一层寒冰侵蚀,而且很快就要深入骨髓。
他强忍恐惧和不适,低声道:“我是余黔老祖宗那一支旁系的后人,今日前来拜见两位尊上,也是因为有一物呈上。”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东西,双手举过头顶。
迹棠勾手,将他呈上的东西吸过来。
余西这才道:“这是一种秘法,通过换血之法可以将两人的血脉之源进行互换。”
宿尽舟接过迹棠手中的秘法,才看几眼就冷声道:“这就是不入流的阴邪之法,还什么秘法?我看和邪修的路数差不多。”
余西又抖了抖,“这是我们很早之前在余黔老祖宗密室中发现的东西,祖辈发现后就一直传到了现今。我们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呈给魇尊。”
“族长早已向我们说明当年梦魇幻光谷一战的始末,我们心知余黔老祖宗所做之事多么卑劣不堪,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打着互换血脉这么胆大包天的心思……我们想要弥补,但以我们微弱之力实在无法为魇尊做什么,只能将这万恶之源呈给魇尊,由魇尊处置。”
迹棠再次打量他。
她这次看得有些久,余西的头都快要低到地上。
迹棠缓缓道:“你们怕我迁怒?”她摆手,“我还不会把气撒到小辈身上,你回去吧。”
余西这才感觉活过来了,他不停作揖,头上的汗也顺着他的动作滴在木板上,“谢魇尊!”
临走前,他还把木板上的汗擦拭干净。
迹棠在木屋门合上的刹那,人就已经往后倚进了柔软的垫子里。
她神情懒洋洋的,“师兄,高处不胜寒呀!他们都怕我怕得紧。他们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放松,只能在人前端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累死了!”
她说着便把两只脚的鞋子踢开,两腿前后摇晃。
宿尽舟见她这样,笑意渐浓,“他们要是见你现在这副样子,更是得大气不敢喘了。”
迹棠侧过身,胳膊搭在两人之间的茶桌上,“为何?”
宿尽舟也靠近茶桌,手臂在上面一撑,另一只手已经去挠迹棠的下巴了,“看到魇尊这么可爱的一面,他们还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迹棠低头就要咬他,“你可是明月清风的仙尊,说得什么恐怖话?”
宿尽舟逗猫似的,在她快咬上时立刻抽手,然后说:“你没听最近的传闻?我现在已经是他们口中亦正亦邪的人物了。”
迹棠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这边拽,“有我吓人?”
宿尽舟任她拽过去,两人离得更近,木香和浅淡的花香融在一起。
宿尽舟的声音低了低:“想来我很快就同你一样吓人了。”
迹棠与他含着笑意的眸子对上,抓着他的手紧了紧。
明艳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给暧昧的氛围加温。
宿尽舟的目光开始缓慢地向下挪,每挪动一下,迹棠的心就跟着鼓噪。
她胸口发麻,这种无法言喻的酥麻很快蔓延到四肢百骸,冲破喉咙,让她嗓子发痒。
她好似有些微醺,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慢速播放,折磨着她,让她难以忍受。
她闭眼在宿尽舟唇上啄了一口。
宿尽舟讶异地睁大眼睛,就见面前的人已经先一步后撤,坐姿挺拔。
他跟着她的动作微微直身,“太快了。”
迹棠不看他,“是师兄你太慢了。”
她不看他,自然也就看不到他逐渐变深的眸色。
宿尽舟不主动,不代表他能忍。
“迹棠。”
“啊?”
“过来。”
迹棠非但不过去,还更加往另一边靠,“干嘛,我在这坐得挺好的。”
宿尽舟看似妥协地点点头,但说的话却直截了当,“好,那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