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看着小孩子消失的地方有些恍惚，还是会有不真实感，像跌入幻境中。而他则置身于迷雾，看不清方向，踟蹰前行。

空推开房门，房间里明明摆满家具，但他却始终觉得缺少了些什么东西，空落落的。他沿着墙缓缓坐下，双手环住膝盖，将半张脸埋进去，琥珀色的眼睛不知目视何方。他随手将种子轻放在墙边的花盆里，不去管它。花盆中插着的花枝盛放，花瓣清香柔软。

太阳滑入暮色中，散兵在他愤怒离去时并没有进行挽留，没过多久散兵就又离开了。他总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前段时间每次回来都带着一身伤痕。不过这几次却不会再出现负伤的情况也叫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的些许。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并不缺少睡眠此刻却感到分外困倦。于是从墙角站了起来，躺到床上，合起了双眼。

再次醒来时疲惫感并没有消散。

空叹了口气，起身来到回廊想透口气。可刚房门就被侍女拦住，不让他再往外走一步。空和散兵住在内院，但这一个月以来空或多或少还是取得了散兵的一丝信任，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是可以进入外院的。

空皱了下眉，猛地推开这两个拦着他的侍女。见状侍女连忙摆出准备攻击的架势。

“要么我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被监视着在外面院子逛逛，要么咱们三个打一架，不过凭我现在这三脚猫的实力估计会受伤，到时候你俩一样没法交代，自己选吧。”空倒不是一定要出去逛逛，只是这两个人表现反常，感觉像是被叮嘱过今晚不让他出去一样。这反而勾起了空的好奇心。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似乎是想明白了，于是不再阻拦，她们领着空来到外院。

月凉如水，树影浮动。

院落中的水池亮得如同一面光滑的镜子，可偶尔穿梭其中的小金鱼突然划过打破水面的平静，空撇撇嘴，锦鲤被他祸害光了，难不成散兵心疼了，所以选择更便宜的小金鱼？真够小气的。

什么都没发生，空觉得有些无趣。

正当他想起身会去时，紧闭的院门却被打开了。

就在此刻，空突然弯下腰，他的心脏突然在这刹那开始绞痛，痛苦得几乎叫他快要支撑不住。又来了，莫名其妙的痛苦。明明现在并没有那些村民，也没有任何人做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有那样多的疑惑，可痛苦却并不容许他分心。他艰难的呼吸着，心脏紧缩，剧烈的绞痛快要使他晕厥过去，可他还是坚持着去看向正在缓缓打开的院门。只是因为他觉得门后的是散兵。没有任何缘由，这样痛苦的时刻他只想看看散兵的脸，那人脸上一定会浮现出比自己还要焦急的神色吧。

可与空第一眼直接面对的却是博士。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霎时间翻涌上心头。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许多他从未见识过的画面。又是那间阴暗苍白的实验室，又是那摊翻涌腥臭的血泊！

“博士！”突然地出声吸引了博士的注意，博士与空无声地对峙着。

先打破僵局的是博士，他嗤笑了一下。

“这不是我的小……吗？”空的耳鸣导致他并没有博士最后说出的两个字。但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分辨。

博士勾起嘴角，可那笑容一点都不友善，只会让人感到战栗。

空竭力瞪大自己蜜色的双眼，如同发怒的小兽。

“来，收好的我的小人偶。”博士将瘫软在自己身上的散兵交给一旁的仆从。

空这才注意到原来从刚才进门起被博士搂在怀里的便是散兵，他像是柔弱的少女一样被博士护在怀里昏迷不醒。

意识到这一点的空不知道为什么，顿感心脏瑟缩，心痛一瞬间快要腐蚀掉他的理智，那是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痛苦感受，与上一刻身体生生理的痛苦截然相反，现在这份痛苦仿佛是从灵魂深处爆发出来的。含混着酸涩，胀痛，以及难以抑制的悲伤。

但现在的空却没法分析这份痛苦到底源自于什么。他只是觉得月色下的画面如此和谐，两人亲昵的依偎在一起，高大英俊的男人，和柔软精致的少年。他就像是局外人。

博士的上半张脸完全笼罩在面罩之下，诡异的面罩反而赋予他不一样的邪派魅力。他走向空，而空却因为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痛苦而无力逃走。

博士伸出手抬起空的脸，手套冰凉的质感在空的脸上停留。

博士另一只手摸向怀中，摸出一柄雪亮锋利的手术刀。

“这皮肤的质感真叫人怀念呀，我的小人偶还真是厉害。”

空完全听不懂博士在说些什么，可他也不懂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博士口中的小人偶就是代指散兵，尤其是前面冠上亲昵的“我的”的时候。

“散兵不是人偶！”空反驳。

博士挑眉，似乎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他没想到空竟然是这种反应。

空的瞳孔紧缩，他眼看着那柄手术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向自己的眼球刺过来，他已经能看到自己下一秒眼球被从眼眶里剜出来鲜血淋漓的样子。

空无法想象还会存在这样残忍的人，以残害别人的肢体为乐。

在空的旅程中有许多那种生死边缘的时刻，可从没有那次像这次一样让他如此恐惧，因为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冷血的人，就像他的称呼“博士”一样，藐视一切生命，将一切事物肢解。

空盯着刀尖，尽管心中弥漫着恐惧却依旧不退缩。

“住手、多托雷。”

突如其来的喝止打断了博士接下来要做的事。

“我的小人偶很坚强嘛，竟然还能坚持醒来。”

“别那么恶心地叫我。如果你还想让我配合你的话就现在住手，不要碰他一根汗毛。”

“哈哈，你和旅行者都不要紧张，开个玩笑而已。说着，博士收起了手术刀，那副平静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刚才发生的事就是朋友间的一个玩笑。

没有博士的挟持，空本就虚弱的身体一下子脱力一样摊到在地，散兵看着眼底泛起心疼，但他此刻同样无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三个人就这样达成诡异的平衡，秋毫不犯。

“旅行者，我把斯卡拉姆齐暂时存放在你这里，你可要照顾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