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吃完饭后，顾思远和顾北跟着队友一起去医院看张浩去了。

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大伙儿怎么也算是朋友，朋友受伤住院，哪有不去探望的道理？

张浩对于五人的到来感到受宠若惊，更令他受宠若惊的是王俊从索亚提来的果篮里摸出了个苹果，开始给他削苹果——

好吧，是他自作多情了，王俊把削好的苹果塞进了自己嘴里。

“这个苹果有点孬，我再给你削一个。”王俊叼着那个有些发柴却弃之可惜的苹果，含糊地说道。

闻言，张浩把才收回去的感动又放了出来。

“我来削吧，你先吃。”索亚从王俊的手里接过水果刀。

顾思远看见别人倒霉，他就心情好，此刻心情颇好地坐在病床边，和张浩说话：“张浩，猜猜我们今天去做什么了？”

这个病房里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别人，几个人说话也没有特意避着谁。

孙浩猜测道：“捉鬼去了？”

顾思远：“再猜。”

孙浩：“除魔？”

顾思远：“你看我像不像被除的魔？”

孙浩：“那是去除祟？”

顾思议竖起食指左右晃了晃：“Nonono~你还记得刘芳吗？”

孙浩：“记得，那个照顾过我奶奶的鬼阿姨。她怎么了？”

顾思议说：“我们今天发现了她的尸体，在北面的山上，任成远的尸体也在那山上。”

任成远？孙浩一脸茫然地问：“任成远是谁？”

“哥，不要多说。”顾思远提醒道。

孙浩与他们任务相关的联系只有刘芳，其他的事，孙浩都不知道，他们有事要问对方，没必要抛出太多前因。

顾思议从善如流地放弃了铺垫一堆前因，直入主题：“孙浩，你家附近……或者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那种失踪了很久、音信全无的人啊？知道失踪者的名字吗？”

“当然有啊！我家隔壁那栋楼三楼301的叔叔失踪好几年了，还有西街谢家的闺女，我应该叫姨，也是……”

张浩和顾思议叽里呱啦地说了半天，其他四个人都在病床边静静地听着，中途顾思远去了趟卫生间，在卫生间隔间里变回凡人看不见的原形，游走于医院内。

新生儿的哭泣声、老人的呻吟声、病人的痛呼声、死者尸体内细微的变质声响……顾思远尽力去无视那些在自己耳中被特意放大的痛苦之声，听取关键信息。

“尸体不见了？怎么可能不见了！下午才放进去的，走之前没锁门吗？！”

“锁了！但、但就是不见了！医院里也都找过了……”

“……那完了，通知一下家属吧。”

“又得赔个几十万……这两年都第三次了，到时候警察来怎么说？还说不知道怎么失踪的？”

“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说尸体是你运走的？”

“不是……”

顾思远在某间科室的门外听完，调头去找太平间。

他从门缝中钻入太平间，落地变回人形，站在门后沉默片刻，双手合十，轻轻地说了一声：“打扰了。”

魔族对人类的尸体不会有礼貌一说，但顾思远下意识觉得哥哥在身后看着自己，他就算装也得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顾思远将自己的部分魔气散布开，在太平间内搜索可疑的踪迹。小皮鞋在干净的地面叩出一阵轻响，最终停在窗前。

他伸手，从窗沿的夹缝中抽出一簇潦草的黄色绒羽。

“……”

顾思远打开窗户，往窗外看去，这扇窗户正对的方向就是北面群山。

卫生间隔间的门被人从内推开，顾思远面无表情地回到病房，将捡到的黄色绒羽递给索亚，问道：“和鬿雀的羽毛一样么？”

索亚只看了一眼，便确定道：“一样，你在哪发现的？”

“太平间的窗户夹缝里。”顾思远嫌弃地拍了拍抓过羽毛的手，“凡人不会在意羽毛，只会认为是哪只鸟留在上面的。”

闻言，已经和孙浩聊到尾声的顾思议回头看向弟弟，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去太平间？”

顾思远答道：“鬿雀明明食人，却将那么多人尸埋在山上而不食，俊哥说它像是野兽在储备冬粮。既然如此，它肯定还会继续到处搜集尸体。”

病房里的人已经安静下来，全都在听顾思远说话。

对于修真界新闻了如指掌的顾北思索道：“玄清市最近没有任何妖兽伤人杀人的事发生，且那些尸体的致命伤都不来自鬿雀的利爪。鬿雀可能不杀活人，只搜集死尸。”

顾思远点点头，“新鲜尸体多的地方，除了殡仪馆就是医院太平间，正好来了，我顺道去看了一下，还听见医生们说，医院刚刚失踪了一具尸体。”

听到这里，顾思议当即给还留在山脚下的邬言打电话，让对方注意可能就要飞回去的鬿雀。

顾思远留在山上的魔气从待机状态中苏醒，开始警惕周遭的风吹草动。

与此同时，顾家大院内。

顾微尘沏茶给曾孙倒上，顾择善谢过太爷爷，刚把茶盏端起来，他原本白净无瑕的脖子上忽然浮现出了六条细细的墨龙，在他的皮肤上游动啸叫。

“……”顾择善将热茶一饮而尽，轻轻搁下茶盏，对顾微尘笑道，“太爷，我来活儿了，先走了啊。”

“去吧，小心些。”顾微尘摆摆手，目送着顾择善走出家门。

顾择善跨出家门后，立即掏手机给邬言打电话，却发现邬言的手机偏偏这个时候占线，于是又打给顾择颜，发现也打不通。

“唉，这对夫妻！我本以为邬言能靠谱点……”顾择善只好又打电话给顾择路，顾择路的电话没有被占线。

“喂？”顾择路貌似在什么餐馆里，出声的时候嘴里的吃食还没咽下去，含含糊糊地问，“咋了？”

顾择善叮嘱道：“你离山远点，别坏了事，盯着周遭。”

顾择路下意识嚼着吃食点头，随即又意识到顾择善根本看不见自己点头，于是又含糊着“嗯”了一声。

家里有天师集体行动一般都不会带上他，他的命格太能坏事儿了，原本胜券在握的追捕行动如果有他参与，那要抓捕的东西能直接从众人眼皮子底下溜走。

他在外围守着就好。

挂了电话的顾择善走到无人注意的监控死角，一直在他脖颈上游动的六条墨龙忽然暴涨，冲出他皮肤的限制，涨大的六条龙身将顾择善圈住绞紧，吞噬殆尽。

两秒后，玄清市外的北群山山脚下，一滴落在地面的墨团迅速膨胀，化为六条盘在一起的大型墨龙。墨龙放弃纠缠彼此，将它们所环抱的顾择善展露出来，随后温驯地缩小，回到顾择善白净的脖颈上，隐在皮肤之下。

顾择善捋着被墨龙勒皱的长衫衣袖，踏符隐身，飞去原先挖出了大堆尸体的地方。

顾思远的一缕魔气如蛇一般盘绕在现场的某根树杈上，一动不动，感受到周遭有活物靠近，正要发作，再一感受，发觉那活物是顾择善。

顾择善伸手摸摸顾思远的魔气，坐在就近的粗树杈上，隐匿自身气息。

不多时，一只浑身被有黄色羽绒的异兽出现在了先前的“万尸冢”上，前头的两只虎爪还抓着一个颇有分量的裹尸袋。

——这就是鬿雀。

和队友们正坐出租车赶过来的顾思远将自己的魔气覆盖在队友眼睛上，共享他的视觉，让众人都见识一下这种传说中的异兽。

几千年前修仙界倾塌，许多修仙界的异兽趁机跑到凡间来作乱，大部分能够找到的、对人类有直接伤害性的异兽都被育道天尊关进了神器“俯仰山河图”内，但不能确定是否有修士私藏异兽，更不能确定异兽是否进化了神智，能够有意识地躲避修士。

那只鬿雀将裹尸袋放在地上，奋力地开始刨坑，打算埋尸，但它刨了几分钟的土，发现自己先前埋在这里的那些尸体不见了。

鬿雀不信邪，以为是自己先前埋得太深了，又奋力地挖了一阵，将整片土地刨了个底朝天，却一具尸体都没有找到。

那只鬿雀背对着顾思远和顾择善，一人一魔都看不清鬿雀脸上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不过兽类的面部肌肉不发达，估计也没什么表情，最多就是眼神惊愕些。

看着共享视觉中的顾思远和顾择善都没有要动手把鬿雀捉拿归案的意思，坐在后座中央的王俊有点着急，出声问：“不赶紧把它抓住吗？”

为防车辆被超载拍照，顾思远照旧变作一滩血，待在顾思议手捧的罐子里。这次的出租车司机是个凡人，他们交流起来不能把事情说的太明白。

顾思议言简意赅地给王俊解释：“要引出幕后的人。”

“哦……”王俊了然，没再发问，静静地看顾思远传递过来的视觉画面。

画面中，那只鬿雀茫然地环视空无一尸的坑底，突然仰起头来，看样子像是要发出一声唳天长啸，不过嘴大张开来，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视线掠过鬿雀因仰头而完全展露出的的脖颈时，顾思议的眸色一凝，紧紧地看着异兽脖颈上的那一圈鲜红符文。

这好像是……驯兽师才用的操纵性符文？

顾思议立即给顾家精通符文一道的顾择颜打电话，只不过不知道顾择颜那边正跟谁聊得火热，他的电话根本打不到对方的手机里。

可恶啊……家里人也不是谁和谁之间都有能够远程联系的法器，能做到直接连通识海对话的也就只有他爹妈。

怕待会儿那个符文可能会出现什么变故以至于消失，顾思议连忙掏出记号笔来，顺手将那串符文写在自己的胳膊上，只不过布下符文的书写习惯和气息痕迹他无法模仿。

他想问问顾思远能不能上去记下符文周边的气息，一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顾思议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那个符文。

看来这是个禁声符文。但他在写下符文的时候根本没有动用灵力，符文居然也能生效，好厉害。

顾思议又找出随身携带的空白符纸，将手臂上的符文誊抄在纸上，随后用清洁符想清除掉手臂上的符文，却发现清洁不掉。

他传音给后座的顾北，问有无带着湿巾，又用顾北的湿巾用力去擦记号笔痕迹，却见手臂上的符文毫无变淡的迹象。

……完了。

察觉到自家哥哥的心跳突然变快，顾思远传音问顾思议：“怎么了？”

顾思议把自己手臂上画着的那个符文展示给塑料罐中的顾思远看，传音说：“我的声音被这个符文封住了，擦不掉。”

顾思远：“……”

顾思远疑惑：“那为什么要往手臂上记来路不明的符文，你没有带符纸吗？”

顾思议心虚地说：“带了，我记符文的时候没动灵力，没想到这样它也能生效。”

闻言，顾思远下意识想翻白眼，但他现在是一罐子混着魔气的血液，没有白眼一说，而且现在没警惕性且毫无预兆地去犯傻的是他亲哥。

于是最终只是在传音中叹了一口气，随后将他哥的神之操作通过传音告诉其他三个队友。

另三个队友听后：“……”

顾北突然自危起来：“幸好我没有去记，有时候我为了求快和方便，也会下意识把东西记在手臂上。”

顾思远木然地说：“改了。”

另俩姓顾的立即点头应道：“嗯嗯。”

顾思远的声音渐冷：“再有下次，我就把你们的胳膊都砍了。”

这话两人都没敢应。

因为顾思远真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