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温泉的时候方聿明和秦游聊些公司的事，阮昱在一旁闭目养神，身边时不时过来一名服务员，问他需不需要按摩，需不需要酒水。

在第六次的时候，阮昱有些疲惫，想对服务员说“不用”，等脚步声近了，转过头却发现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孩儿。

秦游曾经带着他一起去打高尔夫，也是那次那个男孩儿说方聿明看他的眼神里充满爱意。

对方看着他笑了一下，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看上去十分乖巧可人。

他撩起水蓝色的浴袍下到水里，“又见面了阮先生，还记得我吗，我叫李玥。”

阮昱勾了下唇，让出一点位置。

李玥下了水，感慨这里环境真好，还很舒适，难得来享受一次。

他们一起吃点东西，聊会儿天，突然李玥看向对面的位置，然后对阮昱说：“方先生好像在看你。”

阮昱本能的想要转头，又想起之前闹得不愉快，硬是把视线停在了对面穿着短裤衬衣，给客人做按摩，但其实身材堪比超模的人身上。

方聿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放下手就要过来，却被秦游拦住了，“希望明年我们的方案能顺利展开。”

方聿明只好也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又不动声色的看向阮昱，好在他已经不再看那一群人。

半晌，他叫人过来，“我们不需要按摩，把人撤了吧。”

此时阮昱正和李玥聊天，听李玥说自己被代购骗了买了个假包，出国旅游丢了手机但邂逅了一位绅士的亚裔。

听到这儿，阮昱不禁看向李玥，表情有些不解，“你不是……”

李玥没忍住笑了一下，“是啊，我是，可是他又不是我的男朋友，还不允许我邂逅了吗？”

阮昱有些搞不明白，李玥又说：“他只能管住我在这段关系存续期间不出轨，但不能不允许我欣赏其他男人。”

阮昱还是无法完全明白。

李玥说：“我们和你与方先生的关系不一样，”说完示意阮昱看向刚才视线蹭短暂停留过的那一片地方，“你还记得那里有人吗？”

阮昱看过去，貌似有些印象，“是几名服务生？”

李玥摇摇头，“是几个按摩师，很帅的按摩师，阮先生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阮昱不知道，也不关心，也许只是因为没有要求他们提供服务，便自行出去了。

李玥却摇摇头，看向被爱包围的阮昱：“方先生叫他们出去的。”

阮昱眼里的茫然变成了恍然大悟，随即又是一丝不带攻击性的不悦，那是被纵容和允许放肆的恃宠而骄。

李玥喜欢看热闹，追着解释：“因为你看了那里一段时间，大概五秒左右吧。”

阮昱轻咳一声，眼睛往对面瞥，随后在看到方聿明看向这里的视线后，转过身，趴在边缘拿了一杯葡萄汁。

他喝了两口，喝得有些急，呛咳两声眼皮都红了。

李玥小声笑了一下，“阮先生和方先生的感情真好。”

自上次起阮昱就对李玥有了一种很懂感情的光环，这次也是，虽然他不太赞成他们感情好的话，但这种印象没有丝毫改变。

他还是对李玥和秦游的关系感到困惑，但自觉这种问题冒犯，只问：“他对你好吗？”

李玥似乎有些苦恼这个问题，“挺好的，他给我钱，而且很多，算是大方的金主了。”

阮昱点了点头，如果李玥只想要钱，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对他来说应该算一件好事。

但李玥却说：“但我好久没有谈过正常的恋爱了。”

阮昱看到他的神情有些受伤，想开导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说：“有什么不一样吗？”

李玥难得羞涩，但他很快变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眼神里透露出渴望，“有啊，除了做那种事还会做很多其他的事，关心爱护啊那些，会一起出去玩，会问我今天工作累不累……虽说现在我的工作就是讨秦游欢心，他也会在床上问我累不累，但和这不一样。”

阮昱有点出神：“但是你的朋友也可以给你一样的感觉，你说的挂念和爱护那些东西。”

李玥叹口气，“阮先生，你对爱情和对友情的辩解有些混淆啊。”

阮昱一顿，他想到了方聿明和自己，方聿明也问过他那些问题，关于那些亲密行为的解释，和他对他们之间关系的看法。

当时他没有想清楚，或者说不愿意想清楚，现在却是真真实实的被告知，他对于友情和爱情的看法有些混淆了。

像藏了很久的秘密，被公之于众，然后被推翻，被论证，被实践告知他的想法是错误的，也不要再想要逃避。

李玥说：“难道您会把自己和方先生之间的关系理解为友情吗？”

阮昱想说，我们本来就是朋友，甚至可以说是亲人，但他没说出口，隐秘的情感被放大，且不愿再被主人刻意忽视。

他明明是打算让方聿明回到方家之后，自己就搬出去住，但从上次从方家离开，又被方聿明找到，然后发生了一些事情后，就把这件事又搁置起来了。

因为方聿明给了他一个新的问题，也是关于今天他们提起的情感问题，那时候阮昱再一次选择了忽视，选择了搁置，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和方聿明“厮混”。

可现在又被提起，阮昱终于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他真的只把方聿明当朋友，当亲人吗？

-

泡完温泉，秦游让人准备了夜宵，他们就在旁边的大落地窗前用一次晚餐，然后上楼休息。

房间里的人造雪景很华丽，方聿明一进门就去捉阮昱：“怎么了？”

阮昱回神，第一次没有直视方聿明：“什么怎么了？”

方聿明蹙起眉：“你看起来有心事。”

阮昱摸摸自己的眉，是平的，并没有蹙起来：“什么心事？”

方聿明：“你有心事不会蹙眉，只会藏在心里，然后话变少，还不愿意理人，我能不知道？”

方聿明不能不知道，方聿明对他了如指掌。

阮昱现在不愿意承认，拿开他的手，“没有，是你想多了。”

方聿明对自己对阮昱的了解太有自信了，一点没有被影响到，追上去说：“怎么可能，是有人说了什么吗？秦游带过去的那个人说了什么？”

被说中了，阮昱换好鞋动作迅速的离开方聿明身边，走进卧室砰的关上门，把追上来的方聿明隔开在外面，扬声竭力保持自然道：“今晚我自己睡。”

方聿明拍了两下门，没有被放进去又去拧门把手，“阮昱快出来，我自己怎么睡？”

这就奇怪了，阮昱听到他情急之下的无理话术，重复道：“你自己睡，又不是没有自己睡过。”

方聿明急了，不知道为什么阮昱突然要求分开睡，极力转动大脑：“是不是因为早上不让你睡觉的事不开心？我知道不对了，你让我进去，立刻让你睡行不行？”

阮昱说是让他自己睡，但关了门却也没走到床边，没有换睡衣睡觉，没有关灯。

而是就站在门口前，保持着锁门的状态，隔着门板和方聿明喊话，眼神不大坚定：“我今晚自己睡。”

在他重复了很多遍之后，方聿明才终于从门前走开，叮嘱他：“晚上冷的话记得去找我。”

阮昱答应下来，过了会儿没声音了，才掀开被子上了床。

很软的一张大床，阮昱躺了一会儿却睡不着，明明上午没有睡够，今天又舒舒服服的泡了温泉，应该到头就睡才是。

半晌，屋外时不时响起的水声让阮昱坚持不住，拍开灯坐了起来，他靠着床头坐了会儿，没什么表情，复又拿起手机，在联系人列表里一通划，最后停在肖棋的对话框上。

肖棋刚熬夜写完东西，站起来的时候两眼一抹黑，缓了会儿吐出一口气，跑去厨房煮了好大一碗拉面，开始报复性奖励自己。

这时候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来一看，是阮昱发给他的消息。

-你谈过恋爱吗？

肖棋：？幼儿园和小女生牵过手，她当妈妈我当爸爸，还有一只蜗牛当孩子，另一个小朋友当男仆，算吗？

阮昱看到回复陷入沉默，然后打字过去：为什么让另一个小朋友当男仆？

肖棋仔细回想了下：因为他说他有爸爸妈妈，然后就当男仆了。

“……”

阮昱想找人说说话的欲望戛然而止，思考了一瞬为什么那个小朋友不当家庭医生之类的，还能拿到塑料听诊器那样的小玩具。

男仆能有什么？一个托盘吗？

小时候他和方聿明做游戏的时间不太多，因为他需要在供给站帮忙拿货，或者记账，他很聪明，记忆力很好，也很灵活，阮昱的爸爸会让方聿明去做这些，但阮昱去了会被爸爸说添乱，不仅做不了什么活，还要耽误方聿明。

但也有几次他偷偷找方聿明成功过，两人也玩小孩子喜欢玩的游戏。那时候他喜欢当医生，因为不仅能拿到小听诊器，还能拿到塑料针筒和工具箱。

方聿明就当病人，从来不和他抢那些小玩具，往床上一趴就让打针，还会坐起来让阮昱拿着小塑料听诊器听心跳，然后再在工具箱里一通翻找，找到塑料手术刀给他“做手术”。

那时候多好，没有闲杂这么多这个概念那个概念，也不用思考那么多问题。

想着想着阮昱睡着了，躺在被子里捉着被子一角，唇角微弯。

想着如果方聿明假扮医生会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