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饭,太阳落山,屋里院外的活都拾掇的差不多,三个长工归家去,乌梅汤总算是熬好了,却还不能喝,顾元良将汤滤出来用瓷壶装着,放屋后的井里冰镇。搓着手开开心心的跑进了正屋,一脸的喜色难掩:“娘,我刚尝了尝,烫的很,远没有冰镇过的解渴凉爽,但味道!是真的出来了。”他激动的在屋里直蹦哒:“娘,我能肯定的说,咱们家的乌梅汤必定比邱家的好喝,这么好喝的汤,我得买多少钱才合适呢,不能太贵,要不然卖不出多少,可太便宜了也划不来啊,娘,我得细细算算这利润,屋里还有笔墨纸砚吗?”
“有。在箱子里收着呢。”顾菲菲翻茶叶的时候看到的:“我给你拿。”
顾元良一心想着事,只嗯嗯的点头,等拿出笔墨纸砚,他说:“娘帮我研墨,我来算。”
“成。”顾菲菲不太会,但老太太可是能写会画,身体有着记忆,往砚里倒了点水,拿着墨一点点的磨。
毛笔太久没用,有些干,顾元良放嘴里含了含,湿透了才沾了沾研好的墨,埋头写写画画认真的很,顾菲菲看了眼,繁体字……略显缭草,她看着就觉得缺胳膊断腿似的认不太明白。
屋外天光灰蒙,屋里静悄悄更显暗沉,四儿媳张婉桃往里瞧了瞧,婆婆和六弟不知道在忙什么,她迟疑着不知道要不要进去,会不会打扰到他们?可是婆婆再不洗澡天黑了会不方便,又不喜近身伺候万一有个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大儿媳刘娇杏从侧屋出来,看见站在正屋门口想进又不敢进的四妯娌,笑了,个胆小鬼。她悄悄儿的走过去,伸着手,本来想拍四妯娌的肩膀又怕真吓出什么事来,只往她眼前晃了晃:“干什么呢?”
便是这般张婉桃都吓了跳,见是大嫂一声惊呼卡在了嗓子眼,胸膛起伏的厉害,喘了好几下才缓和:“大,大嫂。”
“你愣站着干什么?”刘娇杏又问了句,往屋里瞅了瞅,含笑的眼睛微微收敛,倒也没了捉弄四妯娌的心思:“找娘有什么事?我帮你开口,说吧。”语速挺快带着催促。
正愁着不知怎么好的张婉桃很是感激:“娘还没洗澡呢,天都快黑……”
后面话刘娇杏不需要听了,拍拍四妯娌的肩膀:“等着。”大步进了屋里,笑盈盈的开口:“娘,六弟,这是……”靠近看了看:“算帐呢,算的什么帐?”她识不得几个字,见丈夫写的多了,也就能猜着一些。
顾菲菲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随口回答:“他在算乌梅汤的成本和利润呢,看这生意能不能做。”
果然如此!刘娇杏面上不显,笑的愈发温柔:“乌梅汤我知道,镇上安平桥边的邱家每年靠这小摊子能挣不少钱呢,生意特别好,我还尝过一回就是贵了些,六弟这是从哪得来的方子?花了不少钱吧?这钱可不能让六弟一个人出娘你说是吧。”
站在门口傻等的张碗桃听着屋里的话一脸的迷蒙,大嫂不是进屋帮着喊婆婆出来洗澡吗?怎么就说到了乌梅汤?他六叔花钱买了个乌梅汤的方子?这得花多少钱哟!供传家的宝贝不可能轻易卖掉吧。他六叔是怎么想的?镇上的饭馆开的好好,生意也不错,转眼怎么就搞了个乌梅汤出来?她觉的大嫂说的挺对,若真是卖来的可不能让他六叔一个人出钱,毕竟这挣来的钱年底都是要上交婆婆手里的。
“没花钱。”说着顾菲菲还有点儿高兴,没想到能帮着家里挣钱,她也不全是吃白饭:“这汤我会,嗯当年在府城我学着做过呢。”含糊其词的应付了句,暗暗庆幸老太太有点儿来头,要不然还真不好编。
她就知道!刘娇杏心里暗喜,艰难的按住激动的心,得等丈夫回来,明儿该回来了,最迟后天也能回来,不能轻举妄动这事她不宜往里掺和,还得丈夫出面。心里哼哼不免有些得意,傍晚那会看到婆婆和六弟提着竹篓进灶屋她就晓得这里头肯定有事儿,尤其是六弟还点了句不准她们几个看,可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既然是婆婆出的方子,这事跟柳家可不沾半点关系,这回不管怎么着也不能让柳家得了便宜去,六弟个傻愣子不知道有没有这机灵劲儿,不行,得留住他,不能让他轻易回镇上,回了镇上俩口子一个被窝不得什么都跟柳氏说了个透,还挣个屁的钱啊,得让他呆在家里,怎么着也得等丈夫回来,他们兄弟把话说清楚了才放六弟回镇上。
想想每年夏天刚有点儿热气,邱家摆出的乌梅汤小摊儿,每次经过都会见着有人在买,刘娇杏这心啊越想越热乎,光靠她一个人不成,得找二妯娌打打商量去,朱凤喜脸皮比城墙还厚反应也快,她若拦不住六弟还得二妯娌出来搭话:“娘,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搁您身上可真是太对了!”心不在蔫的夸了句,朝着门口指了指:“娘,老四媳妇等着你呢,天都黑了该去洗澡啦。”
洗澡,对,差点忘了。顾菲菲看了眼砚台这些墨水该足够了:“行。我先洗澡去。”
等着婆婆出了屋和老四媳妇往澡房去,刘娇杏就迫不及待的往西厢去,才到西厢的走廊呢张嘴便喊:“老二媳妇,在干什么?”
“大嫂。”可是稀客啊。朱凤喜起身迎客,搬来小凳子倒了碗水,很直接的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刘娇杏往屋外瞧了瞧,对着二妯娌招招手:“侧耳过来。”
奇了怪了什么事这么神秘,朱凤喜心下疑惑,侧耳往大嫂身边去:“说吧。”
刘娇杏噼哩啪啦一顿说,气呼呼的问二妯娌:“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镇上开的饭馆,柳家一个子都没出每年白得一成利,成,这事儿咱们认,谁要老六是随着他老丈人学的厨艺,要我说也是咱们老六有这本事,青出于蓝胜于蓝,柳家自己的儿子孙子没个有出息,手艺一般挣不来钱,又不是咱们老六腆着脸要学,是他老丈人先问的不想手艺失传,个臭不要脸的,这么些年从咱们家得了多少好,娘生病也没见老六媳妇回来几趟,见天儿就往娘家跑,真以为家里不知道饭馆一年能挣多少钱,去年过年就拿了个十几两打发了,早些年还能得二十几两呢,骗谁呢生意不好,生意不好依着老六的性子能不回家看看娘,不就是考了个童生,我呸!往后咱们也有读书人了,我就不信咱们家的春荣赶不上柳家小子……”
瞧着大嫂气性上来了越说越偏,朱凤喜赶紧阻止:“大嫂说的对,乌梅汤是娘学来的本事确实跟柳家不沾半点关系,这钱啊,不能再由着柳家白白分了去。我看这事也不难,乌梅汤不放饭馆卖,咱们自个支个摊子另卖问题不就解决了。”
“你看吧,这事没这么容易,老六媳妇精明着呢惯来强势。”刘娇杏愤愤不平的嘟哝:“老二媳妇这事你得听我的,咱们先拦住六弟,不让他家去,等着他两个哥哥回来。”
朱凤喜觉得在理:“行。说是去两三天,明儿就三天了,傍晚应该能回来。”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今儿晚上六弟一准儿不会回镇上,就是明天大清早……”她想了想:“这么着吧,还得由娘来,我去村里看看能不能收只野兔子,娘近来胃口大开许久没吃兔肉,见着定然想吃,六弟在呢,不就正好让他张罗饭菜,只要上午走不成,下午问题不大,就说左右没回镇上,他大哥二哥也该回来了,看看在县城有没有寻着什么好物,六弟还有点孩子心性呢,也就不会走了。”
“还是我二妯娌聪明啊!”刘娇杏心服口服竖起个大拇指:“成,这事儿就交给你了。”说着她才想起一事:“老六许久不住家里,床铺得重新整一整,我看看去。”
“大嫂你才想起来呢。”朱凤喜乐了:“床铺早就整好了,金秋帮着搭了把手,都妥当着呢。”
刘娇杏笑的见牙不见眼连连夸:“二妯娌啊,我不佩服任何人我就佩服你,家里头啊少谁都不能少了你,你可真是太厉害了!”这话说的真心实意,朱凤喜听了开心的不行,乐的眼睛笑成了弯月牙。
妯娌俩又说笑了几句,刘娇杏脚步轻松的回了正屋。
何花一直注意着婆婆屋里的动静,等大娘走后她进了屋,好奇的问:“娘你和大娘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许久未见娘笑的如此畅快了。”嫁进来几个月,以为婆婆和大房不合呢,原不是这么回事啊,往后说话可得更注意些。
“晓晨呢?”见着儿媳朱凤喜问了句:“让他和晓方两个人去趟村里,村里没有就去邻村怎么着也得想法子买只活的野兔回来,就,就养在鸡圈吧,养一晚上。”鸡都进了笼子,明儿清早鸡出笼时野兔也该杀了,不耽搁事儿。
见婆婆挺急切,何花反应也快:“嗳,我这就去跟丈夫说声。”是有什么事吗?大娘过来和娘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