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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目辣目~你看~”夜昙背着个粗布包裹回来了。
“娘子!”
见夜昙风风火火跑进石屋,神君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虽然他把南明离火的火种给了夜昙,她去见的也不过是些普通村民,没什么危险。但他等着等着,还是有些担心起来。
“没事,你?”
“当然!你也太小看我了!”夜昙略有不爽,不过很快就被骗到钱财的兴奋劲给盖过了。
“我把保护费都给收上来了!”她将不起眼的包裹打开,捧了把钱怼向神君的脸,“你看呀~”
一堆铜钱当中居然还混着散碎银子。
“啊?”辣目神君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追着夜昙手中的银钱。
咦?方才自己心里是不是响过了“哗啦”一声?
不对,他又不是小没,怎么可能听到这种金银入袋之声!
不对啊!少典有琴!
这不对啊!
“咳……”神君企图掩饰自己的财迷心窍。
“现在大概收了十几个吧”,这厢,夜昙已经低头开始专注点钱,“但你放心,只要一个人交了,后面的人是一定会交的~”
“为何?”神君有些不解。
时间久了,他们难道不会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
“当然是……”当然是因为跟风了。再说了,别人都交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即使有人发现上当,又哪能容许只有自己家吃亏嘛。
“哎呀,事关人心,一时半会儿和你说不清,我先点钱~”
“咦?”神君看着夜昙将包袱中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那些所谓的“贡品”里居然还有些小老虎、小香包什么的……
大概是哪个孩子给的。
“你喜欢啊?”夜昙注意到了神君专注的神色。
她看了看那一堆小玩意儿。
这少典空心总是一本正经,老气横秋的,没想到他的神识居然会喜欢这些。反正这些没用,不如就拿给他玩。
想到这,夜昙便抱了这些玩偶走向床边。
她并不顾神君在那一个劲儿的摇头,坚持将这些小老虎在他床榻之上整齐摆好。
挺好,还挺对称。
夜昙望着两张床床头的小老虎布偶们,满意点头。
看着忙活得不亦乐乎的夜昙,神君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到底是谁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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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半个月后,大部分月窝村村民果若夜昙预计那般,将保护费尽数交齐。与此同时,他们也知道了——教主和圣女整天都黏在一起。
由于圣女脾气太差,平日里,村民们除了按照她的指示按时上贡外,也不敢靠近“圣域”。
本来,神君和夜昙这小日子过得挺好的。这日,石屋却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葵葵!”
“公主。”
来者正是慢慢和胡荽。
“……”
少典有琴在见到胡荽的那一瞬,心脏不可控制地剧烈跳动。他本能地将夜昙护在身后。
“你怎么啦?”他明显很不对劲。
浑身僵硬,还在那瞪胡荽。
“辣目你别怕呀”,夜昙拉着神君迎上前去,“她们是我朋友,不是坏人。”
当初,就是慢慢与胡荽和她一块儿从天界出逃的。
“慢慢,胡荽,你们怎么来了?”
“葵葵我跟你说……”慢慢蹦过来,看了眼神君后,小心翼翼地拉拉夜昙袖子,“我们找到另一片神识了!”她贴着夜昙耳朵汇报道。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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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目”,用过晚饭后,夜昙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拍拍屁股走人,她斟酌着开口,“我跟你说个事啊……我……有点事情,我……”语气之中是罕见的犹豫。
“你,要走?”神君已然猜到了慢慢和胡荽的来意。
让夜昙和她二人一起寻找神识,他不放心。
若遇到危险,慢慢法力不够。至于胡荽……
她自己就是危险!
可他要拿什么理由去阻止夜昙呢?
就算自己提醒她,胡荽有问题,她怕是也不会相信。
按过去的发展,胡荽,也就是苏栀,不至于现在就揭穿地脉紫芝双花的身份。
“我跟你,一起。”神君非常想跟着自家娘子。
“不行!”夜昙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就连救人这种正义之举,她都要做的这么偷偷摸摸的。
若是让神识相见,那救人一事,不就直接黄了?
“娘子……”辣目神君的语气里带点撒娇意味。
“我真的有事”,她之前不离开,是因为不知道其他两片神识的下落;现在知道了,自然要赶紧去。
“辣目,你放心啊,我一有空就会来看你的。”夜昙拍拍少典有琴的肩膀。
“真的?”神君当然知道,自己是没有立场跟过去的;说实话,他甚至不知道,究竟要怎么面对其他的神识。
“我保证!”夜昙举着手赌咒发誓。
“那,娘子,写信,给辣目!”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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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石屋门前正上演着一出十八相送。
“娘子,要小心。”
“辣目,你快回去吧!”夜昙的手被少典有琴牢牢拉着,她只当是辣目舍不得自己,“你放心啊,钱我都带够了。你乖乖在这等我回来。嗯……要是有村民找你麻烦,别跟他们客气,就弄他!”
……哎呦,这腻歪劲儿啊!
慢慢抖了抖身子。
她一只单身鸟为什么就要承受那么多啊!
“哎呀,葵葵!”
见一旁的胡荽没有要出言打断的意思,慢慢最终决定出言提醒。
“快点吧!再不走咱们到兽界都要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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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离开之事很快就被几个八卦的村民发现了。
村民们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
最后传成——圣女走了,教主的保护费也暂时不用收了。
村长得知了这个消息,便大着胆子来石屋找少典有琴确认。
“我免费保护你们。”面对那些在石屋外跪拜的所谓信众,神君只想速速把他们都弄走,“不用跪我,快回去吧。”
夜昙走了,他光顾着望眼欲穿了,当然没心情陪他们玩这些有的没的把戏。
之前,辣目在少君府等了好久……
这次,他到底要等多久?
她虽答应了会写信给他,会回来看他……
不知道会不会忙着和其他神识处鸳鸯,根本就忘了自己!
不知不觉中,神君开始有些向深闺怨妇发展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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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目!我回来啦!”
夜昙脸上戴着个奇奇怪怪的面具,头上顶个斗笠,手上挎了个篮子站在石屋门前。
此时,距离她离开,已然过了月余。
“娘子!”听到熟悉的声音,神君再也忍不住,直接冲出去将人牢牢地环在怀里。
他没想到,这次,夜昙倒是真如信中所言,准时回来了。
“……哎呀……”
夜昙甚至连手里的东西都来不及放下。
“你先放开我,有人在看呢!”她小声与辣目耳语道。
“哥哥。”夜昙身后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小明!”神君松开夜昙。
当着小孩子的面搂搂抱抱到底不合适。
“你怎么……”他许久都不来找自己了。
“咱们进去说呗”,夜昙顺手从篮子里拿了几个馒头递给小明,“乖,你去那边玩啊~”
“谢谢姐姐!”小明开心地接过馒头。
手上拿不下的,他便放进口袋。
“这个……”
小明往自己的口袋里塞馒头时,掏到了几束有些干枯的黄草,顺势递给夜昙,“送给姐姐,姐姐可以让哥哥教你编蚱蜢。他编得可好了。”
他爹之前就经常给她娘编东西,讨他娘欢心。
夜昙接过。
“那就谢谢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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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何?”神君被夜昙拉着走进石屋,还一步三回头地往小明那看。
“与你,一起?”
“回来的时候,我看到有人贩子在卖孩子。”这小明,夜昙之前收保护费时见过。
她这次是特地回来看辣目的,却意外在村外看见了小明。孩子头上还插着草标。细问之下,她才弄清楚,原来他是被自己的爹娘卖了的。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夜昙本不想管,但许是同为不被父母待见的孩子,她走出几步,又鬼使神差地折返了回去。
有些人,也不知道为何活着,为何生孩子。
不知善,也不知恶,根本就不配为人父母。
“所以呢,像本公主这么正义的人,就顺便把他给买下来了。”
虽然现在她能把人救回来,但保不齐哪天他又被父母给卖了。到时候自己再以圣女的身份去他们家里警告一下好了。
“算了,咱们别提他了”,夜昙摆了摆手,“辣目,你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她将篮子放在桌上。
里面都是她和小没逛街的时候买的一些小东西,无非就是兽界卖的一些点心呀,日用品呀,还有法器。
“好不好玩?”
夜昙一边显摆,一边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拿下来。她想了想,又踮起脚,将面具套到少典有琴头上。
“……”
又是牛头……只是这回是牛头面具了。
“好看!”神君虽然心里在吐槽,说出来的却是赞美的话。
“谢谢娘子!”
“辣目啊”,夜昙想起了此次回来的目的,“我在月窝村那又租了间房子,这段时间胡荽会住那的。”她还得和慢慢一起去哄第二、三片神识。
“为何?胡荽?”神君有点困惑地看向夜昙。
“那个……因为最近有点危险。”因为沉渊族已经发现他们在找神识了,所以她才遮得严严实实,回来确认他的安全。
“要是有人找你麻烦,我又不在,你可以让胡荽帮你。”
这事她怕信里说不清楚,便特地回来对他耳提面命一番。
“……”还让胡荽帮他……她不害人,自己就应该烧高香了。
“总之”,夜昙塞给少典有琴一个东西,“你要是遇到危险,就点燃它。如果你看到这个烟花炸了,也要记得要跑,知道吗?”
“为何?”顶云他们又追来了吗?
可是……自己都还没有遇到嘲风呢。
“哎呀,你就别问了。”
她说不清楚。
“娘子……”尽管神君心中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依旧情怯,什么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
“要小心。”
“嗯……”夜昙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她转了转手里的几束枯草,“要不来编蚱蜢吧?你教我?”
“好”,神君看了看夜昙,从她手中接过一束枯草。
不一会儿,他就编好一个草蚱蜢。
“送给,娘子。”
“你……你怎么编的?”夜昙和自己手上打结的枯草大眼瞪小眼。
她发现自己的这只草虫子已然中道崩殂。
“刚才你手太快了,我都没看清楚!”
“那我,慢点。”
“必须慢点!”夜昙公主绝对不承认自己的动手能力不够。
“这里,不对”,少典有琴忍不住握住夜昙的手,开始手把手教她编,“草,往这里,伸进去……”
“哦,好~”
夜昙手作一向不怎么样,平时最多就叠点千纸鹤,做点法宝,磨磨铁刃什么的。像这种精致又无用的小玩意,她基本是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耐心研究的。
“好了~”夜昙拎着成型的蚱蜢腿儿在少典有琴面前摇了摇,“本公主果然智慧无双~干什么事情都能完美~”
“娘子,厉害!”神君完全忽略了自己提供的那些帮助。
“帮我戴头上呗~”夜昙将自己编的草蚱蜢递给少典有琴。
“啊?”辣目神君有点愣神。
“娘子?”他望望夜昙,试图确认,“头上?”
“嗯~”
“……”
真的要把虫子给戴头上吗?
她这到底是什么审美啊?
想是这么想,神君当然不会违逆自家娘子的要求。他将手上的草编小心戴在夜昙头上。
“好看。”
“辣目……”夜昙拉起少典有琴的手摇了摇,又放开。
“我得走了。”她就是来看他一眼,确保他安全,再给他提个醒。
“等等”,少典有琴一把拉住夜昙,后者就像朵紫色的鲜花一样旋回了他怀里。
“哎呀辣目……”夜昙知道他舍不得自己。
她也有点舍不得。
“头发。”神君趁机摸摸娘子的头,指尖开始在她发丝间穿梭。
“哦。嘿嘿……”夜昙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朝着眼前人笑笑。
刚才摘面具的时候把辫子弄散了。
辣目神君替人编好辫子,又亲自将人送出门去,顺手还摘了朵蒲公英,别在夜昙发间。
虫子之类的艺术,他还是不能理解,便想用鲜花中和一下。
“美吗?”
“娘子,最美。”
“那是!”夜昙完全不谦虚,“我肯定是村花。啊呸,不是!”说错了。
“四界之花!”
“娘子!四界之花!”地脉紫芝可不是四界之花嘛。
少典有琴笑着替夜昙戴上斗笠,又将竹篮子还给她。
夜昙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
他已经在篮子里装满了酒菜。
“辣目……”
夜昙忍不住一把将人抱住。
他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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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走后,神君又将小明送回他家。之后,“辣目”便恢复了以往那般单纯的生活。
直到一个人来了石屋,打破了这样的平静。
“……”
居然是顶云来追杀他了!
先前,顶云从没有情的刺客小弟那拷问出了夜昙的行踪,抱着碰运气的状态追寻而来。
神君当然没有寻求胡荽的帮助。
没有强大的法力依凭,少典有琴如何能有把握斗赢顶云呢?
像样的法宝太少,那就只有靠符咒,法阵,还有南明离火。
为了对付嘲风,神君其实早有准备。
谁能想到来的会是顶云呢?
不过,顶云总比嘲风好对付。
他没什么智商,又没有找沉渊王后帮忙,大概率是觉得自己只是一片神识,便大喇喇来到石屋。
不出神君所料,顶云与一群沉渊士兵轻易便踩中了他设下的防御结界。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和顶云过招,机关就引来了南明离火。
大火烧过之后,石屋外只剩下了一片白地。
当然,沉渊的士兵,从上到下都跑干净了。
此时,唯有一颗冷漠的牛头,雄踞在门楣之上,以似是而非的威严,俯瞰杂陈着沉渊士兵肉块的地面。
有些肉块甚至还散发着大火炙烤过后的独特香气。
看着一片荒凉的石屋,神君多少有些无语。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神君望着焦土发了会呆,正准备弯腰收拾法阵,忽然看见了不远处的地上居然还有几根枯草。
甚是眼熟。
少典有琴走过去,将那草捡了起来。
这草……就是小明送来给他编草蚱蜢的草。
可是……被南明离火烧过,这草居然还和小明拿来的时候一样。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被南明离火烧过,别说枯草了,金刚都该化成灰了。
神君直觉这东西不太对,便又引了一缕南明离火去灼烧枯草。
这草……
居然真的不怕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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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明。”
这草是小明拿来的,少典有琴首先想到的就是去问他。
“哥哥!”小明见着少典有琴,显得很兴奋。
“哥哥,就是这。”
小明将神君带到了一处枯木前。
“这枯草是我玩的时候随便捡的。”
“这到底是什么!?”尽管知道没有人能够回答自己,神君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这处荒野距离月窝村并不是很远。而眼前的枯木,竟是和少典有琴与夜昙遇险的灵泉中长出来那棵一模一样。
连枝丫都一点没差。
除了没有水。
是的,这枯木周围,根本就没有什么灵泉。
明明是木,却不惧火,不遵循生克之理。
莫非又是什么上古遗脉?
经过地脉紫芝那事,神君也不敢托大说自己学识渊博,能普阅周天之物了。
夜昙不在,神君每日都很闲,于是便天天来此处查看。
他直觉,弄清枯木的奥秘,许能解释现在遭遇的一切。
奈何研究了许久,少典有琴愣是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
金克木,火也克木。两种手段他都试过了,却并不能撼动这枯枝分毫。
真是好生奇怪。
枯木而已,究竟是什么力量能够维持不败不朽?
除非……
神君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除非它不在他们生活的这个时空中。
那它……定是事情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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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夜昙刚从石屋返回兽界,屁股还没坐热呢,便又遇到了麻烦。
顶云又双叒叕追来了。
先是在香堂袭击她,这次又跑到缤纷馆附近来围追堵截。
还好她早有准备!
夜昙和慢慢分别陪着闻人和没有情……靠着信号弹的预警,堪堪逃出生天。
“现在刺客香堂和缤纷馆都不能待了?咱们到底应该去哪儿?”慢慢飞到了夜昙所在的花间客栈寻求帮助。
看到闻人还在那跟人黏黏糊糊的,小鸟顿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为了找神识这事,她羽毛都急掉了不少根。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葵葵,你出来!出来说!”
夜昙刚关上门,慢慢就迫不及待开口了。
“昙昙,他们真的都爱上你了?”
“那当然!”夜昙一脸骄傲。
她这姿色,那还不早就让他们一个、两个、三个,都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了。
“昙昙,那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让神识合一啊?”在夜昙面前,慢慢向来直来直去,“现在沉渊族可追我们追得紧呢!”
“再等等吧?”夜昙有些犹豫。
“还等啊?”慢慢作为一只鸟,并不明白夜昙在顾虑什么,“神识不都已经爱上你了,那我们不是应该早点让神君复活吗?”
“你想啊,玄商神君一天不归来,神识们的安全根本保证不了。”
道理很简单,她一只鸟都明白。
“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经历了沉渊追杀这遭,夜昙心有余悸。
她当然知道,就像慢慢说的那样,东躲西藏太危险了。
不知道辣目所住的石屋有没有暴露……
“对了,没有情怎么样了?”
“我暂时把他安置在咱们之前住的客店之中。”慢慢的脸有点垮。天知道她糊弄没有情有多累。
“这样,你在这看着闻人。”虽说胡荽那没有传什么坏消息来,但她还是有点担心,“我先去石屋那边看看!”
“昙昙!”先是没有情,这回又是闻人了嘛!
“你千万要躲好!”
夜昙并不理会慢慢的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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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月窝村的是胡荽。
“胡荽”,夜昙赶了一夜路,终是在天明时分赶到了月窝村的茅屋。
“这几天有没有可疑的人来过这附近啊?”
“公主,你怎么知道有人?”胡荽一直监视着石屋,自是知道顶云来石屋找过麻烦一事。
出于对少典氏的积怨,她不是没有落井下石的想法。但因为夜昙的吩咐,她最终决定旁观。况且,按照神识的本事,就算要偷袭,她的法力也不一定够用。
“真的有沉渊族?”夜昙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
不想一切都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是的,但是神识已经将他们都赶走了。”胡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实讲了一遍。
“……”夜昙有点惊讶。
辣目居然这么厉害?
“公主”,胡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里太危险了。万一沉渊的人再来追杀,我们不一定能逃走的。”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他!”夜昙和胡荽摆了摆手,就冲出了屋子。
——————
“辣目!”虽时值深夜,夜昙还是十分奔放地狂拍石屋门。
“娘子?”少典有琴也被她吓了一跳。要知道,现在外边天才蒙蒙亮。乍一听到夜昙的声音,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外面的敲门声过了许久都没消失。
少典有琴拉开门,夜昙的手差点拍到他脸上。神君自也顾不上。夜黑风寒,他赶紧将自家娘子拉近来。
“怎么了?”
“辣目啊,最近是不是有浑身穿黑色的”,夜昙拿手从头比到腰部,又做了个张牙舞爪的样子,“很—凶—的人来过这啊?”
“呃”,少典有琴没料到夜昙大老远来深夜拍门居然是为此事,“娘子,如何知道?”
“那你真的把他们全都赶走了?”夜昙有些激动地用双手撑着石桌,整个身子都快探到辣目跟前去了。
神君有点担心她磕着,便悄悄伸出手去扶。
“是。”
“你怎么做到的啊?”沉渊军的厉害,她可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我……”
其实很简单。
“用火。”
“南明离火?”
“就这么简单吗?”
闻言,夜昙用手支撑着下巴,开始思考。
要不,自己就把神识全都给叫到这里?反正迟早都是要摊牌的。
这么做,虽然有点冒险,但放任神识在外的话,同样危险。
可是……凭他们几个,凭南明离火,抵抗沉渊士兵……是不是有些太托大了?
“辣目,若是沉渊军再攻过来,有南明离火,你还能击退他们吗?”
“可以。”神君点点头。
“辣目,保护娘子。”他当然会护住她。
“你真的有把握?”夜昙扯着人坐下来。
“那你跟我详细说说,说说!”
“好。”
听完辣目神君的诉说后,夜昙终于下了决心。
虽说是有被一网打尽的风险,但……人多力量也大嘛!
到时候,他们还可以在石屋门前布下天罗地网,不愁打不死沉渊追兵。
“辣目,我跟你说一件事吧?”夜昙决定先从最容易攻略的人开始,“但你得先发誓,不能生我的气!”
“辣目,不会。”看着夜昙纠结的表情,少典有琴已经明白她想要说什么了,“娘子,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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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场景多少有些尴尬。
原本空荡的石屋,因为几个高大的男人齐聚一堂,居然显得有点逼仄。
闻人和没有情收到了夜昙的信,分别被夜昙派去的慢慢和胡荽带着来到石屋。当然,夜昙在信中并没有把前因后果都写得很明白。她有点怕神识知道真相后,真的会不理她了,也不肯来石屋。
那之前她的那些努力,不是都相当于做了无用功?
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空气诡异到寂静。
没有情和闻人互相看了半晌,又看了会儿辣目神君,终是把目光一齐转向夜昙,异口同声——
“钱儿,他们是谁?!”
“月下,他们是谁?”
“呃……这个……”尽管夜昙已经在脑内预演了不同的结果,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难以开口。
她努力遏制住拔腿就逃的冲动。
“这到底……”闻人说话的速度还是很慢,“月下,我们三人的相貌一般无二,你定知道原由,对不对?”
所以才特地将他们叫到这里。
“咳……”
夜昙定了定神:“人家就是……知道一点吧?”她的尾调上扬,带点疑问的语气里充满了惺惺作态的刻意。
“你该不会说我们三个是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吧?”没有情受不了这吞吞吐吐的氛围。其实,一直以来,他都直觉她有些奇怪。但这种不和谐的感觉……他不敢深究,便一直忽略。
没有情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祥。自己与眼前二人的关系,怕不是只有兄弟那么简单。
“那……”夜昙还是有点不放心,脚步开始往辣目神君身边挪移,“你们发誓,不能生气,也不能打人家!”
在离光旸那里吃的亏多少让她有些心有余悸。
神君顺势将夜昙护在身后。不过,直面自己的神识,他也觉得别扭。
“不是,你为什么躲他身后啊?”没有情看着躲在“辣目”身后的夜昙,有些气急。
闻人在他身后,神色黯然。
高明的猎人,往往会以猎物的样子出现。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他不会打我。”夜昙躲在辣目神君背后。
他这张脸虽然好看,但不笑的时候是真的有点吓人。
“我难道会打你吗?!”没有情忍不住大叫起来。
到底是什么真相会让她这么心虚?!
而且!
她明明就比他本事大,到底谁打谁啊!
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夜昙不说话了。
欺人,偷心。前者她经常干,也少有愧疚;但骗人感情这种事情她从前真的没干过。
换她自己被人这么骗,肯定不会原谅的!
“其实……”
夜昙从“辣目”背后探出半张脸来:“你们前世就是一个人,啊不,是一个神。”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夜昙的话就像火药那样在闻人和没有情脑内绽开。
“呃……总之,之前出了点事情,他……我是说你们的前世,那个神,他就嘎嘣一下裂成几瓣了,然后就有了你们。”夜昙试图用最简单的语句解释清楚,“本公主因为和你们的前世有……婚约,特地下界来救人的。”
说罢,她又迅速躲回“辣目”身后,连脑袋也不露出来了。
“你出来!”没有情想将夜昙拉出来,但无奈她一直躲着。
“出来说清楚!”
“我不要!”夜昙揪紧了辣目神君的衣服。
“……”
碍于“辣目”的掩护,没有情终是放弃了和他们玩“老鹰抓小鸡”。
这个叫“辣目”的一看就不好惹。
“月下,你……找到我们之后呢?”到底是对情感类问题非常敏感的闻人抓住了重点,“打算……如何去救?”
“……天上的老神仙说了,你们三个合在一起,就能复活玄商神君。这些天追杀你们的沉渊族,是你,你,你”,夜昙依次点过几人,“你们的仇人,要杀你们!”她狠下心来,一口气将事情和盘托出。
“就是这样了!”
话都说透了以后,夜昙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
“……”
“……”
——————
“那我保证,之后都不骗你们了还不行嘛……”
没有情很生气,闻人很哀怨,夜昙也是委屈。
虽然她主要是为了解虹光宝睛,但也是为了救他的命啊!
“小没……”
夜昙偷摸看了眼没有情。
他脸色还是相当的差。
“干嘛!”没有情现在自然是没一点好气。
“我知道,你为我散尽千金……你放心,你那钱我一定会还的!一文钱都不会少你的!”夜昙本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此时,因为有辣目撑腰,面对没有情的怒气,她忍不住反驳道,“利息我也都会给的!”
“你觉得我就是为了这个吗?!”没有情更气了。
“我知道不是。”听出没有情话语中的委屈,看着他红了眼圈,夜昙语气软了些。
但是她也没别的办法可以补偿他。
“……”另一边,闻人目光幽幽,盯得夜昙心里发毛。
“月下……我原以为,你仅仅是为了得到自己的心,才耍出些听心法器那样的手段……没想到……”
“……”闻人这厮有怨他偏生还不说完!
可谓怨得相当别致。
“那大不了你们打我一顿出气”,夜昙两眼一闭,脖子一梗,“但说好了只能打”,要杀要剐那是绝对不行的,“……也不能打脸!”
“我可是给过你们机会了哦!”夜昙等了一会儿,便睁开一只眼睛,“是你们自己不打的。”她开始耍无赖。
“……”不是那么大个红头发的妖怪杵着,他们哪里敢打。
没有情气闷到直喘粗气。
他十分想要把桌上的东西都拂掉,但终究没动。
没办法,不是在自己家。
于是只能原地坐下,不再去看她。
“……”算了,他们总会想通的。
“月下,你要去哪?”默不作声的闻人见夜昙忽然往门外走,便跟了几步。
“欠你们的,我会还清的!”夜昙决定出去透透气,她一溜烟跑向门口,还不忘回头嘱咐道,“辣目,你千万不能让他们离开!”她可是甘愿冒着被他们怨恨的风险,也要把他们带来石屋一起保护着。
“让开!”没有情在原地气了一会儿,终是坐不住。他并不想待在这里,和自己的情敌?亦或者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兄弟?一起。
他急着要走。
“不准走。”辣目神君就跟个门神一样堵住了其他两枚神识的去路。
“……”
没有情只能止住了脚步。
“没兄稍安勿躁,不如等月下回来,再决定是去是留。”
闻人拉住了没有情,还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外面危险。里面……”闻人的声音小下来,“也危险。”
“……”
“……”
既然钱儿/月下敢让这个红头发的看着他们,就表示她十分确定,他们打不过人家。
那还能怎么办?
只能乖乖地等着了。
让这三位始料未及的是,夜昙一直到天黑都没回来。于是乎,石屋里的几个人只能沉默地吃过饭,然后胡乱睡下。
——————
深夜,夜昙鬼鬼祟祟地从皇宫中潜出来。
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袱。
她逃出来,一方面是不想再身处修罗场之中;另一方面,也是真心实意想去找些东西补偿他们三个。
说到“补偿”,那当然需要钱了。
哪里能一下搞到那么多钱呢?
毫无疑问是自己家里了。
毕竟,小没那一屋子的金子,她就是没日没夜去赌博,都不知道要凑多久啊!
等夜昙赶回月窝村时,已是第二天早晨了。
由于包袱太重,夜昙背了一整夜,多少觉得有些疲累。不得已,她只能在路上找了家钱庄,将金银珠宝什么的通通都换成了银票。
夜昙来到石屋,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三片神识都整整齐齐坐在屋里呢。
夜昙先是跟辣目神君交换了一下眼神,又定了定神,走到没有情面前。
“小没”,夜昙将刚兑换来一叠银票递给他,“你先拿着吧,剩下的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你明明就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过了一夜,没有情也冷静了不少。他一整夜都没睡着,翻来覆去都在想她的事情。
而且……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很担心她。
“可我只有这个了”,夜昙将银票塞过去。
她可能会欠人钱,但不欠人情。
“……这一整晚你都去哪儿了?”没有情还是没忍住。
“哎呀,这不重要!”说罢,夜昙又转过头,“闻人,你跟我出来一下。”
石屋这修罗场真的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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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注意到夜昙背上还背着一个东西,用黑布包着。二人来到石屋外,夜昙便将包袱放到门口那大石头上,然后开始捣鼓。
“月下,这是……”
“送你的。”夜昙递过来的是一把古琴。
“这琴……”闻人接过来,用手摸了摸,“琴弦有些松了。”
“为何……送琴于我?”
“月下……”
闻人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又疼了起来。
“莫不是……要与闻人一刀两断?”
“你怎么会这么想!”夜昙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闻人欲言又止。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等等……
“不是吗?”他急急追问。
“之前……骗了你。这琴,算是给你的补偿吧。”夜昙有点别扭地道着歉。“这琴,之前是我姐……妹,以我们俩个的名义送给我父皇的生辰礼,所以他很宝贝的。但父皇平常根本就不弹,这琴一直就是明珠暗投。”昨天她偷袭家里宝库时刚好看到,想着与其放在仓库里蒙尘,不如送人,就给顺出来了。
“这琴有名字吗?”说话间,闻人已经开始上手调琴弦了。
“叫青夜。”夜昙指了指琴,“下面刻着呢。我姐……妹取的,组合了我们俩个的名字。”这琴是青葵花重金在名家那里定制的,毕竟她哪有那么多闲钱。
“多谢月下赠琴。”闻人有些感动。
赠琴同赠情。
“不知月下可愿听闻人奏一曲?”
“其实,我不是很懂琴。”夜昙有点不好意思。
她小时候可没机会去学琴这种奢侈的东西。
“乐能通人心。若人不能感知,那是弹琴之人的问题。”
“……真的吗?”夜昙眼睛亮了起来。
她怎么没想到过这个问题。
“那你快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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